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惡性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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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閨女這種無理的要求,鄭經當然一口回絕:“讓你做秘書郎,你可知道你的老父親頂了多大的壓力,你竟然還想著當兵。

    你這不是要賞賜,分明是打算把你的老父親架在火上烤!”

    延平公主俏皮地眨眨眼睛說道:“爹!您不是一直跟女兒說,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待問題嗎?現在沒有女子當兵,說不定以後女子當兵會成為常態呢?”

    鄭經無奈地搖搖頭道:“戰爭是男人的事,讓女人上戰場,除非這個國家的男人都是孬種,不然怎麽可能讓女人上戰場。

    當一個國家衝鋒的軍隊裏都是女人的身影,這個國家就徹底沒救了,你還是不要想這些無法達到的目標,踏踏實實做好你的秘書郎。

    你爹的兩任秘書郎,第一任如今掌管著華夏的錢袋子,第二任如今是鬆江總督,也是妥妥的封疆大吏,你可以想象一下你這個職位的重要性。”

    延平公主的出身就決定她不是那種什麽都不懂的愚夫愚婦,更加上鄭經的寵愛,讓她從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可以說無論是視野,還是對政治的敏感度相當的高。

    鄭經有時候都感慨,恨這個女兒不是男兒身,若不然那就是最理想的帝國繼承人,反而世子鄭克勤因為從小約束嚴格,雖然各方麵都很優秀,但是比起姐姐來卻少了一些靈性。

    “女兒明白爹的壓力,你閨女一定會讓那些老頑固刮目相看的!”延平公主揮了揮拳頭示威似的說道。

    鄭經當然清楚這樣的文秘工作,其實女子更有優勢,生理上的差別讓女子天生就比男子細心,更適合這種文件整理、工作安排的瑣事。

    第一艦隊在海上連續航行了十幾天後,終於抵達滿剌加港,艦隊靠港後,海軍第三艦隊長官陳輝、副長官馬維祥,提前帶領艦隊到達的第二艦隊長官洪暄,陸軍前軍都督南洋陸軍長官王秀奇,以及滿剌加的地方與海關官員全部等候在港口迎接。

    在侍衛親軍率先登岸布置好防衛措施之後,鄭經才帶著文武官員開始登上棧橋,自從上一次南巡之後,鄭經已經好多年沒有再來南洋。

    時隔多年再次來到滿剌加城,滿剌加城已經徹底的變成了一座華夏風格的城市,原本還零落存在的滿剌加建築已經全部消失不見。

    與文武官員在碼頭上進行了短暫的迎接儀式之後,鄭經便在文武眾臣的簇擁下來到為鄭經專門準備的行在下榻。

    在行在書房,鄭經召集一眾文武開了一個短暫的會議,會議上鄭經首先詢問了滿剌加海關的運行情況。

    滿剌加海關關長是張有德一手提拔起來的,名叫胡保中,張有德左遷戶部擔任戶部主官後,便由胡保中接任滿剌加海關關長。

    在鄭經點名後,胡保中站起身來給鄭經行禮道:“回大王!今年的海關形勢非常不好,進入興武六年以來,海關關稅比起去年,一直處於下滑的狀態。

    與之相對應的是大量貨物在滿剌加與舊港積壓,若是不進行幹涉,海關今年全年的關稅最多能夠達到去年的七成。”

    鄭經已經想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卻還是沒有想到問題竟然會如此的嚴重,按理說華夏商品的主要份額由倭國、佛郎機與紅毛夷占據,天方人的份額並不多。

    約翰牛主要的打劫對象是武備不強的天方人,關稅不應該下滑這麽嚴重,是什麽導致了關稅如此嚴重的下滑。

    “為何會下滑這麽嚴重,你們總結過原因嗎?”

