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何謂才高八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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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兄這首春情,寫的當真是完美至極,有蒹葭之遺風,關雎之神韻呐,讀之,有如美人居於河畔,撫琴而述衷腸,常言,有感而發,就是不知,何等美人,才能讓魏兄如此掛懷?”

    有一人捧著一張紙,奉若珍寶,高聲讚揚道。

    出自他口中的魏兄,便是站在一旁,風度翩翩,神情倨傲,長相出眾的公子哥。

    長相雖是出眾,但眼角卻有難掩的陰翳之感,平添幾分猥瑣之狀。

    麵對那人的吹捧,這個魏兄稍稍一笑,望向落座於主位,神色疲憊的衛敘。

    “近日得聞衛兄身體抱恙,愚獻此詩,隻為搏衛兄一喜,並無特指,衛兄,我此詩如何?”

    衛敘為了堅持參加完今天的詩詞大會,清晨便服下了醫師開的振奮精神的藥物,甚至……在無人覺察的時候,偷偷吸食了一劑五石散。

    故此,此刻他的病體稍顯正常,臉上也多了一抹揮之不去的潮紅。

    聞言,衛敘稍稍點了點頭。

    誠然,剛剛那名才子所作的歌行體詩,無論是對仗方麵,格律方麵,還是遣詞造句方麵,都是上佳之選。

    但是,其所含的意境,感情,都未免太過粗糙淺顯,強行附會,引經據典,附庸風雅之時,稍顯陳舊浮誇,而整詩以春時美人為詩眼,但所用之詞,難覺其情,更像是一人的臆想!

    不過,坐了大半天的時間,衛敘也昏昏欲睡地聽了大半天,剛剛的這首《春情》,已堪稱翹楚!

    衛敘不言,另一旁吹捧之人卻是笑道:“魏兄未免太過謙虛,以你在詩詞之道上的造詣,此春情一出,何人再敢作描繪春時景色的詩?我敢斷定,若有女子得此詩相贈,必將傾心於魏兄!”

    “是啊,是啊,魏兄此詩,的確足以亂女子芳心!”

    其餘一堆人也是紛紛吹捧道。

    魏兄被拍的飄飄欲仙,可還是故作淡定地擺了擺手。

    “唉!你們怎可如此胡言亂語,我之粗製濫造,哪當得起這些評價?要論作詩,還是那位遠在並州的秦漢明為吾輩楷模啊!”

    從這名才子嘴中聽到了秦耀的名字,衛家幾人表情都有了一些變化。

    衛敘躺在虎皮鋪墊的榻上,麵露遺憾,此生恨不能與秦漢明相交,無緣麵見此等詩壇大才,為我平生憾事!

    衛覬不斷地巡視四周,更是連番與手下仆役交頭接耳。

    “嗨,漢明怎麽回事,都午時了,竟然還在睡!”

    蔡琰坐在衛敘的下首,小手不斷地捏著衣角,時不時地張望一番,卻怎麽都找尋不到昨日的那道身影。

    “莫非,大哥是在誆騙我?還是,那人不是秦漢明……”

    對於現場眾人不斷呈現的詩,蔡琰並無興趣,因為在她這位大才女的眼中,這些所謂的詩,不過是一些粗製濫造的東西,給秦耀的那些詩提鞋都不配!

    “哼,魏兄此言,不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剛剛吹捧那人語氣不善道。

    “哦?這位兄台,何出此言?”魏兄和他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此番,是他揚名之時,得知衛家操辦詩詞大會,他不遠千裏趕來,除了有揚名的想法外,更是不懷好意,另有打算!

    而此時站出來的人,正是他安排好的捧哏!

    那人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麵向眾人道:“秦漢明之才名,我等才子皆有所耳聞,但常言道,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秦漢明雖才名遠揚,但其所作,不過為雁門太守郭縕一人傳遍天下,其人如何,我等猶未可知!”

    “喂,那位兄台,你這是什麽意思?秦漢明所作之詩,哪怕是一眾大儒都稱讚不已,你在這裏貶低他,是在質疑大儒們的觀點嗎?”有個崇拜秦耀詩詞的人不忿道。

    那人搖了搖頭:“非也,我非貶低他秦漢明,隻不過,我們隻聞其作,卻不知其是否有真才實學,大家應該都有所耳聞,此人一介文人,卻甘願屈身一軍閥麾下,甚至聽聞其為獲得官職,不惜討好當今禍亂天下的董賊,此等行徑,為我等才子所不齒!”

