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林茉莉。
字數:3916 加入書籤
林茉莉和我的許多朋友一樣,同是一名文風獨特、文筆優美的似真似假題材文手,接觸寫文的年齡遠遠超出我許多年,網路裏的文手編碼也提前我多個檔次,我是01655,她是01312,寫的四行短詩極度富有韻味,因此我需要用尊敬的語氣稱她一聲前輩。但和我其他因想要幫助我的朋友略有不同的是,和她第一次認識時她留給我的網絡印象並不美好,甚至可以說讓我記憶猶新地感到後怕:南山獨特的語言文體,極度冷漠且高傲無比的口氣,一針見血地且犀利地在公開場合用反問語句,告知我為人處世方麵需要改進的地方,讓我顏麵盡失甚至更加暴怒。
我印象中最深刻的一個片段,便是我在公開場合連續發了10條有關“我活不下去,我想毀滅人類,你們全都去死吧,全部給我下地獄……”的貼文,起初沒有其他人在公開場合搭理我,唯獨頂著紅發藍眸頭像的文手林茉莉先是很冷冰冰地發了條名為“喔?”的貼文,我戳進她的評論區,則是看到了用南山文寫下的一串話,稍微辨析和翻譯一下即可得知,她在表達“你要學會控製情緒,公共場合不隻有你存在,不是隨便泄憤的地方”的意思,本就情緒不爽的我便有些失控地開了小號直接添加好友過去,想要對這個出來跳腳的人一番辱罵,以此發泄自己的情緒。但當初沒想到的是林茉莉根本懶得搭理我的小號,仿佛是提前猜測到這個小號會幹什麽似的,連拒絕都沒按就直接封鎖掉它,這讓我氣到想炸,有氣也不知道往哪撒。
但當時的我根本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一帖又一帖不斷地在公開場合咆哮極度低俗的話,同樣也引起了許許多多優秀的文手感到惱怒,眾人皆開口分析和討論我的這種行為,其中包括率先跳出來製止我這種行為的林茉莉。
有人說,我隻是想要博取大家的關注而已,也有可能是在釣魚,直接無視或者罵死就可以;也有人說,我可能隻是個遭遇挫折的小孩,一般這種情況也得去試著勸勸看,而不要一上來就直接辱罵,這樣隻會導致事情更加糟糕;有人說,他怎麽樣本來跟我們沒有關係,但他說要把我們殺了,我們做了什麽?這不是很過分嗎?有人說,他的文寫得不怎麽樣,口氣倒是很狂妄……
而正當眾人七嘴八舌地探討我的行為產生原因,讓我崩潰到欲哭無淚的時候,我的師父站出來用心理學的角度給予了大家提示,這才讓整個文手網的大家稍安勿躁,能稍微靜下心來耐心分析導致我行為的原因。最後,我的師父前來幫助了我,一步一步地了解我爆發的原因,當我開始慢慢能夠控製情緒,寫出比之前進步太多的文字,優秀文手們也都意識到一件事:
我需要被體諒。
據後來,林茉莉向我道歉中寫道,她曾經極度討厭在公共場合隨便亂發泄、不顧其他文手感受、還說想要報複社會的我,也經常會在友限裏含沙射影地說一些我太過分的話,但看我能夠逐步改正,並且在嚐試控製自己的情緒,文筆進步也很大,她覺得我並沒有她想象得那麽壞,也並不是完全沒救,於是便嚐試敲了敲我私信的門,試圖和我聊聊天,了解我當初到底為什麽要那麽做。
但當她了解到我的爆發是由於癱瘓和躁鬱症,她沉默了,便告知我她自己也有這麽一段往事,隻是由於經曆可能不太相同,她是經過逆境而已然重生站起,我是困在逆境裏出不來,因此才導致她當下不能理解我的行為,她非常抱歉。
我從已然轉為關懷者的林茉莉概述的話裏得知:
她是土生土長的南山南部人。
她自幼深愛她腳下的土地。
她從小渴望通過汲取知識鑄就更完美的自己,希冀長大後不但能通過嘴上喊口號的方式告知世人“南山是個美麗的地方,包括我在內的諸多南山人對南山的愛是發自內心”,更多則可用力所能及的行動向世人證明:即使誕生於不起眼的南山山區,也不影響成為熠熠生輝的存在。更可方得自豪地將“作為南山人是我的無上榮光,南山也將因為有獲得一番成就的我,而增添好幾層光彩”這句話,用自己的語言方式問心無愧地脫口而出。
