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吳世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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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世琮返回昆明之後將鄭氏提出的條件一一說出來。
鄭氏提出兩套方案,第一套方案是,吳軍整體接受鄭氏改編,從此吳氏便成為鄭氏麾下之臣,吳氏君臣如何安排將由鄭氏決定。
吳周的皇帝吳世藩必須去帝號,至於如何封爵,鄭氏給出的最高爵位是公爵。
其他文武官員在經過鄭氏的考核之後量才錄用,如何考核肯定是鄭氏說了算。
第二套方案是整個吳氏遷徙到四千裏外的一座大島上,除了皇帝降為王爵之外,整個吳氏的行政體係不變。
若是選擇這一套方案,鄭氏會幫忙轉運吳氏上下的人口、物資等,由此產生的運輸費用,等到吳氏在新的地盤有了收益之後再慢慢償還。
鄭氏給出的兩套方案,根本無法達到吳氏上下的預期,尤其是吳氏如今的權臣郭壯圖更是強烈反對全麵投降鄭氏。
可以說郭壯圖是吳氏政權最大的受益人,仗著自己是皇帝的嶽父,吳三桂臨終前的托孤人,郭壯圖幾乎把控了吳氏大半的政權。
這讓以吳應麒為首的吳氏親臣非常不滿,推動吳氏與鄭氏談判的正是吳氏親臣。
而如今談成這樣的條件,更是讓郭壯圖抓到了把柄,在昆明吳氏的皇宮,郭壯圖對著吳世琮就是一頓輸出。
“這就是你們談判的結果嗎?我大周還有十幾萬人馬,三省之地,那鄭經是不是覺得我大周如今已經窮途末路了?”
吳世琮這段日子跟著夏國相去鄭氏談判,才真正體會到了使者的艱難,看似風光無限的出使,實際上背後都是刀光劍影。
聽到郭壯圖如此指責夏國相的談判努力,吳世琮勃然大怒,用手戢指郭壯圖道:“姓郭的!爺當你是長輩本不想與你爭論,可是你卻沒有長者之風。
夏姑丈為我大周辛苦奔波,在我大周最艱難的時候,憑借三寸不爛之舌硬生生從鄭氏嘴裏扣出大量的火銃。
而且這筆火銃的錢到現在我大周還沒有給鄭氏結清,你姓郭的管著大周的錢袋子,你倒是將這筆錢還上啊?
若是沒有這批火銃重新組建起的神機營,你覺得我們還能守住目前的地盤嗎?”
郭壯圖被一個小輩如此數落,老臉漲的通紅。指著吳世琮:“你……你……你……”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什麽你!仗著自己是陛下的嶽父,就整日鼓唇搖舌,目無法紀,鼓唇搖舌,排除異己,整個大周有多少人受你打擊恨不得食爾之肉,寢而之皮!”
吳世琮常年習武,自帶著一股武人的凜冽威勢,一番話說出來嚇得郭壯圖連連後退,口中大呼:“跋扈!”
似乎文臣在和武臣交鋒的時候,總會伴隨著一句“武人跋扈”,仿佛不如此就不能凸顯文臣的正義性。
坐在龍椅上一直未發一言的吳世藩使勁兒地拍了一下書案,大聲咆哮道:“你們這是當朕不存在嗎,要不要朕下來,你們坐上來。”
不管這位吳周的皇帝是否有權威,畢竟是繼承吳三桂的皇位,算得上大家都認可的國君。
皇帝一發怒,文武群臣齊刷刷地跪了下來,齊聲高呼:“臣等知罪,請陛下責罰!”