    “是啊,是啊,這位仁兄所言極是,我道這秦漢明,為沽名釣譽之輩!”另有一人附和道。

    那人笑著點了點頭:“兄台想法與我不謀而合,此等不忠不臣之人,胸中縱有文墨萬千,我等依舊恥與為伍,更何況,其所作之詩詞,是否為他真材實料,而非請人潤筆,這點尚無法肯定!”

    “求賢榜一文,竟被人吹噓為須臾落筆,在座的各位大才,你們相信世間真有此等人物嗎?”

    眾人竊竊私語,的確,須臾落筆,成就一篇上佳詩賦,在這些文人看來,未免有些天方夜譚。

    “所以,由此不難猜測,此秦漢明者,或為一搏名聲,為其主招攬賢士而推出來的虛假才子,其驚人之作,恐是劉備上下,為其揚名而求得大儒潤筆而來!”

    那人見全場的情緒被他調動,更顯肆無忌憚。

    口沫橫飛道:“哪像我們魏兄,那可是當著我們的麵,落筆成詩,情滿意切,這等,方為大才!”

    “對,魏兄才是真正的文壇大才,他秦漢明,不過是一個藏頭露尾的小人,不然的話,怎麽今天這聚集天下才子的詩詞大會,不見他出現?”有人高聲道。

    此時,場內眾多才子分為兩派,一派認為剛剛那人說的在理,秦耀隻是一個被軍閥推出來的傀儡,其才名不知有多少水分。

    這一派,也並不是就信了那人的話,而自古文人相輕,他們自己沒法達到秦耀那般才情,自然也不相信別人能做到。

    而另一派,則是為秦耀的作品所打動,有一部分更是了解秦耀的往事,堅定不移地為素未謀麵的秦耀聲援。

    但這部分人,相比大部分想貶低秦耀,踩著他上位的人,實在是少了許多。

    其中,有一黃口小兒,扯了扯他父親的衣角。

    “父親,這些人,未免太無恥了?”

    小小的年紀,此時看向發聲之人的目光,卻透著一絲狠戾,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他的父親笑了笑,並未加入這場關於秦耀的爭執:“世人愚鈍,皆如此,寧願一葉障目,而不願自省其身!”

    黃口小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位叫做秦耀的哥哥,作的詩那麽好,世間又有誰能出其左右,這些人,居然能被這種鬼話給騙了,可笑!”

    一區區十歲的黃口小兒,竟是比在場的絕大多數的所謂才子都看得清楚。

    突然,一隻溫潤大手搭在了他的小腦袋上。

    “諸多才子,尚不及你這位小朋友看得通透啊!”

    黃口小兒眉頭一皺,眼神中滿是狠戾之色,他這輩子,最討厭有人摸他的頭,哪怕是父母都不行,上一次摸他腦袋的一個大嬸,現在已經是被他命令下人沉入河裏喂魚了!

    不由的,小兒抬頭望去,可隻是一眼,整個人都呆住了。

    秦耀低下頭,朝著他微微一笑,隨後又不緊不慢地朝前走去。

    “懿兒,你沒事吧?”黃口小兒的父親被嚇了一跳,他自知他的兒子異於常人,於性格上乖張孤僻,哪怕是自己,都不敢摸他的腦袋。

    黃口小兒搖了搖頭,看著漸行漸遠的秦耀,目露複雜,不複先前狠戾。

    “這位兄台,所言未免過激了!”衛覬沉著臉反駁道。

    那人笑著拱了拱手,朝著衛覬說到:“伯覦兄,此為我一家之言,倒是讓你笑話了,但在我心中,魏兄之才,絕對在那秦漢明之上!”

    “你!”衛覬正欲開口,被眾人誇讚的那位魏兄站了出來。

    “你怎可如此放肆,我怎能與那秦漢明相提並論,休說是那位才名遠揚的秦漢明了,就是此間,尚有一人,才情在我之上,為我平生敬佩之對象!”魏兄義正詞嚴道。

    “哦?何人之才,能與魏兄相提並論,還不快出來,讓我等一睹容顏?”

    魏兄的嘴角憋著笑意,這個請來的捧哏,實在是太給力了,這十金,花的值啊!

    不由的,魏兄看向了衛敘下首,蛾眉輕蹙的蔡琰。

    “那位,自然是琴詩雙馨,更有謫仙容顏的蔡琰,蔡昭姬小姐了!”

