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在烏托邦中占據極為特殊的地位。

    這種地位並不是說是‘全民運動’，並不是說‘健美是一切’之類的東西，而是一種美好的地位，一種就好像是一堆窩在辦公室裏三十天要工作二十九天的人在思考著‘我買了健身環後就可以健康下來了’一樣，這種虛幻而又美好的幻想。

    運動就是這樣。

    “烏托邦的子民平均每周能夠抽出來運動的時間不超過一個多小時，這一個小時多裏麵有百分之九十的運動是慢跑。窮苦的子民們每日想辦法活下去就得花費大部分的精力，像是一些人所說的‘在閑暇時候運動保持健康’,對於絕大多數的烏托邦人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咒刃這樣說：“所以，當局才要宣布運動，才要普及運動。”

    格溫問：“是為了大家的健康？”

    咒刃說：“不是，是為了讓大家以為他們關心大家的健康。對於統治列車的當局來說，最重要的依舊是治與亂。正是因為如此，運動才這麽重要。當局豎立的模範體格——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健康的膚色與生氣勃勃、無憂無慮的精神，這就是運動的終極體。”

    格溫問：“終極體？”

    鍛煉怎麽會有終極體。

    但咒刃說有,並且以著一種怪異的口吻說道：“充滿了活力，讓人無法想起我們本身的模樣，如同流水線工程打造出來的每一枚零件，靚麗且合乎尺寸，不需要別的。最重要的是合乎尺寸，讓當局能夠展現出來告訴我們‘這就是光榮的烏托邦人’，而當我們昂首挺胸闊步向前的時候，會不會有另一種人存在？”

    “什麽人？”

    “矮小難看，獸耳朵上的毛發還沒到年紀就掉的光禿禿的，皺巴巴的皮膚，這些與當局宣傳的烏托邦人顯然不是一個類型的人。但這就是烏托邦，那光鮮亮麗一麵下的陰暗麵。”

    運動街就是咒刃所說的光鮮亮麗的一麵。

    這條大街有著優美的林蔭道，路邊的廣告牌上麵有著海報，海報上是優雅成熟、氣質脫塵與英俊紳士的穿著網球服的擁有狼耳朵般高聳獸耳的榮恩男士，也有著胸部高聳、青春無限的活力淑女，那多姿多彩的羽毛是魯特人的特征。

    但看著他們。

    格溫卻想起來在後半截車廂所看見的那種海報,無麵人的海報。那冰冷冷的,黑白紅色調的海報,有這種宗教神秘感與哥特邪惡感覺。那穿著軍裝的無麵人,那無麵的臉上充滿的一種監視的氛圍。

    比這條完美林蔭大道上麵的廣告要真實許多。

    運動街的左邊一側是一個大型的運動花園，網球場與一切你所想象的到的擁有著特殊中產階級含義的運動在這裏都能夠找的到。一個個優雅的形態各異的大遮陽傘下是亮閃閃與質量極高的野餐桌椅，氣質高雅的女士掛著溫柔和善的笑容與學者們對話。

    階層。

    莫名其妙的階層感湧現了出來，就好像她們不單單是人，更是更高等級一些的動物。就好像是人與其他動物的對比一般，她們有意無意的彰顯著自己超脫凡人的舉止。

    而對麵的學者卻不吃這一套。

    因為她是個學者，所以她可以對這位貴婦說的話進行有條有理的反駁。

    貴婦說：“您大概聽說了最近下車廂發生的事情？”

    學者抬了抬眼：“您大概說的是與我們同在一列老鄉人號列車上麵的居民？”

    貴婦看了看指甲上的拋光，滿意地點點頭：“嗯，下車廂的居民。”

    學者看著書本，麵無表情：“下車廂這個稱謂不恰當，一來，列車隻有‘頭與首’，沒有上與下，硬是要說下的話，是老鄉人號地鐵。”

    “您是學者，您懂得多，我想問一下您是從哪兒來的？”

    學者瞥了貴婦一眼，思考了一下，“我從一個從來不會喊同車廂乘客叫‘下車廂居民’的地方來的。”

    而貴婦則優雅的淺笑著：“那您肯定不是老鄉人號本地居民。”

    “……”

