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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將莫名其妙的言瑞謙支開之後,染香和青竹便主動將其他仆婢斥退,二門內台階上,兩人互相凝視,然後便很有默契的都低頭輕笑,裴宣低聲說道:
“沒想到咱們也有這一天。”
言昭華抿唇微笑:“你想不到的事情多呢。不過幾日沒見,你犯不著這樣。”如果說,今日送賞之事和裴宣無關,言昭華能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寫。
裴宣看著這丫頭篤定的表情,覺得簡直可愛到了骨子裏,指尖癢癢的,好想去捏一捏,但理智告訴他,不合時宜,隻能暗自搓了搓手,像個愣頭青似的用指尖刮了刮眉頭,言昭華瞧他這樣,也是想笑,幸好忍住了。
兩人就那麽對麵站著,原本存了一肚子的話想說,可在這被好多雙眼睛盯著的情況下,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但不管怎麽樣,隻要看見對方,這心裏總覺得好受很多,從前聽人說相思苦,卻不知那苦是何滋味,如今兩人算是感同身受了。
言瑞謙真是個不識趣的,一路跑回院子裏,拿了那塊端硯就跑了回來,就像是擔心把姐姐留在裴宣那兒會出事一樣,邊跑還邊喊道:“來了來了,拿來了拿來了。”
裴宣和言昭華對視一樣,裴宣挑眉,做出無奈的神情,可轉過臉去就露出了森森白牙,這小子好長時間沒受教訓,皮癢了吧。言昭華也對自家弟弟的情商感動堪憂,她都說的那麽明顯了,那孩子居然都沒聽出來,這要擱在其他聰明點的孩子身上,起碼得在院子裏拖個一時半刻的呀!他倒好,一路跑來跑去,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多亮。
言瑞謙跑的額頭上都沁出了薄薄的一層汗,特別著急的趕了回來,原想在姐姐麵前表現表現,可沒想到等來的卻是自家姐姐鄙視的上下掃視,裴宣接過了端硯,低頭看了看,然後對言瑞謙說了句:
“還真是好東西,多謝了。”
言瑞謙總覺得裴宣的語氣有點懾人,盡管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在笑,但言瑞謙就是覺得自己好像攤上事兒了。
裴宣收了硯台,三人來到大門前,裴宣再沒有留下來的借口,目光最後一次深深的剜住了言昭華,輕柔又文雅的說:“如此我便走了,兩位若是願意,可以去恭王府做客,隨時恭候。”
言昭華福了福身:“世子慢走。”
兩人再度凝望,雪花繼續飄灑,天氣雖然嚴寒,但兩人心中卻是滾熱滾熱的。
裴宣鄭重點頭過後,才走下了台階,翻身上了馬,領著十八名內侍回宮複命。
言瑞謙轉頭看自家姐姐在風雪中似乎有點冷,便拉著她說道:“姐,咱們回去吧。怪冷的。”
言昭華收回了目光,轉投在言瑞謙身上,言瑞謙被她冷冰冰的目光看的頭皮發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著裝,確定沒有問題,然後又回想自己剛才的舉動與說辭,也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就連姐姐莫名其妙讓他回去那個硯台送給裴宣他也很快就做到了,應該不會有做不到位的地方啊。
可姐姐為什麽用這種目光盯著自己呢?
言昭華懶得和這個笨弟弟說話,裹了披風就徑直入了門內,讓那傻小子好好的反省反省,就這腦子,將來言昭華都懷疑他能不能騙到小姑娘回來做媳婦兒,傻子似的,誰稀罕跟他呀!
就這樣,單純的弟弟被姐姐徹底嫌棄了,並且直到很久以後,他自己輪到這種事情的時候,才有些明白自己今日這樣的行為,有多討厭,不過現階段,言瑞謙還弄不明白就是了。
回去之後,將事情和言修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苦惱極了。
“爹,您說姐姐怎麽就生我氣了呢?剛才回來的路上,理都不理我。”
言瑞謙和言修繼續下棋,言昭華去了西邊的廂房,的確是不想搭理言瑞謙的樣子,言修暗自歎了口氣,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還有,這傻兒子怎麽就沒遺傳到他的通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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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言修要帶著兒女們去定國公府拜年,言昭華等按照慣例,會在定國公府住上兩三日。
今年過年,大家自然都是圍繞謝馨柔年後三月的婚事說了,謝馨柔被大夥兒打趣的都沒脾氣了,幹脆大大方方的,反而讓姑娘們消停了些。
言昭華這兩天基本上都和謝馨柔在一起,因為她知道,這應該是兩人少女時代最後一次待在一起過新年了,明年這個時候,柔姐兒就在張家了,因此格外珍惜。
留在謝馨柔的院子裏,替她一起繡嫁衣,她繡工不錯,謝馨柔有些不會繡,或是繡的不太精細的地方她都幫她重新跳針修飾,白天裏基本上都在謝馨柔的繡房裏幫忙,累是累了些,但想到這是謝馨柔這輩子唯一一次穿的嫁衣,就覺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謝馨柔捧著言昭華修飾過的枕麵,素手輕撫,讚歎道:“也就是你肯給我花這麽多心思,經過你的手後,這鴛鴦就跟活了似的。”
言昭華正伏趴在繡架前給她挑一陣鳳褂的眼睛,聽她這麽說,沒抬頭就笑了笑,謝馨柔放下枕麵,坐到言昭華身邊,似乎有所感觸,言昭華抽空看了她一眼,問道:“怎麽了?剛在院子裏不是玩兒的挺開心的。”
謝馨柔坐在一旁替言昭華分線,聽言昭華問她話,這次才對她說出了實情:“我是覺得木已成舟,日子都定了,幹脆開心一點。可是華姐兒你知道嗎?我也是訂了婚之後才知道,張公子身邊其實有一個沒記名的通房……據說那通房還給他懷過孩子,隻不過給張夫人強行去掉了。”
言昭華的針線一頓,抬頭看向了謝馨柔:“這麽隱秘的事兒你怎麽知道的?”