    “哦?”那人麵露驚詫:“魏兄如此說來,我倒是心中認可,昭姬小姐為當代大儒蔡伯喈之女,其才名於東都雒陽廣泛流傳,為當代之奇女子也,我也曾仰慕於她,可惜自昭姬小姐嫁入衛家之後,便無佳作傳出,實乃可惜啊!”

    魏兄一笑,無視衛覬陰翳的臉色,拱手看向蔡琰道:“昭姬小姐之才,在下仰慕已久,不知今日可有幸,請昭姬小姐不吝才情,賜一佳作?”

    蔡琰帷帽下的小臉一緊,剛剛就看這幾個跳梁小醜討厭,竟黃口白話地朝秦耀潑髒水,但自己不是一個喜歡出風頭的人,想來秦耀也不喜歡跟這些蛇鼠計較,便沒有開口。

    沒想到,說著說著,還把戰火燒到了自己身上。

    蔡琰微微搖頭:“蔡琰一介女流,微末之學,哪敢獻醜!”

    “唉!昭姬小姐此言,在下並不認同!”還是那人,看向蔡琰被帷帽遮擋的容顏,光是下麵露出的白皙脖頸,就讓他腦海中描繪出了諸多形象。

    忍著內心的悸動,那人咽了一口唾沫道:“我也曾拜讀昭姬小姐之佳作,雖遜色於今日魏兄之作,但也為上上之選,既魏兄相邀,昭姬小姐何如全其美意,作一佳作,好與魏兄所作之春情,相得益彰呢?”

    蔡琰怒視開口那人,一旁的衛敘也是連連咳嗽,哪怕他是病入膏肓的人,此時也看出了麵前二人的用心。

    那作詩之人,竟是在覬覦蔡琰!

    那人卻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我曾以為,我輩才子佳人,不及古往先賢,直至今日得見魏兄,才知何為人中龍鳳!”

    “這位仁兄,在下,當不得此等褒獎!”

    “魏兄,且聽我一言!”那人阻止道,隨後遍觀台下諸人,張狂道:“若天下才氣共一石,今日之魏兄,則可獨占八鬥,昭姬小姐為女中翹楚,可自占一鬥,而我等剩餘才子,才能分剩下的那一鬥,魏兄之才,才高八鬥!”

    這下子,被他拍馬屁的魏兄臉色都變了。

    你他娘的,雖然拍的我很舒服,但是,你這句話說出來,真的不怕被人打死嗎?

    果然,那人洋洋得意地說完,還朝著魏兄眨了眨眼。

    渾然未覺,不管是原本支持他言論的才子,還是反駁他言論的才子,都對其怒目而視。

    啥意思啊,也就是說,我們在場的所有人加起來,還比不上這個魏兄的八分之一咯?

    “唉,可惜啊,可惜!”那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渾然麵露沮喪地感慨道。

    魏兄臉皮抽了抽,幹幹巴巴地問到:“可惜什麽?”

    “可惜,當初名冠雒陽的才女如今已嫁為人婦,不然的話,也唯有昭姬小姐這等佳人能與魏兄相配!”

    此言一出,衛敘咳嗽不斷,一旁下人嚇得連忙取出準備好的寶藥,蔡琰更是銀牙緊咬,衛覬一張臉,黑成了豬肝色,心中已經將開口之人活剮千萬遍。

    “父親,此人之無恥,唯我平生僅見,還請父親查明此人身份,我要讓他後悔今日之言!”

    司馬防淡淡一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兒子道:“無須懿兒操心,自有人留不得他。”

    隨後,小兒司馬懿順著自己父親的目光,看向了已經緩步走上高台的那人。

    父親說的,是那人嗎?

    衛覬正欲下令將這兩人驅趕下去,耳畔傳來一陣爽朗大笑。

    “哈哈!讓我看看,是哪家的瘋狗被放出來,竟敢當著天下才子的麵狺狺犬吠,豈不笑煞人也,才高八鬥,何謂才高八鬥,是這位作了兩首歪詩的跳梁小醜嗎?”

    兩人循聲望去,那人張牙舞爪,怒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

    “不才,左將軍,太原尹劉備麾下主簿,秦耀,秦漢明!”

    (才高八鬥,出自南朝宋才子謝靈運酒後狂語,將曹植比作才高八鬥,而自己獨占一鬥,天下其他人分得一鬥,既是對曹植的崇拜,又是對自己才學的自信與輕狂,小覷天下之人,這裏,典故就先套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