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高州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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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下廣州不僅僅是軍事意義上的勝利,更是政治意義上的勝利,自鄭成功起兵以來,鄭軍就沒有拿下過一座滿清控製的省城,今天終於實現了零的突破。

    隨著廣州的陷落,打下雷州之後就沒有繼續向前進攻的陳莽部將雷州的政務全部移交給瓊州知府馮錫範處置,自己則帶著全部人馬直接殺向高州。

    駐紮在高州的高雷廉總兵祖澤清與兒子祖良一商量, 何必與鄭氏海寇拚命,表兄如今已經打進湖廣,不如帶著人馬北上幫著表兄拿下湖廣。

    祖澤清本是紈絝子弟,能在滿清陣營混到三鎮總兵,一方麵是靠著祖大壽的餘威,另一方麵就是靠著與吳三桂這層裙帶關係。

    老紈絝打仗不行,禍害百姓卻是拿手好戲, 在陳莽駐紮在遂溪防備高州的清軍突襲的時候, 這老紈絝就私下接觸過陳莽, 想要與陳莽平分高雷廉。

    延平王的命令是拿下整個廣東,陳莽哪裏敢跟這老紈絝私下交易這種事,不想要自己前途了嗎?

    當陳莽部推進到高州城下的時候,老紈絝留給陳莽的隻剩下一座空城,以及幾萬被搶掠一空的百姓,就連高州知府衙門與茂名縣衙的官吏都成了災民。

    陳莽看著一城嗷嗷待哺的百姓,欲哭無淚,這他麽的什麽事啊!這狗東西是真他麽的下得去手,連老百姓過年的口糧都給搶了。

    麵對饑餓的百姓,陳莽隻能一邊通知海軍運輸船從電白抄近路向高州城運送賑災糧食,暫時先將自己部隊攜帶的軍糧支起大鍋熬粥賑濟百姓。

    滿清的高州知府與他麾下官吏在鄭軍的指揮下,混在百姓的隊伍裏到施粥點兒排隊等著軍隊的救助。

    鄭軍做事非常的有章法,所有打過飯的百姓都會被統一的安置在一邊,隻有所有的米粥全部發放完畢才會允許離開。

    任何人敢於挑戰鄭軍的威嚴都會被士兵拖出去當著所有百姓的麵痛打十軍棍,高州知府看著鄭軍做事的方法,頻頻點頭, 這才是霹靂手段盡顯菩薩心腸。

    知府心中苦澀, 這就是朝廷口中的海寇, 到底誰是官,誰是匪?知府知道經此一事,高州的民心徹底的歸了鄭氏海寇。

    高州府城的官吏很快就在鄭軍的甄別中被挑選出來,陳莽看著這些衣著破爛的官吏,不可思議地問道:“那老紈絝怎麽連你們也給搶了?”

    知府老臉一紅恨聲道:“簡直是斯文掃地,讓將軍見笑了。”

    “我見不見笑沒多大的關係,不過你這官兒當的可不咋地,百姓受此大難,你卻不聞不問,還想躲在難民當中蒙混過關,可見你那些聖賢書也是讀到了狗肚子裏了。”

    高州知府羞臊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從來就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在道義上被一個丘八給羞辱了。

    強自為自己辯駁道:“老夫手無寸鐵,如何是如狼似虎的丘八的對手,若是沒有老夫的拚死阻攔,那惡賊還不定幹出什麽惡事來。”

    “你是親民官,守土衛民不是你的職責,那是我們軍人的職責, 不過安撫百姓, 救助百姓是你的職責吧?”

    “老夫手裏一粒糧食都沒有, 拿什麽救助百姓?”

    “我軍進城這麽長時間, 怎麽沒見你來向我軍表明身份,為百姓求助?”

    知府心中一萬頭神獸飄過,不當人子,彼其娘之,我哪裏知道你們這些海寇如何行事,萬一我這邊一表露身份,就被你們給哢嚓了呢!