謝馨柔猶豫了一會兒:“就是那天去仁恩伯府選花樣子的時候,聽仁恩伯府的小姐說起,她也是聽別人說的,不過這事兒我讓元姐兒私下裏問過盈盈,她支支吾吾的,想來該是有這回事的。”
怪不得謝馨柔表麵開朗,背地裏卻頗有感觸,哪個新嫁娘在婚前聽說了這些事情之後,還能保持心情暢快的,可這事兒,在言昭華看來,著實透著些詭異,這種事情,張夫人既然已經有了決斷,嫁給不該來的孩子去掉了,那就肯定不會讓這事兒擴大,泄露,可柔姐兒去了一趟仁恩伯府,怎麽就知道了呢?
“張公子看起來沒那麽糊塗啊。”
言昭華說的是實話,那張德川生的好模好樣,知書達理,文雅溫潤,怎麽看都不像是偷偷的養通房生孩子那種上不得台麵的人,這事兒背後興許有什麽別人不知道的事吧。
“哼,他當然不糊塗了,表麵上裝的那樣正經,若不是我聽人說起這事兒,他就打算瞞我一輩子了。如今我還沒過門,他就敢放任旁人來欺辱我,帶我入門之後,必要他後悔今日所為。”柔姐兒是動了真怒,她從來都不是軟弱的,言昭華倒是不擔心別人能欺負到她,至少謝家在一日,她在張家就絕對能橫著走一日。
“我覺得你先別下定論,興許是有什麽原因的,我看那張公子不是糊塗的人,他瞞著你縱然不對,但你也要聽聽他的解釋,夫妻是結親,不是去結仇的,我覺得你應該在成親前,就把這件事跟張公子坦白,將你真實的想法說出來,也正好聽聽他怎麽說,若他真對那通房有情義,又如何會看著自己的孩子沒了,還轉頭過來與你好呢?”
謝馨柔聽了言昭華的勸,覺得氣順了些,其實她們這種人家的姑娘,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謝馨柔也不是要張德川不納妾,就是她爹還有三四個妾侍呢,隻是覺得他瞞著她的行為很可惡,讓他們之間純潔的感情還沒徹底展開的時候,就過早沾上了瑕疵,連夢都不讓她多做幾天。
“我就這麽去問他,他依舊騙我怎麽辦?反正我們都訂親了,若是不嫁他張家,我今後在京城也是找不到婆家了,何必婚前與他對峙,鬧得滿城風雨,婚後,我自有法子懲治那個狐狸精!”
謝馨柔這般憤憤說道,言昭華卻有不同的看法:“柔姐兒,你聽我一句勸吧。若是為了結仇而去的親,不結也罷,別說是夫妻了,就是普通的人和人相處,都有磕磕碰碰,拌嘴的時候,可隻要解釋清楚了,那就沒事了,男女之間的關係雖然有點複雜,但萬變不離其宗,凡事不要憋在肚子裏,東西吃了會在肚子裏爛掉,更何況是這些誤會呢?時間長了,誤會在肚子裏腐朽發酵,到時候小誤會也變成大誤會,誰想一輩子和仇人一起過呀,你得把你的態度告訴張公子知道,不是管著其他女人不接近他,或是強迫他不納妾,是要和他交心,讓他自己發自內心的不想納妾,這才是正理兒!”
言昭華是真心想謝馨柔過的好,不惜與她說這些經驗之談,謝馨柔低著頭玩衣帶,言昭華又繼續說道:
“你自己好好想想,這事兒是不是挺離奇的,張夫人是多穩妥的人?她做事哪裏會留下把柄給旁人知道?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定然竭力封鎖消息啊,可在張夫人封鎖消息的情況下,你還輕而易舉的知道了,這事兒本就透著玄奇呢,你是隻緣身在此山中,自己看不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