“若是責罰你們能讓大周逃過覆滅的命運,朕絕對會狠狠地責罰你們,可是責罰你們有什麽用,滿清依然在大肆進攻我大周的土地,社稷天下隨時都有滅亡的危險。
諸位愛卿首先要想的是如何渡過眼前的難關,而不是在朕的大殿上爭吵。
和你們相比。朕才應該是最不願意投降之人,自古投降的君主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吳世藩如今已經二十歲了,雖然並不沒有掌握吳周絕對的權力,可是現在已經沒人敢小瞧這個年輕的君主。
不說吳周內部繼承了前明那種文武對立,就說武臣也分為宗室親臣派和功勳元從派。
派係林立的後果就是讓吳周本就不多的資源陷入內耗,王屏藩寧願選擇在巴蜀自殺,也不選擇退回雲南,這就是派係鬥爭的結果。
因為王屏藩明白,退回到昆明不但會受到文官責難,還會受到宗室親臣的指責。
喪師失地本就是一個嚴重的錯誤,可是比喪師失地更嚴重的是內部的傾軋。
而吳世藩就是內部幾股勢力的粘合劑,若是和平時期,吳世藩隻要掌握好平衡,就能坐穩君位。
可是如今天下是戰亂的時代,需要的擁有強大整合能力的領袖,而不是隻會玩弄權術政客。
雖然吳世藩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可是無論手握兵權的武臣,還是掌握政權的文臣都沒太當回事。
吳周現在麵臨的最大問題是,吳三桂死後沒有一個能夠統籌大局,足以壓服這些驕兵悍將的人物。
大殿裏吳氏文武爭論了半天都無法達成任何的決議,吳世琮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他非常清楚,吳氏晚做出決定一天,情勢就危險一分,有時候一旦沒有了信心,就算有足夠抵抗的實力,也依然會出現大量投降行為。
這一點上,前明就是一個非常鮮明的例子,一支部隊在明朝這邊,每戰必敗。可是一旦投靠到滿清這邊,戰鬥力立刻爆棚,就跟打了雞血一般。
吳世琮深諳兵事,當然清楚吳周如今的信心正在一點點的消磨掉,隻要經曆一場大敗,也許局勢就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
知道在昆明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吳世琮馬不停蹄地趕回前線,找到了在前線帶兵的馬寶。
馬寶與夏國相交好,二人一起供事多年,最是清楚夏國相的想法,更為關鍵的是夏國相離開的時間裏,神機營一直都是馬寶幫忙代管。
有這層關係在,吳世琮說話便直接了很多,一見到馬寶,吳世琮便合盤將與鄭氏談判的結果說了出來。
馬寶皺著眉頭聽完鄭氏提出的這些苛刻的條件問道:“國相是什麽意見?”
“夏姑丈沒有給出什麽意見,不過卻讓晚輩轉告馬將軍,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大周越是不利。”
“這些某又怎麽可能不知道,我們每失掉一城就丟掉一份談判的籌碼,以滿清對我大周的恨意,我們根本就沒有向滿清投降的可能。
耿精忠與尚之信都難逃一死,更何況是滿清最恨的我們。
既然滿清這邊走不通,我們隻剩下兩條路可走,一條是死戰到底,臨死也要撕下滿清一大塊肉。
另一條就是盡快與鄭氏達成協議,接受鄭氏的庇護。”
“馬將軍與晚輩不謀而合,死戰到底對我們來說並沒有什麽好處,最大可能向鄭氏靠攏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一次晚輩親眼目睹了鄭軍的練兵現場,算是真正見識了鄭軍的實力。正是經過這一次親身體驗,晚輩才知道原來鄭氏賣給我們的武器都是他們淘汰下來的。
鄭氏自己使用的武器無論是射程還是精度都不是我們使用的火銃可比的。
就是夏姑丈也是第一次見到鄭氏最新式的武器,鄭氏對武器的保密做的非常嚴格。
每名士兵每天打多少發子彈都要記錄在案,所有的槍支在未得到上官批準的情況下禁止帶出軍營。
晚輩也是帶兵之人,對於令行禁止有著深刻的體會,可是晚輩非常清楚以晚輩的本事練不出鄭氏那樣的強兵。”
馬寶雖然不是特別聰明之人,但是吳世琮話裏話外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那就是投靠鄭氏不會吃虧。
他有些想不通,吳世琮不過是去了一次鄭氏的地盤,怎麽就對鄭氏這麽有信心。
鄭氏到底給吳世琮灌了什麽湯,竟然讓眼高於頂的吳世琮能夠低頭自認不如人。
可以說吳世琮是吳氏三代中的佼佼者,向來被吳三桂看作是吳氏的千裏駒。
馬寶皺著眉頭問道:“世子說的這些是國相的意見,還是你自己的意見?”