    “臣仔細審閱了最近幾個月的進出口情況,發現了一個非常讓臣擔憂的問題,因為約翰牛在紅海附近的打劫行動,讓天方人不敢再來滿剌加交易,導致了滿剌加的貨物積壓。

    這積壓問題導致了海商的惡性競爭,為了盡快脫手自己手裏的貨物,紛紛壓價出售,佛郎機與紅毛夷商人趁機壓價。

    這種惡意競爭讓出口貨物的成交價格屢次下跌,而海關是以商品種類與交易總價計稅,由於惡性競爭交易總價大幅下降,稅收自然也是大幅下降。

    大王!這些商人短視,長此以往是會砸了我華夏千年的絲綢、瓷器的牌子!”

    鄭經對胡保中所說的話深信不疑,這樣的例子在後世比比皆是,後世為了防止其他國家對自己國家的工業產品進行傾銷,各國都會用高額關稅保護本國產品的競爭力。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技術先進國家利用技術優勢,進行市場壟斷,為了獲取更大的利潤,技術先進的國家故意壓縮生產規模,大幅提高商品價格,以謀取暴利。

    在後世網絡上流傳著一句話,那就是隻要中國人會造什麽,什麽東西就是白菜價,至於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那就是技術先進國家不希望中國人也能享受技術紅利。

    而如今恰好是相反的,技術優勢在華夏,絲綢、瓷器、茶葉就是華夏高端的奢侈品,既然是奢侈品那就是要有奢侈品的價格。

    這種惡性降價,都害怕自己受到損失的做法,絕對不可取。

    鄭經略一沉吟,說道:“胡愛卿!替寡人下一道命令,以後絲綢、茶葉、瓷器的交易價格不能低於官府的指導價格,若是有人敢於低價銷售,商家必須向海關補足交易差價。”

    胡保中眼睛亮了,自己怎麽就沒想到這個好辦法,隻要施行了這個辦法,沒有商人敢於低價出售自己的貨物,不低價出售至少貨物還在自己手裏,若是低價出售,除了運費、關稅、再補齊了差價,不但貨物沒了,還要倒賠很多錢。

    商人逐利,為了脫手貨物少掙一點兒可以,可是賠的傾家蕩產可沒人願意,不過這個政令還有一個漏洞,那就是積壓的貨物怎麽辦?

    “大王!給出指導交易價格之後,肯定沒人敢於低價惡意競爭,可是積壓的問題無法解決啊!”

    “官府托底,若是商人資金不足,急需出手手中的貨物,官府可以以低於指導價一成的價格收購,由官府慢慢出售。”

    “大王!臣反對官府介入商業,製定規則者參與競爭會帶頭壞了規矩,前明官商勾結的教訓不可不防啊!”張煌言出言反對道。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張煌言駁了麵子,鄭經的臉色能好看才怪了,壓著心裏的怒火問道:“蒼水先生有什麽好辦法嗎?”

    “與其官府控製,不如讓商人自發組織商業行會,比如絲綢行會、瓷器行會、茶葉行會,出現問題的時候,行會之間互相拆借進行互助。

    朝廷隻要製定好規則,管好稅收,不讓商人惡性競爭就行,商人們也知道惡性競爭不好,隻不過沒人引導,擔心血本無歸而已。”

    “寡人看來這行會也不比官府好多少,一樣是被少數人利用,江南的那些行會哪個不是對百姓敲骨吸髓,與其強調官府的問題,不如多想想怎麽建立一套廉政高效的官員運轉體係。

    大明的問題在於官員的管理失控,導致了官員無官不貪,官員的不作為又直接導致了稅收的不斷萎縮,大明的最大問題就出在了財政問題上。

    財政問題不解決,其他的問題都是財政問題派生出的衍生問題,這也是寡人一直強調要組建大官府,要對國家事無巨細的管起來。

    最為關鍵的是打造一支專業的監督隊伍,明暗兩條線進行監督,再配合民間舉報,國家應該從上到下建立舉報通道。舉報屬實給予獎勵,舉報不實予以反坐。”

    張煌言張了張嘴,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他本來想說,若是如此對官員監督,哪還有誰願意當官。可是一想到華夏全民教育的普及,願意當官的人多如牛毛,根本不可能出現自己所想的那種無人願意當官的情況。

    普通黔首百姓能夠當個小吏,那也算是魚躍龍門,有的是人爭著搶著做。現在看來華夏王在剛開始推行義務教育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今天的局麵。

