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七章 聽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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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兵聽完就回來報告了,季遐通過弓目,倒是已經遠遠地聽到了他們的話。

    不過季遐不敢放鬆警惕,他身後跟著兩隊白象精兵,騎著馬來到四個僧人前方。

    打量這四個人的模樣,在朦朧的夜色中,他們的外表很顯眼。

    穿著一樣的華麗袈裟,    看起來華貴得體。

    相貌卻看起來各有特點——

    為首的男人瞎了一隻眼,但是外貌莊嚴美麗。

    後麵一個高壯老頭,但是眉目和善,看起來像是電視上的笑星,屬於是讓人一看就想笑的模樣。

    左邊是的人渾身傷疤,看起來卻沒有凶狠的感覺,    雙目緊閉。

    最後一個三十來歲模樣的高大僧人,    雖然穿著袈裟,但是頭發很長,    並托著一個盤子,盤子裏盛著金銀。

    當然,如果隻是看起來特別,那也沒什麽奇怪的,但是季遐之所以如臨大敵,卻是季遐通過‘弓目’,遠遠地就看到了,這四人身邊有一層隱約籠罩的薄霧,將季遐的弓目視覺隔絕在外,甚至比那個塞種女人更加難以捉摸。

    季遐問道:“我看你們不是尋常人,跟我也不是熟人,怎麽知道我得到佛陀寶物,還在此地等候呢?”

    為首的獨目僧人倒也坦率:“當然是聽說將軍要路過此地,所以特地等在這裏送禮的。”

    季遐又問:“那我得到佛陀寶物,跟你們有什麽關係,非要在這裏來道賀?”

    笑眯眯的老頭回答:“因為將軍威武神英,手握大兵,    我們隻是普通僧眾,為了能與將軍說一句話,當然得準備豐厚的禮物,在路邊頂著烈日守候一整天。”

    季遐大概明白了:“這麽說來你們是來拿錢找我辦事的嘛,但你們這樣等著,就不怕我把你們當成路邊賊人給趕走了?”

    渾身傷疤的僧人回答:“既然有求於人,隻能態度誠懇地請求,期待將軍做出聖明的裁斷,我想如果我們心誠,將軍應該會答應的。”

    這幾句馬屁拍的自然而然,季遐聽完,一方麵知道這四人沒有敵意,一方麵也知道他們的來意了,便問道:

    “我感到幾位大師來曆不凡,怎麽稱呼?”

    為首的獨眼美僧說道:“我是辯師提婆,法號聖天。”

    那笑星模樣的高大老頭笑眯眯地說道:“在下無名論師,如今稱號馬鳴。”

    渾身傷疤的閉眼僧人說道:“我是雪山經師龍菩提龍智,我等都是龍樹大師門下弟子。”

    季遐其實沒聽過,    不過依稀猜到這些人都是大人物了。聽完這三人自我介紹,看向第四人,    但那三十歲模樣的高大俗僧卻一語不發。

    季遐問他:“大師您呢?法號是什麽?”

    “我可不是大師。”高大俗僧連忙辯解,    “我隻是個還沒受比丘戒的居士,在磔迦國種檸檬,師兄們缺個端盤子的,就把我叫來了。”

    季遐便也抱拳:“行吧,那大師們有什麽見教?”

    當然,已經能夠猜到這些僧人的來意,不過問還是要問的。

    聖天大師說道:“聽說將軍自秦那國來,為百乘王都督此城,卻要囚禁城內僧人、毀壞城外鹿苑佛柱,希望能以金銀贖買,請都督收回成命。”

    “城內查抄的都是婆羅門,僧人應該沒事,我回去給你們落實一下。”季遐回答,“還有嗎?”

    馬鳴說道:“聽說貴軍都督得到我佛寶塔,寶塔是俗物,但塔內舍利乃是昔日佛祖坐化時、為弘揚佛法所留,還請善待它。”

    “這個自然。”季遐應允了下來,畢竟這幾人如果要求歸還,其實是有點不太確定該不該給,不過既然隻是要善待,那好像也沒什麽問題。“還有嗎?”

    龍菩提說道:“既如此,我等沒事了。”

    不過說完後,四人仍然站在路中間不走開。

    季遐倒是隱約有些疑惑,隨即恍然……

    當然他還是順口問道:“那你們怎麽還不讓開路?”

    那俗僧果然回答道:“我們有求於您的事說完了,但是將軍的事還沒說完,不敢失禮。”

    “哈哈哈哈……”

    季遐大笑了起來,當即招待四人回了菠蘿城。

    回城之後,就讓獄吏把監獄裏的僧人都給放了,然後稍一詢問,這四人果然知道窺探命數的方法。

    雖然還有些懷疑這次的和尚到底有幾分真本事,但是通過弓目看到,這四人幹擾‘弓目’的本事不是假的,不僅和那阿修羅有些像,而且和槐嬰的陽魂也有些相似之處,看起來這次確實是找對人了。

