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

    郭老爹還在輸出！

    雖然他人叫郭老實，但他可不是真的老實，罵起人來那是一波接著一波。

    氣勢如虹，滔滔不絕！

    氣貫長虹，連綿不斷！

    再說了，老子教訓兒子，那可是什麽話都敢說。

    “你個白眼狼，狗崽子，當年為了生你的時候，你媽懷胎十月，臨產的那個月，王媽忙前忙後，一直陪在你媽身邊，你全都忘了嗎，你個沒良心的！”

    “還有你奶奶生我的時候，爺爺可說了，那都是產婆天天守著來出力，才保住了我們母子，不然咱老郭家早就斷後了，你卻居然敢看不起人家產婆，你的良心都讓狗給吃了啊！”

    “你個癟三犢子，忘恩負義的小雜種……”

    被連續幾輪“風暴般的輸出”集火，郭無峰低著頭，甚至都不敢看證人席一眼。

    他的臉色漲紅，漲得通紅，但卻又發作不得。

    同時他也知道，今天過後，他郭無峰是沒臉再做人了。

    被人當著法庭上，在這麽多聽證席觀眾的麵前罵，他還不敢還嘴，還有什麽比這更丟人的。

    哦~

    罵人的是你爹啊，那沒事了。

    這不是更丟人？

    被自己老子當著法庭上，當著人家法官的麵一頓狂罵，太t丟人了。

    法庭上的單方麵輸出，持續了整整5分鍾。

    天知道郭無峰是怎麽撐過來的，反正在一番“慷慨激昂”的斥責聲之下，他已經沒辦法說話了。

    “啪啪啪！”

    輸出結束，張偉忍不住拍了拍手，鼓起掌來。

    “感謝證人的一番精彩發言，原來讓我沒想到的是，老郭當年也是靠產婆接生的啊……那你的行為還真是有點，忘恩負義咯……”

    張偉雖然是感慨，但臉上的笑意是怎麽也藏不住的。

    而坐在對麵的郭無峰，此時此刻是完全不敢吱聲。

    他低著頭，也不知道表情如何。

    反正，表情一定很差吧。

    畢竟他可是被自己親爹，在法庭上訓斥了整整五分鍾。

    天知道這五分鍾，郭老爹是不是想把這輩子罵兒子的話都說了出來。

    總之，結束嘞。

    “咳咳，我相信經過證人的發言，法庭上的大家也都知道了，像我當事人這般的職業者，是有存在必要的。”

    “我知道大家可能覺得，按照規定來算，產婆其實全都是無證行醫，但那個時代，大家看個病都困難，村裏頭有個產婆，幫大家照看一下要生孩子的女人，這其實是一件善事啊。”

    “我相信，如果沒有產婆王媽，沒有老一輩的產婆，坐在控方席上的老郭，包括他的父親，甚至包括其他人的家長，應該都不會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吧？”

    “而我要求的隻有一點，那就是當你們準備嚴格按照律法來行事時，能否稍微考慮一點人情味呢，就比如今天證人的一番話，就讓我感觸良多。”

    張偉說著，再次看向證人席上。

    “郭老爹，你的一番話氣勢如虹，令我深思啊，再次感謝你的發言！”

    而隨著他的感謝，他的視線也投向四周。

    就見陪審席和聽證席，有不少人的眼神，終於產生了變化。

    他們可能對高小萍還不太理解，但對於產婆的辛苦，顯然是明白了。

    原來為了幫母親接生，幫孩子出世，產婆們居然這麽辛苦。

    看到陪審團之中，有不少人出現了遲疑，張偉再次笑了。

    連帶著，他看向證人席的眼神，都充滿了善意。

    這位郭老爹，還真是一位好長輩啊~

    後者雖然不懂這些，但他知道自己說的話，也對張偉有幫助。

    所以他也笑了笑。

    “沒事，我就是教訓一下自家兒子，不礙事的！”

    郭老爹說著，就要起身。

    “證人請等等！”

    但他剛挪開屁股，劉法官就趕緊打斷。

    “那個，證人，控方還沒有交叉質詢呢！”

    “啥玩意？”

    郭老爹眨了眨眼，看向張偉。

    “哦，就是您兒子要對你進行交叉質詢，他要問你話呢！”

    “哈？他要問我話？”郭老爹指了指自己，隨後惡狠狠的蹬了控方席一眼，“哼，他敢！”

    好吧，郭無峰確實不敢。

    “對於這位證人……我沒有什麽要問的……”

    他隻能低著頭，坐在控方席上，弱弱的發出聲音。

    開玩笑！

    我這個做兒子的，難道敢上庭去質問自己老爹？

    你這不是要我遭天打雷劈？

    “既然控方不打算質詢，那證人可以離席了……”

    劉法官也知道自己是多此一舉了，但必要的流程他得走啊，也沒辦法。

    郭老爹起身，在庭衛的攙扶下，慢悠悠走出法庭。

    他走到控方席旁邊時，還冷哼了一聲，嚇得郭無峰的腦袋埋得更低了。

    當證人終於離開，郭無峰才敢抬起頭。

    全場所有目光，瞬間集中在他的身上，臉上。

    他們看到了什麽，看到了一張漲紅的臉，看到了一張因為激動，羞愧，憤怒而扭曲的臉。

    郭無峰此刻，內心是崩潰的，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如果屁股下的椅子可以當凶器，他恨不得用椅子敲碎張偉的腦袋。