    可是知府哪裏敢跟陳莽這麽頂著,隻能低頭告罪,一副任由發落的模樣。

    陳莽看著這幫官吏氣就不打一處來,就目前這種情況,自己再想向前進攻已經是不可能了,不把高州城安撫好,保證百姓的生活之前,陳莽根本不敢離開。

    這些被搶掠的百姓也不能這麽白白的養著,在藩府給高州派來地方官之前,陳莽便組織起百姓,開始修築從高州城到電白港口的官道。

    以工代賑從來都是最好的賑災辦法,百姓天天吃白食心裏並不踏實,生怕哪一天官府就不管他們了,可是以工代賑就不同了,他們會認為自己的口糧是從官府手裏掙來的。

    先修築高州到電白的官道,是因為大量的賑濟物資都要從電白港上岸,以大陸的官道的交通水平,這輸送物資的效率簡直就是慘不忍睹。

    高州府的官吏沒有受到任何的優待,全部被陳莽編製到修路的大軍當中,完全是按照鄭氏的修路標準進行道路修築。

    隨著築路工程的開工,高州百姓發現他們夥食變好了,主食每天都是番薯加糙米蒸出來的米飯,每人每天還能分到一段鹹魚。

    不過這鄭軍吃得好,規矩也多,所有的婦女被組織起來,給修路的青壯做飯、燒水,所有勞工都不允許喝生水。

    就連所有的孩子也被組織起來,由專門的先生教這些孩子讀書識字,這讓包括高州知府在內的高州官吏看不懂了。

    這些海寇想幹什麽,難不成還想在高州布施教化嗎?這些官吏可不是普通百姓,他們可深知誰掌握了孩子的教育權,誰就掌握了未來的話語權。

    他們私下裏打聽了孩子在學堂裏學到了什麽,卻發現學堂裏教授的經書隻占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都是一些雜學,難道鄭氏打算用雜學治天下嗎?

    高州的官吏本就是士紳中的一員,他們當然清楚話語權壟斷的作用,一個小小高州並不重要或者說無論是誰占了這天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天下的話語權掌握在誰的手裏。

    鄭軍上上下下似乎已經忘記了這些官吏,每日這些官吏都在鄭軍官兵的督促下幹著修築路基的工作,每個人每天都有必須完成的任務,完不成任務獲得糧食就會少於別人。

    這些養尊處優的官吏,哪裏受過如此苦頭,平時這些人恨不得吃飯都有人喂到嘴裏,心中的憤懣可想而知。

    他們一次次地想著策劃逃跑,又因為自己身上沒有一文錢,而放棄了這種打算,終於有一天他們看到工地上來了很多人,這些人穿著打扮與鄭氏的那些當兵的沒有多大區別,可是氣場卻大了很多。

    這些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油條,這點兒眼力勁兒還是有的,眼瞅著如今在高州最大的陳姓大官在那個人麵前乖巧的像個小童子,官吏們便知道這個人不是海寇的延平王鄭經,也是海寇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高州知府把心一橫就從幹活的人群中衝了出去,嚇得圍在那幾人四周的士兵紛紛舉起了手中的火銃。

    高州知府嚇了一跳,一個急停停了下來,頓時驚出一身的冷汗,若是這麽不明不白地被當做刺客打死,那死的也太冤了。

    高州知府的動作,驚動了那位海寇的大官,那人打量了一下赤手空拳的高州知府,擺擺手吩咐人將高州知府帶到他的身邊。

    兩名士兵來到高州知府身邊將他架起來就提到了高州知府的身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被士兵按著跪倒在地。

    海寇的大官看著高州知府問道:“你是什麽人,這麽不要命的衝出來,可有什麽冤屈?”

    高州知府抬起頭來冷笑道:“士可殺不可辱,爾等還真是海寇!”

    “我軍如何侮辱你了?你說清楚!”大官的話語不怒而威。

    “老夫本是高州知府,就算是被爾等拿住,也該給我等留下幾分體麵,可是你們卻逼迫老夫做這種賤役,不是羞辱是什麽?”

    海寇的大官笑了,並未直接回答這位高州知府的話,而是問身邊的陳莽道:“你們是怎麽抓住這位知府老爺的?”

    陳莽笑道:“王上!這位知府老爺可不是我們抓住的,而是自己送上門的,由於我們軍拿下雷州需要穩定局勢,臣在沒有收到黃都督拿下廣州的消息,不敢孤軍深入。

    等到我軍趕到高州城下的時候,高州城已經被祖澤清那個老紈絝洗劫一空,就連這些官吏也沒有幸免。

    我軍接手高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軍糧拿出來賑災,這位與高州的其他官吏一起也成了難民,好在祖澤清還沒有喪心病狂,隻搶物資並沒有殺人。

    不然臣接手的恐怕就是一座死城了,這位知府老爺身為一府親民官,一點兒擔當都沒有,在祖澤清撤走之後,沒有做一點兒補救措施,城中數萬百姓在他的眼中如同豬狗一般,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