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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清明過後,雨一直就沒停過。

    言昭華算算日子,如果柳氏告訴她的沒有錯的話,那麽豫州那邊也應該要傳來消息了。

    言昭寧被龔姨娘帶回去之後,就一直宣稱養病中,再也沒有來柳氏這裏問過謝氏的情況,更加沒無理取鬧讓柳氏放謝氏回來,終於在她安分了小半個月之後,豫州的消息傳了回來——謝氏,病故。

    這個消息在定國公府裏激起了千層浪,言昭華帶著三個弟弟妹妹跪在擎蒼院的廳中,臉上全都掛著淚,謝氏死了,就是他們的嫡母死了,言昭寧和言書彥抱頭痛哭,言昭華和言瑞謙比較含蓄,偶爾低頭抹淚。

    龔姨娘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就病倒了,聽說好幾天都沒進米食,連國公都驚動了,這些天都在她的院子裏陪她。

    “好端端的人出去養病,沒想到竟還是晚了。早就說京城的水土太硬,不適合她居住,就想讓她搬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去養養,可沒想到……”

    柳氏在廳裏對聞訊趕來望喪的族人們這般說道,來的並不是族裏的長老,因為謝氏隻是庶出,又是繼室,出了事有人來問一下就行了,長老們倒是沒有出動,頂多屍身運回來,出殯那日再來府吊唁即可。

    旁邊的一些親族嬸子對柳氏安慰了幾句,長寧候府言家那兒倒是來了不少問候的族老,畢竟謝氏是言修的妻子,雖是繼室,但也是族長之妻,因為長寧候府的府邸前段時間被賊寇燒了,如今正在重建,言家的小姐公子們全都借住在定國公府,所以他們來慰問自然也就隻能到國公府來了。

    得到消息的當天,國公府門楣就換了顏色,開始裝點藍綢白布,從京裏派出去迎謝氏的人也是當天沒吃飯就是十幾匹快馬帶著一口金絲楠木的棺材,從官道一路報著名號過去了,雖說謝嵐是出嫁女,但長寧候府被燒,長寧候征戰在外,幾個孩子都十分年幼,撐不起這樣的大事來,國公府作為謝氏的娘家,有資格幫著幾個孩子承辦謝氏的身後諸事。

    而在這件事情上,柳氏作為一個嫡母,已經做的相當到位了,從前大家隻覺得長寧候夫人和嫡母柳氏關係不錯,可如今看來,豈止是不錯的,柳氏毫無藏私之心,要替謝氏風光大葬,派人帶著金絲楠木的棺木去迎,京城裏又馬不停蹄的派人跟著言家的族老們一同去言家陵墓中造墓地,因為她是繼室,與言修合葬一個墓室的該是原配夫人,繼室隻能葬在墓室旁邊,因此沒有多餘的準備,要重新建造才行,這也需費點時日。

    柳氏的屍身是十多天後回來的,因為路途遙遠,屍身已經放入金絲楠木的棺木之中,以冰車運送回來。然後就擺上了靈堂,擱置在冰床之上,言昭華等四個孩子全都穿著厚厚的棉襖,披麻戴孝,跪在棺木頭前,給來往吊唁的賓客行禮。

    謝氏的死,似乎讓言昭寧變了個人似的,從前的那些任性似乎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了一般,有人的時候就哭,沒人的時候就安靜的跪著,好幾次都靠在言昭華的身上,一副依賴長姐的模樣,言昭華這些日子要承擔的也比其他弟弟妹妹要多,謝氏是她的嫡母,去世了,在本質上和她親生母親去世是一樣的,守靈三月,守孝三年。

    威武候夫人耿氏上門吊唁,抓著言昭華的手不住的安慰:“可憐的孩子,真是苦了你們了。我的好妹妹走的這樣突然,留下你們幾個孩子,也是狠心啊。”

    威武候譚城於言昭華和言修有救命之恩,言修傷好了之後,還曾特意帶她去威武候府邸道謝,曾見過一回耿氏,是個端莊守禮的,她和謝氏雖沒有什麽交情,但謝氏這樣年輕就病死,不明情況之人必定是痛惜的。

    言昭華對她安慰了幾句,也跟著抹了幾回眼淚,然後就有丫鬟來請耿氏去前堂歇息。

    平寧侯夫人,仁恩伯夫人是謝氏的好友,知道謝氏被送往豫州這件事透著不尋常,但謝言兩家絲毫不露,外人也不得而知,隻這回聽說謝氏客死異鄉,兩人專門過來望喪,上香磕頭之後,幾個孩子回禮,兩位夫人看了言昭寧一眼,然後平寧侯夫人趙氏對言昭寧招了招手,意思就是想和言昭寧單獨說話了,言昭寧看了看言昭華,小聲問道:

    “長姐,我能去說幾句話嗎?”

    趙氏她們看著言昭華,等她說話,言昭華伸手給言昭寧理了理襟前的白花,說道:“去吧,這裏有我在,不必擔心。”

    姐妹情深的戲碼演完,言昭寧從地上站起來,似乎有點站不穩,趙氏趕忙心疼的上前來扶著言昭寧,和仁恩伯夫人一起將言昭寧扶著去了內間說話,言書彥也趁勢坐到地上,揉著膝蓋,似乎有些受不了了,有些嬌氣的對言昭華問道:

    “大姐,我們還要跪多久啊?”