    這小子，安敢如此欺我！

    郭無峰內心在咆哮，差點要忍不住了。

    “老郭你咋地，很生氣啊？”

    張偉看了一眼郭無峰，調侃了一句後，救看向審判席。

    “法官閣下，辯方請求再次休庭20分鍾，讓控方調整一下心情！”

    “本庭……批準了！”

    劉法官再次敲錘，宣布休庭。

    他對於張偉的要求，也表示無條件支持。

    換做是他自己，被老爹訓了這麽久，要是還能繼續保持平常心，那才是怪事呢。

    法庭解散。

    ……

    法庭外，走廊。

    張偉淡定的走到一間準備室門口，耳朵湊到了大門上。

    “哈哈哈，想不到輕罪科主管郭無峰的爹，居然是您啊，能把兒子培養成輕罪科主管，您也不容易啊！”

    “沒啥，沒啥，我們家祖輩都是農民，所以我不想讓兒子也一輩子在田裏幹活，就死命逼他讀書，不過我這個兒子啊，小時候就是不太爭氣，那可都是我一棍子一棒子敲打出來的！”

    “那是，那是，我兒子也是，現在在外麵天天當外勤跑，比我這個庭衛還忙呢……對了，這是人家小張送的茶，給您倒一杯！”

    “那感情好啊！”

    門內，正有兩人在交談著，聊著天。

    聽到裏頭的動靜後，張偉很滿意。

    庭衛老呂，是張偉安排來接待郭老爹的，至於茶水這些，不過是他送的附贈品。

    聽到老人家這邊沒事後，張偉走淡定走到了隔壁準備室，敲了敲門。

    咚咚咚！

    房間門打開，開門的是一個新人檢察官。

    “是張偉！”

    看清門外敲門人之後，他驚呼一聲，飛速跑進了準備室，門都忘關了。

    張偉得以推門而入，淡定走了進來，隨後看到了數道蘊含鋒芒的目光。

    “你個癟三還敢出現！”

    看到張偉出現在準備室內，郭無峰當即忍不住了，就要抄起椅子動手。

    “老郭，忍住！”

    一旁的趙春明連忙抬手阻止，幾個下屬當即拉住了他。

    “我忍不住，這叫我怎麽忍，這小子太混蛋啦！”郭無峰掙紮著，神態激動。

    “這裏可是法院，你要是真敢動手，那就是刑事案件了，你可不要上了那小子的當！”

    趙春明趕緊出聲，他已經猜到了張偉的目的。

    這小子現在出現在這裏，然後讓郭無峰失控，甚至動手的。

    如果檢控在法院動手，那可就是妥妥的刑事案件，張偉答應會用這件事作為要挾。

    那到時候，別說案子了，郭無峰可能都要進去坐牢。

    所幸趙春明他們都在這裏，他們都怕郭無峰失控，提前來這裏防備著。

    趙春明心中暗道一聲好險，還好我們在這裏看著，這要是讓郭無峰單獨看到張偉，指不定要發生什麽呢。

    他當即看向張偉，怒斥一句“你小子出現在這裏做什麽？”

    “我是來談條件的！”

    “條件？”

    趙春明等人愕然。

    你丫的都做出那種事了，還想著談條件？

    “沒什麽，我隻是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陪審團現在不站在你們這邊了！”

    張偉卻微微一笑，好似吃定了郭無峰。

    “老郭啊，不是我說你，如果現在我們各自進行結案陳詞，我讓你爹在聽證席那麽一坐，你說你行不行啊？”

    此言一出，郭無峰的眼睛當即瞪大。

    “艸，別攔著我，都給我放開，我要教訓一下這王八蛋！”

    郭無峰掙紮，可惜被好幾個人架著，掙脫不開。

    “老郭，別激動啊，現在你家老爹就在隔壁，你嗓門要是大了，驚動了他老人家，也不好吧？”

    “哦，對了，我其實還準備傳喚一位新證人，巧合的是，他老人家有個兒子，也是產婆接生的。”

    張偉說著，看向了趙春明，目光帶有一絲幽幽笑意。

    叮鈴鈴！

    手機鈴聲響起，是趙春明的手機。

    “表哥，你打我電話做什麽？”

    “什麽，我爹也收到了法院傳票，你們正在趕過來？”

    趙春明愕然，然後看向張偉，眼中閃過一絲憤怒。

    “艸！”

    他是萬萬沒想到，張偉這小子不僅傳喚了郭無峰的爹，還敢傳喚自己的爹。

    “你小子，爾敢如此！”

    “這是你們逼我的，我隻是奉還而已！”

    “法官不會受理的！”

    “那可不一定，我隻是請一些接受過產婆幫助的人家，上法庭說些想法而已，我相信法庭和陪審團萬一心血來潮，會聽聽他們的故事呢？”