    華夏如今的管理體係看似增加了管理成本,實際上並沒有增加多少成本,原本前明的那種官吏體係,表麵上吃皇糧的不多,實際上那些不吃皇糧的幫閑對社會造成的傷害,遠比吃皇糧的官吏更大。

    這些年張煌言在吏部當官,對華夏官吏體係進行了仔細的梳理,尤其是對華夏的官員考核體係仔細地進行了研究。

    張煌言發現與大明考核地方官教化、稅收、治安、人口這些不同,華夏吏部對地方官的考核百姓的收入有沒有增加,兒童的入學率有多少,地方上做成了多少惠及民生的基礎設施。

    這些考核更加的具體,根據朝廷與地方的稅收分賬,各個地方財政收入花到了什麽地方,這些花出去的錢給地方帶來哪些變化。

    這種事地方官又不敢造假,因為地方官沒有收稅的權力,若是地方虛報地方的經濟,結果稅務部門的稅收沒有達成匯報的目標,隻要一調查,就知道誰真誰假。

    各個部門都有向下的直屬部門,這些部門就是各個部門在地方的分支機構,雖然地方官是各個地方官僚機構的上官,但是卻沒有直接的隸屬關係,各個機構的升遷罷黜並不受地方官左右。

    因此地方上的知府、知縣的權力大減,遠不如前明正印官的威風。在華夏想要當官老爺無法在官場上混下去,若是整日坐在衙門裏不做事,用不了多久就會被禦史台的下屬機構彈劾,一旦調查屬實,輕則丟官,重則勞改。

    就華夏這種官僚製度,想讓讀書人融入進去非常的困難,所以華夏王的計劃裏,從來沒有拉攏士紳的計劃。他寧願從零到一自己從黔首百姓當中培養官員,也不會與士紳妥協。

    “大王!朝廷事無巨細都要管,會不會讓百姓覺得管得太多,反而會讓百姓覺得朝廷約束太甚,失去了民心。”

    “蒼水先生!你覺得百姓最在乎的是什麽?”

    “那肯定是衣食住行!”

    “既然百姓最在乎的是衣食住行,那朝廷就有義務讓這些為朝廷提供賦稅的百姓過上衣食住行無憂的好日子,而不是想著怎樣愚弄百姓,將百姓愚弄成愚夫愚婦。”

    “這一點臣也讚同,確實應該推進教育,百姓隻有廣泛的受到教育,才能明辨是非,不被有心人輕易煽動,這些年臣也算是看明白了,與其鉗製言論,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不如引導言論,讓百姓明白朝廷想要幹什麽,幹的這些事最後的結果是什麽。”

    “蒼水先生算是說對了,宣傳工作就要從娃娃抓起,學堂裏教什麽,必須受到嚴格的審核,防止一些別有用心之人夾帶進私貨,引導娃娃們的錯誤思想。

    以後的宣傳工作非常重要,對內我們跟守舊的士紳大戶爭奪話語權,對外我們要向整個世界宣傳我們的價值觀,讓世界都知道我華夏的價值觀,願意跟我們合作,甚至加入我華夏主導的宗藩體係。”

    陳輝眼瞅著話題跑偏了,趕緊提醒道:“大王!這些吏治的問題還是留在內閣會議中再討論,眼下還是商議一下如何應對眼前的困局吧!”

    陳輝的話提醒了與會的眾人,鄭經也是尷尬地笑笑道:“我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開會總喜歡跑題的?”

    “好像從大王繼位之後,哪一次開會都會跑題!”林陛毫不留情地指出了這種壞習慣是鄭經帶出來的。

    確實如此,有時候開會說這一個問題的時候,往往就會因為某一些事引申到另一個話題上,順便就將另一個原本不是會議主題的問題解決了。

    眾臣都覺得這種會議模式挺好,便無人糾正,每一次開會都是議著議著就跑了題。陳輝的提醒將會議的議題拉回正題,鄭經對陳輝問道:“佛郎機與紅毛夷的代表到了嗎?”

    陳輝點頭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