    在運動花園的對麵，則是一排排精致的獨棟聯排公寓，有些改造成了商店，有些改造成了餐廳，還有一些則打通了一二層做了個比格豪斯，成為了類似於複式大住宅的地方。在其門口的地方還有著用籬笆保護好的，鋪著一層薄薄油土的狹長田地，各種果樹果蔬盛開。

    舒適的空間不再擁擠。

    還有專門的停車場——這種停車場指的是旁邊還有點餐服務的快餐車與讓車夫可以打發時間的各種設施的地方。

    格溫和咒刃下了車。

    兩人的打扮還挺適合這條運動街的，充滿了一種高級的優越感。

    “嘶……”咒刃手拍了拍口袋。

    格溫看出來了，這鬆鼠女有點想要抽菸。但在運動街上麵，隻有固定的吸煙區能夠抽菸，這讓他好笑道：

    “之前車夫在進來這裏之前，還問了你要不要停靠在一個吸煙區，你還說不要……”

    “你不懂，這是受迫性的控製消耗。”

    咒刃振振有詞：“我可還是要靠這些煙支撐到下個月……”

    拿她沒有辦法了。

    這家夥。

    “運動街作為市中心的一大街道，不少優秀的源力使者的事務室與辦公室都會在這裏有分部。”

    咒刃一副熟練的樣子，雙手插兜，十分有氣勢的闊步向前，不得不說這鬆鼠女的身材是很好，並且有著能夠讓肥乎乎的威爾吉人羨慕的流口水的馬甲線，大步往前走的時候，也能讓人不斷回頭看她。

    運動街是個簡單的u型街道，中間的雙排建築物中有著幾條複雜的小胡同一樣的街道。

    咒刃很熟悉這裏，她帶著格溫左拐右拐，進入到了一個特別適合做壞事的小巷子裏麵。

    再經過幹淨清掃過的磚道，走到了一家很隱秘的酒吧前麵。

    酒吧的門口掛著海報與新聞板，同時有著一個電話亭——這東西在烏托邦中是罕見玩意兒。

    酒吧給人的感覺就是那種複古與陳舊的東西，與偏向於哥特風格，柴油風格的烏托邦並不算搭配的一種古舊作風。外表是講究的原木木料做的底，櫥窗上麵用的是講究的格溫上輩子70年代左右的那種大玻璃櫥窗，一個木製折疊架上掛著黑板，粉筆寫著當日特價菜與飲品。

    隱隱約約的音樂聲傳來。

    咒刃推開門，格溫跟著進去後，音樂聲終於大了起來。

    那是種悠揚的藍調音樂，就好像是老鷹樂隊的風格，鄉村、搖滾，以及那種迷幻與現實感。

    這種品味極好的音樂風格一下子就讓格溫對其有著好感。

    酒吧的地板用的是淺色胡桃木，稍微顯得有點不協調，但是整體風格較為光亮，中和了黑木吧台的那種陰鬱感覺，那吧台後麵的酒櫃之中擺放著大量名貴的酒水。一個高瘦的暗膚色的狼耳榮恩，站在吧台後麵，瘦削的身材與澎湃的肌肉感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對比。

    瘦或許不是對於他的最好評價。

    格溫腦海中閃出了‘精瘦’這兩個字，同時作為一個在武道上麵稍微前進了一兩步的業餘者，也能夠感受到對方身體的強悍程度。

    是個能夠以手為刀斬開鋼鐵的強者。

    格溫這樣想。

    “是你，咒刃，我依稀記得上次你來這邊的時候還是上次。”

    這個狼耳榮恩打趣的說道，手中在慢慢清洗著杯子。

    或者說是清洗著幹淨的杯子。

    因為站在吧台後麵什麽都不做的話，顯得有點太蠢了不是？

    酒吧裏麵的顧客並不多，都是一些身上散發著強大源力感覺的人。

    酒客們麵前擺著杯子，但就好像是星o克學習小組麵前的咖啡杯一樣，作為擺設的感覺可能比較重吧。他們正在觀看著一本厚厚的菜單，上麵寫著【1917咒文存貨】。

    顯而易見，這裏是一個出售咒文的地方。

    不過似乎在其中，有著一定的規矩存在……

    “老規矩，給我來杯卡賓，給我這位伴也上杯卡賓。”

