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左夜靖的往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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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藉由幕布將她的殉國之訊傳至我方。

    對方言,指導你寫文的師父,真名左夜靖,現今二十六歲,是阿拉法軍區天山北戰區部某番部某特種部隊尖刀班班長,是一名光榮的三級軍士長,她在一場邊境衝突中犧牲,上級決定授予一等功勳章……這是她生前留下的自拍,很遺憾,由於保密原則,我們不能再透露更多。

    犧牲的人是我的師父嗎?

    我的潛意識即刻將這句話判斷為玩笑,但擺在我麵前的一條條訊息不斷宛如尖針般刺痛我的神經,告知我發生的事情並非虛構,對方也沒有在與我玩耍,而隻是用最沉重和嚴肅的口氣告知:

    ——犧牲的人是我的師父左夜靖。

    我的視線久久定格於那張自拍,照片上的左夜靖是一名瀟灑英俊的女生,她頭上紮著迷彩頭巾,剪著軍隊裏很少見的褐色短發,短發隨風飄揚起來,給人以酷姐的感覺。雖然她的臉上塗著褐色、黑色、棕色、和深綠色組成的迷彩油作為偽裝,但不妨礙我覺得她麵相成熟,以及一眼就看見她筆挺的鼻梁,雙眼皮的丹鳳眼和有些霸氣的型唇。她的嘴角向上方勾起一抹弧度,眼神下意識地有些驕傲,身著迷彩色的戰鬥軍裝和裝滿各種軍用裝備的防彈甲,肩上背有一把新型的武器,是我叫不出名字的槍械。但令我覺得最漂亮的還不是槍械——而是照片中的她的褐色眸子,據說包括我在內的大多數人,我們的眼睛和發色都是黑色、藍色或偶爾會有棕色,但擁有褐色眼珠和褐色發者極少,最多隻會出現在南山南和天山北的山區一帶。由此可見,左夜靖出生於天山北的山區部分,能夠從茫茫山區脫穎而出成為特種兵,就像我的爸爸從不出名的農村考取市裏的大學那樣,實屬不易。

    隻是。

    ——犧牲的人是我的師父。

    沒錯,我從未擔憂過在我並未犯下滔天大錯的情形下,素未謀麵卻比家裏任何一人皆善良溫暖的師父會貿然棄我一人獨立於風雨中,招呼未打便轉身離去、讓她自己淪為許下承諾卻違背不履的小人,亦或是說任由好不容易再次一丁點建立自尊自愛的徒弟,本就難得萌生的刺碎頑石而破土成長的希望全盤毀滅,如一麵花費大量工夫修補的玻璃,刻意被人再度摔得支離破碎,紮腳的殘屑滿地。

    我也曾在先前不止獨次將此點提出:即使她連續幾周無影無蹤,我也不將感到焦慮不安,更不會急到像熱鍋上的螞蟻那樣亂作一團,而是隻會安靜地待在備忘夾裏埋頭苦幹,爭取師父再度上線時能看到我寫文的進展,進步的決心,及付出的努力,耕耘的收獲,耐心等待其得空時對我的指導與教誨。

    但也曾說過無數次,我是個矛盾的、雙極的存在,此舉並非意味我內心深處不渴望我想要更頻繁地與她溝通聯係,我不可否認我有心心念念等待她的回應、渴望她和我在空閑時分繼而歡樂地互動與嚴肅地交談寫作和為人處世的心得,也希冀耐心聽她對世間萬物的理解,再度聽上幾句友善安撫、快樂地打滾撒嬌的舉動。

    但我最終未有如往常那般“盼星星盼月亮卻最終還是等來所期盼的”,而僅僅是宛如花落一場空那般,一切仿佛皆回歸至最初的最初。我的思緒與情感全盤凝滯在半空,目光良久無法聚精會神地交集於同一點,僅是無可置信地對幕布中,師父在人世間親手發送於我的最後一條訊息、亦可稱之為“仍有回應的末尾”,一時反應不及,隻能徒而失神地望著那張照片,但卻仍舊躲不過淚水如泉湧般傾瀉,我的口中止不住喃喃低語:

    ——是我的師父。

    是我的師父。

    我記憶中的師父如同我的再生母親,卻又並非和母親那般光說不做,極度誇大話語的內容的模樣相同,假如我的母親在我負麵情緒上來的時候會用同情至極的麵容對待、或者是自己也完全失去理智地、暴風般哭泣著告訴我:她已經聯係到世界上最好的醫學家、也願意花費幾千萬為我治療,隻是錢暫且還未湊夠,希望我能夠再抱著希望等一會,睡個覺說不定就已然站起,也再不用承受軀體症狀和情緒波動的痛苦;亦或是常常稱自己能夠見到外星人、看到外星人把她帶上飛碟,等再和外星人混熟些,就會把他們帶到地球上,到那時候我不僅是身體上的問題可以得到良好的治療,精神問題也將被治愈……

    那師父則是可以被稱為理智在線,她追求事實為基準,不會也不想給予任何人虛無縹緲的希望,但卻懂得在讓人認清事實的同時使人感受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