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薑舒望坐在陽台的椅子上，麵無表情地看著漆黑的夜空。
    早的時候江宴離還讓她看月亮，她還看見好幾顆星星。
    現在卻什麽都看不見，隻有一望無際的黑。
    薑舒望閉了閉眼，回想起薑父在電話裏說的那些話。
    “是我對不起你，生下你又沒能力給你一個健康幸福的家。”
    “舒望，這些年我一直在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在彌補你，就是希望你能過得快樂一點。”
    “但我也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在你小的時候我有很多次都遇上喜歡的人，可我擔心你會難受，所以我一直在放棄。”
    “這次我是真的遇到想相守一輩子的女人，我不想再放棄了。舒望，你一定能理解爸爸的，對嗎？”
    “………”
    在薑舒望的記憶裏，大概是薑父第一次對她說這麽多的話。
    她一直沒有覺得薑父對不起自己。
    比起生下她就拋棄她的那個女人，薑父對她稱得上好。
    但，今晚薑父的話，卻讓她很難受。
    用力所能及的方式在彌補她？
    力所能及的方式……就是給她錢，再請一個陌生人照顧她，最後不聞不問嗎？
    好幾次都因為她放棄了喜歡的人？
    所以，在爸爸的世界裏，她隻是一個負擔？
    一個讓他一次次放棄想要的生活的負擔。
    薑舒望第一次感到很委屈。
    她的視線毫無焦距地望著遠方，眼圈漸漸泛紅，酸脹。
    “我什麽時候阻止過你結婚？”
    “我什麽時候不理解你？”
    如果她不理解他，早就在過著像孤兒一樣的生活起就不管不顧地大吵大鬧了。
    她從小就沒有媽媽，爸爸是她小小世界裏的全部。
    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世界裏隻剩下她一個人。
    人人都說她沉默寡言，說她冷漠，說她不近人情……
    可誰又能知道，她的沉默，她的冷漠，隻是用來掩飾自卑和無措。
    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跟別人溝通。
    爸爸明明什麽都沒教過她，現在卻在變相地指責她是妨礙他生活的負擔。
    可又有誰問過她，這是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又有誰會關心她，過得到底快不快樂？
    薑舒望越想越難過，眼淚流得越來越凶。
    放在小圓桌上的手機鈴聲響了又響，她恍若未聞。
    許久之後，門鈴聲響起，薑舒望才如大夢清醒般止住哭泣。
    她拿起手機，看見屏幕上顯示著十幾通江宴離的未接電話。
    門鈴聲還在響，她匆匆擦掉眼淚走上前，透過貓眼看見初窈充滿擔憂的臉龐。
    薑舒望愣了一下，打開門。
    初窈看見她開門，本來想張嘴說話，卻在目光觸及她紅腫的雙眼時愣住了。
    “初窈，你怎麽會過來？”
    初窈握住她的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上前一步抱住她，“發生什麽事了？”
    薑舒望睫毛微顫，忍住想流淚的衝動，更咽道：“沒什麽事，隻是因為我爸爸說他要結婚了，心情不太好。”
    進屋後，薑舒望給初窈倒了杯水，又問了一遍，“你怎麽會突然過來？”
    初窈點出微信，將手機遞給她。
    薑舒望一臉狐疑，接過手機後，看見屏幕停留在她和江宴離的聊天框。
    江導演：【初窈，你休息了嗎？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是關於舒望的。】
    初窈：【怎麽了？】
    江導演：【我給舒望打了好幾通電話她都沒接，微信也沒回，這個時間點她不可能睡著了，還睡得這麽熟。】
    初窈：【我知道了，現在過去。】
    最後一條是初窈剛剛發的：【見到舒望了，她狀態不太好。】
    薑舒望看著聊天記錄有些出神。
    初窈安靜地坐在她身邊，直到屏幕自動暗下去，才開口：“你要不要先給江導演回個電話？我看他好像很擔心你。”
    薑舒望愣愣地點頭，點亮屏幕要解鎖，卻按了兩次都沒有解鎖成功。
    初窈眨了眨眼，小聲說：“有沒有可能這是我的手機？”
    薑舒望這才反應過來，一臉尷尬，“我忘了。”
    “沒事。”初窈接過自己的手機，站起身，“你先給江導演打電話，我去陽台看看外麵的夜色。”
    她給薑舒望騰出空間，順便給薄南弦打電話。
    剛才是他開車送她過來的，現在人在樓下停車場。
    初窈覺得薑舒望這會兒很需要有個人陪她聊聊天，於是讓薄南弦自己回去，她今晚要留在這裏。
    薄南弦其實已經猜到會是這個結果，他輕歎一聲，“晚上我又是獨守空房。”
    “乖啦。”初窈笑著哄他，“明天再彌補你。”
    聞言，男人的語氣忽然間變得曖昧，“那你打算怎麽彌補我？”
    初窈：“………”
    這家夥就是給他的眼色他就能開染坊。
    “明天我再告訴你。”
    “現在說。”
    “……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行不行？”
    “都聽我的麽？”
    “……是。”
    薄南弦低笑一聲，“好，我開始期待了。”
    初窈：“………”
    有種不妙的感覺。
    “那你回去路上小心點。”初窈叮囑道。
    “知道了，老婆大人。”男人的語氣透著愉悅，“我到家給你報平安。”
    “好，那掛了。”初窈掛了電話，回頭看了客廳一眼，薑舒望還在講電話，她收回視線，倚靠在護欄上吹風。
    她微微眯著眼，夜風吹在臉上很舒服。
    不知道過了多久，薑舒望來到初窈身邊，輕聲道：“我從小就隻有爸爸，也一直覺得爸爸一個人帶我不容易。”
    初窈偏頭看著她的側臉，安靜地聽她繼續說下去。
    薑舒望：“我常常覺得他太辛苦，覺得他太孤獨，心裏希望他能找個合適的人陪在身邊，但我不善言辭，從未把想法說出來。”
    薑舒望：“可是晚上爸爸說，因為我的存在讓他放棄太多太多了，這次他不想放棄，希望我可以理解他。”
    薑舒望：“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麽時候不理解他。”
    初窈聽完她的話，忽然感覺眼眶發燙。
    薑爸是薑舒望最重要的人，他說出這些話，對薑舒望而言無疑是一把傷人的利刃。
    “他不理解你。”初窈抬手摟住她的肩，“但我們問心無愧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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