    卡賓在烏托邦語之中，有著【門票】的意思。

    黑膚精瘦的狼耳榮恩露出一個笑容：

    “二十發軍用。”

    十發軍用一杯，什麽玩意這麽金貴？

    格溫雖然疑惑，但麵上保持著一副榮辱不驚的平靜表情。

    “可真貴啊。”

    咒刃抱怨了一句，從口袋拿出來兩排用塑料綁帶裝好的軍用彈藥，這些彈藥的彈頭上麵還有著些許雕花。軍用彈藥有著非常多不同的品種，但每一者的價格都是得到了認證。各種不同的雕花，就是製作這些子彈的大師們的公司的標記。

    甚至在烏托邦還衍生出了‘雕花學’，可以用來辨識軍用子彈的來源。

    “貴有貴的好處，咒刃，你應該知道我們的信譽，就值這個價格。”

    “我懂我懂。”

    咒刃說著，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格溫也坐了下來。

    黑膚的狼耳榮恩將兩杯冒著香氣的咖啡端了出來放在他們麵前，又拿出兩本《1917咒文存貨》放在他們麵前，“老規矩，不要聲張，不要多研究咒文的來曆，我們隻做交易。”

    他用著這種神秘主義者的口吻說著。

    咒刃則比了個同意的手勢。

    等到狼耳榮恩走回吧台後。

    格溫直視著咒刃，這股視線讓鬆鼠女不得不放下書，攤開手：“10個軍用是入場費，是訂金，這個回頭你要給我的，這裏的咒文來曆都比較的……可疑，有時候甚至有三月和虛妄海修士們的咒文出現在這裏，所以，哈啊，慢慢挑選。”

    她低下頭，順便指了指咖啡杯：“雖然這杯東西比較的形式主義，但也確實可以喝，並且無限續杯。”

    “……”

    咒文的數目確實非常的多，格溫一翻開，就能夠看見這裏的存貨大部分都是來自於一些小的結社，簡單來說就是，這裏的大部分咒文的來源都來自於‘銷贓’，在擊殺了敵對的蟹腳圖、源力使者與擁有源力的怪物之後，偶然間獲得的咒文就會出售給這裏，這裏再將這些咒文統一核算後進行定價發售。

    而格溫終於是能夠見到一些上檔次的咒文了。

    並且可以說是非常完善。

    源力使者確實算是施法者一類的生物，咒文中有著能夠提高身體抗性的，這種咒文別看在戰鬥中沒有用處，且效果也不是很好。但是在汙染與毒性極強的烏托邦的荒野之中，掌握這麽一個被叫做【清泉之聲】的提高身體免疫力的咒文，就意味著能夠生存下去。

    咒文【卡西奧視覺】，能夠輕而易舉的識別毒物與食材中毒性的咒文。

    咒術【拔腿就跑的貓】，可以製造出一隻懶洋洋的靈體貓，這隻貓會按照一定的邏輯巡邏營地，在遇到沒有被標記為‘友人’的生物之後，就會發出淒厲的貓叫聲消失。是警戒用的咒文，相當好用。

    咒術【孔雀羽毛】，創造出羽毛做的箭矢並發射出去，沒有任何傷害，但被命中者的頭發末梢會瘋狂的生長出來魯特們七彩顏色的羽毛並不斷的掉落，可以提供將近一個小時的追蹤時間。這個咒文下麵寫了一行小字‘也可以對朋友使用，看他們長出羽毛的樣子特別可笑’）

    這些簡單的咒文價值50發軍用到80發軍用不等。

    他毫不猶豫的圈了上去。

    雖然自己隻有一個法術槽，但這不可以隨便切換嘛？五六秒的‘貓燈換公式’時間，在非戰鬥的狀態下，反而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咒刃雖然說是自己挑選，但還是關注著格溫。

    見他一口氣圈起了三四個咒文，就用一種看上去像是諷刺，實際上還挺關心的口吻說道：

    “你選這麽多的咒文，想必你的秘典一定特別強悍吧？每個人修行的秘典中的咒文欄位都是有限的，這就是為什麽我明明有能力拿到保命的咒文，卻還是選擇過來買一個最契合自己也最有發展前途的咒文的原因。避免汙染我的咒文池。”