但生性頗愛與人做遊戲的上帝的品質可謂司馬昭之心,不論是路人亦或是你我皆知,祂像耍猴般玩弄了我想要當兵報效祖國的抱負,也以同樣的套路無情地戲耍作為熱愛一方水土的南山南人的林茉莉。從林茉莉降臨於人世間的一刻起,上帝便隻有賜予她和先祖同樣鮮明的發色,而並未將蘊含象征意義的、意味她是南山南部山區人的那抹紅褐,點綴於她純粹明亮的雙眸中,反倒像八戒拿釘耙倒打一耙似的,將她的瞳色換成與普通南山南人皆毫不匹配的、深邃悠遠的孤寂藍,任由她的雙眼與一頭褐發形成鮮明對比,反差宛如黑白同置那般強烈又不映襯。
實則,她的家人第一眼看到那雙與眾不同的藍眸時,本是自覺十分興高采烈,認為自家女兒是天選之人那般,是全家迎來的幸運和福氣。隻是隨著家人逐漸發覺小時候的她體質過度差勁、稍有不慎便會發起三十九度的高燒、手心與腳底長期如寒冰那樣、並且她的性格和動作皆如同冰山般冷淡,拒絕過多與真實的人接觸和溝通,也表現對交流缺乏興致,哪怕對方真誠地想要嚐試搭話,也會被她愛答不理的態度給噎回去,她惜字如金到以至平時隻用再簡略不過的“嗯”或“哦”回應父母的話,最多也隻會撂下一句方才十幾個字的句子,不會像普通的小女孩那般依靠於家長的懷抱裏撒嬌賣萌,更不會在家長麵前露出笑容滿麵的樣子,而是時時刻刻保持嚴肅理智的麵容;遇見有生命且真實可觸碰的同齡孩子一塊嬉戲玩耍、做各式各樣的遊戲時,她臉上的表情展露的是毫無興趣抑或有些嫌棄,做得最多的便為極為寡淡地睇上一眼,冷峻地扭頭走開,轉身回自己的小房間“哢嚓”一聲鎖上房門,擺弄起那些連三歲小娃都看不起的木竹小玩具,對這些沒生命的物品獨自一人、逐字逐詞地、斷斷續續地袒露心聲,如同有交流障礙抑或自閉障礙般。
而悠遠孤寂的藍色在大多數人眼中恰好偏偏是代表冷性和孤獨的顏色,林茉莉也正好與寒性體質和自閉性格的各項指標相符合,這很難讓人覺得藍色的眸子與暗示她的身體狀況毫無關聯,家人的欣喜若狂也隨著時間推移逐漸轉為困惑焦慮,這些負麵疑慮同樣也因茉莉的長大越加強烈,甚至開始懷疑這藍色的眸子本就是缺陷的一種代表,是象征厄運和不健康的東西。
眼看茉莉一天天地長大,已然成為可以上幼稚園年齡的小姑娘,但性格和身體狀況依舊絲毫未曾改變,家人的困惑終於達到要從心中溢出來的程度,決心不再通過查各有千秋的資料揣測性地了解孩子的狀況,而是帶林茉莉去各個醫院問診,讓專業醫生確認自己的孩子情況到底如何,是否真正有嚴重的疾病障礙。
但無一例外的是,從山區裏的小診所到山外的當地醫療所,從縣醫院到三級甲等醫院,那裏的醫生亦或專家甚至頂尖主任,在看完一係列檢查化驗數據後無不用惋惜的口氣告知:“這孩子的正宗南山南山部血統不容置疑,也沒有任何說話和發音障礙,隻是她是南山南山區人中無比罕見的極度寒性體質,因此瞳色並非紅褐色,並且生性冷漠不愛多言,確實伴有一定程度的高功能自閉。”
——他們猜對了。
她是被上帝眷顧的南山人,是來自星星的孩子。
雖然大家早就從相關資料上查到有關極度寒性體質的描述,但聽醫生親口說出才確信結論的林茉莉母親,似乎依舊並未做好完全的心理準備,許多次無可控製地展露無法接受的麵容,心裏的防線已然如決堤似的崩塌。
我聽林茉莉說,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看完病乘坐山地大巴回家的路上,她的母親忽然淚眼婆娑,慢慢地斷斷續續地抽咽,眼淚一滴一滴順著麵頰滾落下來,到最後直接按捺不住地、撕心裂肺地嚎啕痛哭。不了解具體情況的周遭人有部分被嚇到用奇怪的眼神後退幾步,以為是剛從精神衛生中心跑出來的情緒病在公共場合作怪,在尚未了解事情全貌之前就一棍子將其打為“不可接觸”之人;有部分人則是因不知該講什麽或是懦於交流,而一個勁眼巴巴地望著她痛哭流涕,也許有想要幫助的成分卻遲遲不敢伸手,生怕把麻煩扣到自己頭上;有部分是無動於衷地坐在位置上刷手機,仿佛事情不落自己頭上便和自身毫無關聯……
總而言之,大部分人表現出的態度皆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小部分人表現出的樣子是想要給予幫助卻又十分遲疑,最終沒有選擇挺身而出地安慰本就受傷的林茉莉母親,這對林茉莉的母親無疑是一種二重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