    言昭華正在燒紙,言瑞謙回道:“三個月吧。”

    言書彥的臉上立刻就露出了為難,養的很結實的身子站起來,經過言昭華和言瑞謙身邊,說道:“我去解手。”

    然後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棺木旁,言昭華看了那估計短時間內不會回來的背影,沒說什麽,言瑞謙看著自家姐姐,見周圍現在沒有旁人,湊過去小聲問了一句:

    “姐,咱們今後怎麽辦?”

    言昭華抬頭看了看四周,轉過頭去,對言瑞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在隻有兩人看的見的草堆下麵用灰燼粗略寫了‘如常’兩個字,然後就迅速抹掉,言瑞謙似懂非懂,卻也明白,此刻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但大姐的提示,他多少也能明白些,意思就是,無需他們做什麽,隻要如常的做好自己該做的就行了,不用刻意去做其他的事情。

    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言昭寧眼睛紅紅的從裏間出來,兩位夫人也是紅著眼睛走出,跨出門檻的時候,還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言昭華,言昭華隻當不知道,恭恭敬敬的給她們行了恭送禮,兩位夫人出去後,自有丫鬟來帶她們去前廳歇息。

    言昭寧跪回自己的位置,看了看後麵,小聲問道:“書彥呢?”絲毫不提剛才和兩位夫人在裏麵說話的事情。

    她不說,言昭華自然也不會問,隻淡淡的回了一句:“去解手了,剛去。”然後就站了起來,拿起油壺,去給謝氏棺木四角的長明燈加燈油了。

    說是這棺木四角的長明燈是給死者照亮回家的路的,一共要點燃七天,日夜不間斷,隻是謝氏在豫州就已經死去,在路上耽擱最少半個月以上,也不知這長明燈點亮她還能不能看見,心中冷笑,手裏的動作卻是讓人看不出絲毫怠慢。謝氏是她上一世做夢都想除掉的仇敵,她讓言昭華嚐到了背叛的滋味,奪走了她的一切,讓她一生都活在陰影之中,葬送了一生的幸福,她曾經在腦中想了很多種方法,要怎麽讓謝氏自食惡果,想過無數種讓她死的方法,可是沒想到她最終竟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

    和尚念的經,打的木魚,能否在謝氏輪回的路上,讓她悔悟?到底還是便宜她了,雖然死在異鄉,可身後卻無半分惡言,相比她上一世對自己做的事情,生前就對她肆意摸黑,讓她在後宅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身體和精神的雙折磨之下,沒幾年就孤零零的死去了,身邊連個親近的人都沒有,身後事可想而知了,定然是惡名昭彰的。

    加完長明燈的油,言昭華又跪到棺木正前方,拿起一根清香續點,然後鼻眼觀心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之上,跪直了身體,等候過往賓客進來吊唁。

    這三個月裏,言昭華等四個孩子得放下所有的課業,日日在謝氏靈堂前守著,出殯前,守棺木,出殯後,守牌位,總之,孝子孝女就要守足三個月方成體統,方成孝道。

    謝氏被埋葬在言家的陵地,主墓穴的右後側,謝薇當年去世,便是葬在主墓之中,主墓有兩口棺木,謝薇去世時,墓穴便已建成,謝嵐隻能葬在她的身後。

    三個月裏,言昭華除了吃飯如廁之外,寸步不離靈堂,其他三個孩子,言昭寧自然是留的最多的,沒有了以前的嬌氣,言昭華以為她多少會把謝氏去世的火氣撒到她的身上,可是言昭寧除了第一天的時候小小的哭鬧了一番,第二天開始,就像是一夜長大了似的,再沒有過任何過火的舉動,言昭華知道,言昭寧之所以會這樣,必定和龔姨娘的教導有關,也確實是這樣的,謝氏死了,既成事實,言昭寧就是把國公府鬧翻了天,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幹脆不要鬧,可能還會讓別人對她多產生一點同情,就好像這些日子,國公就時常留宿龔姨娘院子裏,而對言家幾個姐弟的關照,明顯比從前多了很多,所以說,龔姨娘還是非常懂人心裏的,知道怎麽做能博得人們最大的同情,有的時候,哭鬧確實是最笨的方法。

    而言修在戰場上不能回來主持謝氏的葬禮,隻能以書信代為傳達思妻之痛,並上書朝廷,替已故謝氏追封誥命夫人之銜,一個月之後,朝廷批準,追封謝氏三品淑夫人,謝氏的墓碑之上才得以有了行字。外人看來,謝言兩家對謝氏之死極其看中,厚葬厚封,就算偶爾外麵有幾句不和的傳言,也在這樣大張旗鼓的葬禮問世之後,漸漸的轉了風向,這個時候,誰還會去在乎謝氏之前是不是因為犯錯而被驅離京城,豫州修養這樣的借口也得到了一個比較完美的解釋,但也就僅此解釋而已罷了。認真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縱然謝氏的身後事辦的如何風光,可到底她生前也沒享受到,就連誥命夫人的名號都是死後追封的,不像當年長寧候夫人謝薇去世時,就連皇上都親自發了訃文慰問,生前便是一品夫人的封號,死後更是追封了國夫人,甚至沒有讓言修上表親封,兩相對比就能知道,謝氏的所謂排場,不過是虛有其表的,地位可見一斑了,但這並不妨礙謝言兩家的名聲和地位,想來這謝氏多少也有點可悲的。

    三個月下來,姐弟幾個,除了言書彥之外,三個孩子都瘦的不成人形,言昭華更是可以用皮包骨來形容,大大的眼眶凹陷下去,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而言昭寧則失去了往日的光豔風采,就好像言昭華不適合穿豔麗的顏色,言昭寧也不適合穿這一身縞素,沒有了往昔的明豔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