    “放心好了，我有數，我隻要擁有咒文就可以進行使用，而不用讓它們記錄在我的秘典之中。”

    格溫透露了些許情報。

    咒刃則一下恍然大悟：“奪心魔的源力配合奪心魔秘典原來這麽厲害麽？”

    “什麽奪心魔秘典？”

    格溫覺得莫名其妙。

    咒刃也覺得莫名其妙，“就是你作為奪心魔修行的秘典啊，總不至於你真的修行《未盡之書》去了吧？未盡之書作為一本混亂的秘典，其中蘊含著大量的惡意的‘知識之毒’，若是將其作為主修，可能腦子很快就會融掉了吧？”

    “……”

    格溫控製住渾身的肌肉，同時做出一個平靜的神情——他不竭盡全力的話是無法騙過咒刃的。

    “你是指那個啊，還好，和陰影有著親和的我本來就有騙過一定程度判定的能力。”

    這個謊言半真半假。

    陰影係的能力確實是有‘山寨別人咒文’的能力，但這種能力並不輸於他，他無法做到這種將別人的得意能力堂而皇之竊取過來的事情。

    不過半真半假最適合用來對付像是咒刃這樣的人了。

    對方被騙過，點了點頭：“那你可以把【卡西奧視覺】和【清泉之聲】這兩個咒文去掉，兔猻有類似的咒文，火花也有一個，你可以跟他們買去，不用在這裏購買。五六十發的軍用購買這種程度的咒文，有一點點小虧。”

    咒刃都說虧，那就真的虧。

    格溫抹掉了這兩個咒文，保留了【孔雀羽毛】與【拔腿就跑的貓】，軍用還有不少的剩餘。他思索了一下，就選下了一個要足足二百枚軍用的咒文。

    【魯特之天羽】。

    這個咒文可以讓使用者的耳朵上長出黃金魯特羽毛，身上的骨頭將會充斥著魯特人的天賦與力量，從而使其在高處跌落下來的時候，能夠緩緩著地，就好像是一片羽毛一般。同時擁有著黃金魯特羽毛的使用者，可以使用隨意的單個音節咒文，使得視野內不超過5米的一個物品受到‘羽落賜福’，降低五分之四的重量。

    同時隻能對自身與自身之外的兩個目標生效。

    源力注入的越多，其持續時間與反饋速度越快。

    選擇這個咒文的時候，咒刃也覺得沒什麽必要，但格溫就是要選。

    這並非是‘這個世界所急需要的東西’，而是來自於格溫自身的‘恐懼’。

    也就是從高空中如何幸存下來的那種疑問帶來的恐懼感。格溫想要獲得安心的話，這方麵是必須要補上的手段。讓自己能夠在高空的墜落裏活下來的手段……雖然在烏托邦可能沒有太多必要，但是，格溫就是要，這是一種不講道理的討要就是了。

    對於這種‘我就是喜歡’的態度，咒刃也沒有辦法，隻能輕幅度的點點頭：“好吧好吧，你買就是了，反正懂得多點對於我們來說沒有壞處，指不定未來有一天需要其的知識用於改造或創造別的東西呢。”

    之後格溫又選擇了一款被叫做【幽影的兩重身】的替身類咒文，用於保命用的咒文，可以在受擊的時候在自己的身體上麵創造出幽暗的幽影讓攻擊被吸收。除去源力消耗很大之外，幾乎沒有缺點的一個保命能力，並且在全力激發的時候，甚至能夠創造一個幽影替代自己。

    這個咒文的價值需要花一點點源金才能夠買到。

    唯一的遺憾之處就是這個咒文是‘很有名’的咒文。

    有名在源力使者的世界裏麵並不算是什麽好事情，因為有名氣代表著‘大家知道’，一個保命的咒文被大家都知道了的話…這意味著一些不好的事情會發生，也許會被針對之類的。

    不過第一次使用還是有保證的。

    困難的永遠是之後使用。

    “……”

    由於咒文的價格較貴，在確定好購物之後，貨物將會以源力使者護送的方式運送到無緣人公寓號上麵完成交易，格溫他們隻需要把子彈準備好就可以了。

    這種交易方式確實需要一定的信任。

    幸好，咒刃在這裏享受著這種信任。

    這個鬆鼠女在哪裏都吃的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