    不過也正如對方說‘有求於人要誠心’,不僅是他們求季遐放人要夠誠信,現在季遐有求於他們,也得反過來對他們誠心了。

    還好,這些僧人倒也沒有趁機獅子大開口。

    季遐本來想著、或許可以用那個佛祖舍利塔作為報酬請他們幫忙,不過三個高僧沒有接受,之前他們請季遐善待那座寶塔,自然不會再回收了。

    而季遐給他們金銀財寶,他們也不要,畢竟他們已經拿出金銀財寶賄賂季遐了。

    他們的要求倒是很簡單——

    季遐問那俗僧,俗僧說道:“我這些師兄,都是昔日各國國師,有誌於傳揚中觀大乘佛經,普渡眾生;但如今時值亂世,佛法凋敝,希望將軍能修繕伽藍,許在國內開壇講經即可。”

    季遐自然從善如流,把入城時毀壞的僧院又給修好了,三個高僧似乎滿意了,不過他們沒有直接來幫季遐捉鬼,反而拉著季遐聽了兩天經。

    倒也不說明理由,不過高僧畢竟是高僧,季遐隱約知道他們要表達的意思——

    除了顯然想拉季遐信佛,除此之外,這些經文也有些更加現實的用處——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若是能夠自己學會窺探命數的辦法,當然要比直接幫忙抓鬼更好。

    比如說,經常在三位高僧講到一些關鍵內容的時候,那個俗僧會特定來提醒季遐:“將軍,這裏對你很重要,請一定注意仔細聽。”

    三個高僧則分別給季遐開了小灶,講了一些公開講經時不會出現的內容——

    龍智大師給季遐講了一些‘命數’的事,說每個人的命數不同,命數本身無法操縱,但是個人卻能修持自身、或者主動迎合命數,尋求個人超脫。

    馬鳴大師則跟他講了一些‘菩提’的事,說菩提並不一定就是佛果,而是人所追求的東西,季遐要達成自己的目標,就得專注於自己的‘菩提’、心無旁騖才能有所收獲。

    至於看起來最有智慧的聖天大師卻隻是灌雞湯,說殺人有罪孽,愛護小動物,珍惜身邊人雲雲。

    季遐聽了兩天,感到滿腦子都是梵文唱經的聲音,見到佛像下意識地想隨著大流一起磕頭,還好忍住了——當然,要說磕個頭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季遐現在有供奉的星神。

    星神再寬容,給其他神仙磕頭也多少有點不太合適。

    而季遐當然記得自己的目標,這兩天下來,也多少感到有了些頭緒——

    他從那些枯燥的教導中學到了一些東西,雖然很多都隻是集中精神、善加感悟之類的雞湯,稍微具體一些的也隻是打坐、冥想之類的習慣與動作,但是這些東西確實讓他感覺到了一些確實的進步。

    比如說,他從魯班術那裏學會的‘冥想’法得到了一些改善的思路。

    以及在弓術的訓練上,也得到了一些集中精神、調整狀態的技巧。

    有時候,心中會還突然產生一些一閃即逝的玄奧靈感,季遐覺得他距離‘命數’的距離正在縮小。

    當然,即便如此,還是差了一點;這一天下午,季遐照例去聽大師講經,聽完後去接曹呦。

    這兩天時間裏,曹呦一直在城裏發符水。

    考慮到這身毒國一直以來的治安水平,讓曹呦一個小姑娘待著可能有點危險,所以這兩天季遐白天在講經,晚上接她去總督府暫住。

    兩天下來,沒發生什麽事,不過季遐是越發小心了,畢竟曹呦這邊的人一天比一天多,甚至比三個高僧那邊還多很多。她每天施展符水,好像在當地人當中很受歡迎的樣子,甚至季遐後來沒幫忙去治病,當地人的熱情也不見減退,還尊稱她為‘阿提耶菩薩轉世’,每天走的時候,都有窮人在對她磕頭,擋都擋不住。

    今天的曹呦也一如既往地受歡迎,回去之後,本該各自回去睡覺了,結果今天王司徒去整頓周圍土邦,從外邊回來的時候,帶來了一些土邦的貢品與使者,還有一位安達羅國的國王使者。

    為了壯一壯聲勢,他想讓幾個高僧出麵一下,曹呦作為最近很有人氣的‘秦那阿提耶’也要去一去,而季遐作為介紹人便一起到場了。

    因為統治者都是中原人,所以在總督府原本的希臘式宮殿中,按中原的樣式擺好了筵席。

    季遐是代理城主,不過他認為老嚴和王司徒跟自己平級,所以北麵沒人,季遐坐在主座首席,王司徒帶使者進來,坐在客座首席。

    老嚴自覺坐在季遐下位,他倒是不介意,隻是摟著一個最近兩天玩膩了的侍女,眼睛卻望著安達羅國使者新送來的舞女,骨碌碌地轉著。

    不過在主座的下一位,就不知道該是誰了——

    馬鳴大師代表三個高僧前來,他似乎事先做了些功課,了解了一些關於這種座次的知識。

    侍女引著他進來,馬鳴大師像模像樣地和漢人一樣行禮,然後見到了曹呦,便指著老嚴身邊的侍女,對她說道:“醫師閣下好像也有經要講嗎?我聽聞女子不該上席,不如與那些侍女一樣,陪坐在季將軍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