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躁鬱犬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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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色毒茉戰鬥犬中隊中隊長、少校軍官林初陽,此時此刻也站在上校軍官陳港達帶領的隊伍中。
她難以置信地直視著林茉莉失去知覺的外殼,用難過的餘光掃視了一眼那些忙得手忙腳亂的機器人和醫務兵,腦中不斷回放著剛才許多名黑衣戰士在平車上痛苦地抽搐,哀嚎連天的畫麵,再看了看我們這幾個還完好無損的迷彩服戰士,不由得覺得血壓升高,一種窒息的感覺撲麵而來,情不自禁深深地倒吸一口涼氣,握住激光槍的手也更加用力了。
是的,她的痛苦一絲一毫都不比別的士兵少。
但因為訓犬士兵本來就是絕對理智、絕對能控製情緒的人才能擔任到完美,她也如往常一樣控製住了,並沒有在那一刻直接崩潰地哭出來,也沒有情緒失控地發瘋。
那一刻,她做的隻有咽下那口痛恨的氣,再度把情緒狠狠地吞咽消融掉,所以臉上表現得沒有太傷感,也沒有太激越,更沒有衝上前來怒揍我們,隻有臉上那絲默默的悲哀。
可林初陽的徒弟——褐色毒茉戰鬥犬中隊士兵,下士韓刈,則沒有那麽淡定了……
後來,我來到褐色毒茉不久後的一個深夜,望著韓刈那正在宿舍前看著天空中圓圓的月亮的背影,我遞給他一個做成奶茶筒狀的椰汁味電子奶茶煙,吸了一口自己手中的藍莓味同款,吐出香噴噴的煙圈,沉著聲告訴他:
“和你初次見麵,就讓我印象很深刻,因為足夠瘋,足夠狂,足夠沒腦子的。你是叫韓刈吧?”
而他隻是笑了笑,接過奶茶煙,聞了聞,卻沒有吸,撫弄了一下翻譯器道:“是啊,我是叫韓刈,我太年輕,大概是我還在中二期吧。”
“別逗了。”我笑了笑,指了指他手中的煙:“你收了我的賄賂,就說實話吧。其實,我當時一眼就覺得你加入我們的特編第一作戰連才算最妥當。”
“你在說什麽。”他本來還想繼續隱瞞,可當他低頭看到手裏這個奶茶電子煙的標簽上那699南山幣的價格,仿佛也是理解了我的一番苦心,苦笑著道:“行啊,我就說這煙怎麽這麽香,就跟真的在喝奶茶一樣。為了套取情報,你下血本了啊。那我還給你就是了。”
“我很少見到連上等奶茶煙都不碰的男人。”我笑了笑,再次吐出藍莓味的煙圈。
“嗯。”韓刈將奶茶煙直直拋向上空,待它旋轉幾圈後又穩穩落在手中,隨後慢慢說道:“不是我自己不想抽煙,也不是褐色毒茉不允許士兵在夜間休息時在宿舍外抽「無害性電子煙」,而是躁鬱症患者不管什麽煙都少接觸點比較好。”
“我猜中了。”我皺著眉頭答道,心裏升起強烈的疑問,不由得將問題脫口而出:“褐色毒茉也允許精神殘障士兵服役?”
“對,我們褐色毒茉也是特編部隊哦。”他不遮不掩地說,似乎覺得這也是一種值得炫耀的事:“隻不過不跟你們一樣,你們那是全員都是殘障人士,我們這裏隻是很小一部分才是殘障人士——大家在這種其樂融融、一起滾爬摸打的環境下,根本不會把自己當成有缺陷的人,所以有的時候就連真正有殘障的士兵都會用有關殘疾的東西調侃別人。”
“嗯。”我看到他那副什麽難過都沒有的表情,內心卻反倒升起敬佩:“你很堅強了。”
“這還得歸功給大家呢。因為除了需要每天吃藥,我和這裏健全的戰士沒有不同。大家都不介意我的病,還一直幫助我。從你的反應,我看得出你也一樣,至少不歧視。”韓刈看了看手中的奶茶煙,再掃視一圈褐色毒茉的訓練場,隨後把煙塞回了我手中,告訴我道:“要聽故事的話下次直接說就好了,這煙太貴,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如此,我便得到了這樣一長篇故事:
韓刈雖然戰鬥水平優異,可情緒起伏波動得非常大,總是意氣用事,衝動行事。
平時和戰鬥犬相處的時候還算能克製,可當他遇到一些大陣仗,或者誰誰誰和他發生了矛盾,誰誰誰犧牲了,誰誰誰說了刺激他的話時,他則會立刻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就像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一樣暴跳如雷起來,大部分時間還會直接發狂,一拳頭翁人家臉上。
要知道,褐色毒茉士兵的拳頭可不是棉花糖做的,有的時候走了狗屎運,人家就直接被一拳送進了icu。
他的師父林初陽很討厭他這種樣子,因為林初陽是個理智的人,也執著地認為,如果一個訓導員連最基本的控製情緒都做不好,那他的配犬情緒波動也不會小,甚至會出現人犬都不能冷靜準確地判斷現場情況,導致更大傷亡比例出現。
林初陽最初隻是一心想要改掉他徒弟這個衝動行事的壞毛病,以為像訓犬那樣正負向都使用,就總會有效。
於是,罰他關禁閉,扇他嘴巴子,講一些大道理,了解他的心理給他做開導和安慰,設立明確的情緒控製獎罰規則……林初陽能想到的辦法,她都想到了。
她以為這樣就能成功,可她深入了解卻發現一個殘酷的事實,這些招數根本不管用,韓刈的情緒總像不受自己控製一樣,在爆發的時候完全沒辦法克製,就算韓刈有意克製,也是同樣的結果。
林初陽最終還是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麽情緒問題或者性格缺陷,必須依賴藥物治療才有用。
於是,她便帶著他去醫療官那裏好好做了一個大腦ct掃射,可不做不知道,一做嚇一跳,ct機器人還真掃射出來了些問題。
機器人表麵上說什麽都沒有,可私底下卻偷偷讓醫療官發訊息告訴林初陽。
林初陽思來想去,最終也是沒有隱瞞地告訴韓刈,醫療官發的訊息是:
“你好,林初陽少校。經過掃射,其實我們已確認韓刈患有躁鬱症,是混合型。
這個病灶早在他小時候喜歡玩狗和電子狗,也希望成為最強特種兵,可是卻被同學欺負說:“這樣根本沒有意義,你看上去就像一條狗奴,褐色毒茉才不需要狗奴”,所以下決心要成為厲害的訓犬士兵,證明給他們看時,就已經有了影子。
而第一次上戰場看見親密的配犬直接被雷炸得變成一坨血,犧牲在他麵前時,這個疾病就已經在他的大腦裏徹底蔓延開來。
你需要立刻讓他治療,不然的話,以後他連僅剩的那點理性和活力都要消失了。”
並且,林初陽也告訴他,這些話使曾經也有患躁鬱症但現在已經痊愈的她回想起過去的種種,她不由得感歎,剛見到這個孩子做事說話、情緒表達的樣子時,就仿佛見到了許多年前那個控製不好情緒,像是在坐情緒過山車的敏感的自己。
她同樣也表達了她的愧疚與自責。
作為引導這個孩子走向正路的師父,還是曾有患相同疾病的情緒病患,早知道許多症狀就如此類似,她不僅沒有早點找辦法確認,帶這個孩子去治療,而是把這屢次的行為歸類為普通的打架鬥毆,還用對待普通人的方式處理。
這樣真可謂是把這孩子傷得更深,延誤了治療。
因此,她很抱歉,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