“肯定是晚輩自己的意見,若是馬將軍看到那種幾百門火炮齊射驚天動地的場麵,也會心有餘悸,第一想法就是一輩子都不會與這樣的軍隊為敵。
更別說鄭氏手中還有一款射程更遠,精度更準的火銃,晚輩親眼看到鄭氏的士兵用他們的火銃精準的擊中了一百步以外標靶的圓心內。
這並不是個別現象,而是所有的士兵都必須達到的標準,晚輩故意臨時更換軍營,讓正在休整的士兵緊急集合進行射擊訓練,在晚輩抽檢的士兵中,沒有任何一名士兵達不到要求的標準。
卑職想要看一下鄭氏士兵使用的火銃,卻被陪同晚輩檢閱軍隊的周全斌將軍拒絕。
周將軍告訴卑職,這款火銃是鄭氏剛剛研發成功裝備軍隊的新式武器,現在並不方便對外展示。
這句話很明顯是在照顧晚輩與夏姑丈的麵子,就以鄭氏士兵的訓練水平,這款武器至少裝備軍隊兩三年的時間。
鄭氏非常清楚這款武器的厲害之處,所以這款火銃應該是鄭氏的秘密武器之一。”
“一杆火銃是否厲害並不能改變大兵團作戰的結果,大兵團作戰需要的是各個兵種的配合。
鄭氏孤懸海外,先天性缺馬,一支沒有騎兵的軍隊又能夠打多遠。
就算他火器犀利,也隻能在靠海的地方逞威風。一旦進入內地,隻要被騎兵斷了糧道補給,鄭氏這些厲害的武器連燒火棍都不如。”
“我的馬將軍啊!誰說鄭氏沒有騎兵,當年鄭氏進攻京師之時,就已經安排了一支人馬控製了山海關、寧遠、錦州一線。
並且不斷地向西向北攻略,如今鄭氏在遼東的主將是當年給鄭成功率領騎兵的謝永常。
如今的鄭氏在山海關外已經練成了五萬騎兵,雖然不知道戰力如何,但是一想到從不吃虧的滿清,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鄭氏將遼東的滿人老家與關內的滿人隔開,就能知道鄭氏這支騎兵絕對不是省油的燈。”
“五萬騎兵?鄭氏從哪裏弄來這麽多的馬?而且哪來這麽多有合格騎術的騎兵,騎兵可不是步兵,發一根長矛練上十天半個月就能上戰場。”
“說起這個,鄭氏的陳複莆先生專門給夏姑丈與晚輩講了鄭氏在草原上的政策。
鄭氏軍隊到達一個草原部落,第一步做的就是審判平日裏欺壓牧民的頭人以及各種權貴,甚至鼓動普通牧民和牧奴站出來檢舉揭發這些平日裏高高在上的頭人權貴。
在初步取得草原民心之後,鄭氏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將原本屬於頭人的牧場,按照牧民人口數量平均分配給部落所有的牧民。
牧民做夢都希望獲得一塊屬於自己的牧場,如今在鄭氏的治下終於實現了心願。
牧民們怎麽可能不擁護鄭氏的統治,更何況他們分了頭人的土地,頭人總有一些親友,這些親友隻要有機會,一定會報複這些占了他們家土地的牧民。
這些牧民冷靜下來就會後怕,生怕頭人的親友回來將他們分到的牧場再次收回去。”
馬寶聽得寒毛都豎了起來,以他多年閱曆來看,那些頭人肯定會回來報複,這些牧民若想要保住分到自己手裏的牧場,就必須緊緊的抓住鄭氏,讓鄭氏軍隊為他們提供保護。
馬寶甚至非常清楚,牧民為了保住自己手裏的牧場,會非常主動地報名參加鄭氏軍隊。
更讓馬寶恐懼的是,鄭氏的這種政策,隻要稍加變化就能用到中原,若是鄭氏在中原推廣這一套政策,中原大地一定會血流成河。
天下士紳必然會群起反對,到時候鄭氏還能坐穩江山嗎?
“世子可知陳複莆告訴你們這些鄭氏的內幕是什麽原因?”
“陳複莆說的很明白,就是要讓我們知道鄭氏實行的是什麽樣的政策。除了草原上的政策之外,還講了中原的政策。
凡是在鄭氏治下的土地都要進行重新的清丈,在重新發放黃冊之後,鄭氏按照土地收稅,每一季的稅賦額度是收成的兩成,交完這一次賦稅之後,再也不用交任何的賦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