    趙春明表示，張偉距離被打就隻有一點點的距離了。

    “你小子，當真要這麽做，做人留一線，日後好想見……”

    “那趙主管是不是要給我留一線呢？”

    聽到趙春明這麽說，張偉當即笑了，道出了真正的來意。

    現在的選擇權，來到了趙春明的手上。

    張偉相信，如果趙春明發話的話，郭無峰肯定是會聽。

    “趙主管，我也就不藏著掖著，我的目的其實很簡單，我的當事人可以認罪，但不去坐牢，你們維護了司法和公正，我當事人也主動承認錯誤，大家都得到還算不錯的結果，你看如何？”

    “你丫的，敢威脅我們！”

    “威脅談不上，我隻是想請幾位老人家上法庭聊一聊，分享一些看法而已，隻是碰巧，上來的老人剛好是你們家的長輩！”

    張偉說著，笑眯眯的看向趙春明，“趙主管，不知道你爹上庭之後，會說些什麽呢，我倒是挺期待的啊！”

    此言一出，趙春明的臉色當即變了。

    他看著手機，電話還沒掛斷呢。

    “你丫的……”

    他咬牙切齒，後槽牙都快要磨斷了。

    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最後趙春明終於做出了決斷。

    “好，你小子夠狠，我今天就……就……就算你贏！”

    趙春明最終決定，還是不要麻煩自己老爹跑一趟了。

    那太丟人了，自己老爹要是也當著法庭上所有人的麵訓斥自己，那自己這重罪科主管的威嚴何在？

    丟人的事情，讓郭無峰一個人經曆就夠了。

    趙春明歎了口氣，走向郭無峰。

    “老郭，不好意思，但我趙春明丟不起這個人！”

    “老趙，你……”

    “和解吧，否則這小子指不定要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來呢！”

    “可是……”

    “我知道，你心裏頭有氣，但這件事算我求你，我爹還在路上呢！”

    趙春明說著，眼神已經有了些許變化，有不甘，也有無奈。

    “可，他，哎……”

    郭無峰經過了強烈的思想鬥爭，最終也隻能選擇妥協，滿腔悲憤化為了一聲長歎。

    看起來，今天丟臉的人，隻有他一個了。

    5分鍾後。

    張偉離開了控方準備室，並且找到了劉法官。

    ……

    20分鍾過後。

    休庭時間結束，再次開庭。

    全場入座，但這一次劉法官的表情，卻是說不出的無奈。

    “在開庭之前，本庭要宣布一個消息，那就是控辯雙方已經就此案達成了某種和解，所以庭審不需要繼續了！”

    “本庭感謝陪審團以及各位聽證席的參與，現在你們可以離開了！”

    隨著劉法官敲響最後一聲法槌，庭審終於結束。

    沒有結案陳詞，沒有陪審團商議，也沒有最後的裁定。

    全場所有人，都十分愕然。

    這就結束嘞？

    這休庭的20分鍾，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檢控全都妥協了？

    但可惜的是，控辯雙方的交易，是不可能告訴所有人的。

    而隨著法官宣布結束庭審，控方一行人全數離開，麵色更是無比的陰沉。

    其中尤以郭無峰的表情，最為恐怖，一張臉黑成了碳。

    反觀辯方，張偉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而一旁的高小萍，還處於驚愕之中。

    事實上幾分鍾前，當張偉告訴自己，控方已經同意了自己一方的和解條件時，她還處於懵逼中。

    她無法相信，氣勢洶洶的控方，居然會答應讓自己不坐牢，這簡直是……

    “張律師，我真的不用坐牢了嗎？”

    “當然，和解條件我都告訴你了啊，你需要繳納5000塊罰款，然後參加當地的2000小時社區服務，這是對你的處罰。而且你會被叛有罪，監禁4年，但會有3年緩刑，最後一年可以假釋，所以你完全不用坐牢，隻需要走個過場就行了！”

    高小萍再次點了點頭，表情還有些錯愕。

    被判4年，但有3年緩刑，加上最後一年可以假釋。

    雖然認罪了，但可以不用進監獄，她隻需要完成2000小時的社區服務。

    “走吧，我們去地檢總部找老郭他們，簽署認罪協議的流程還是需要走的！”

    張偉說著，指指法庭外。

    “那個，張律師，我在這裏和你道下歉，之前我表現的太激動了，對你吼得聲音大了點……”

    “不礙事，不礙事，反正我也沒對你抱什麽期待……”

    “多謝張律師的理解……不對，你剛剛說了什麽？”

    “這不重要，咱們還有正事要做呢，趕緊的！”

    張偉不想多扯皮了，帶著高小萍趕緊離開法庭。

    小時後。

    地檢總部，大門口。

    高小萍這一次是真的鬆了一口氣。

    因為就在幾分鍾前，她在認罪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條款她也逐字逐句的看清楚了。

    她真的不用坐牢，不需要去監獄。

    “高女士，現在你要做什麽呢？”

    “還能做什麽，當然是回去收拾東西，然後回老家，畢竟還有2000小時的社區服務等著我呢！”

    高小萍說著，又想到了什麽。

    “對了，張律師，我要離開的話，我在北崇島辛苦大半輩子買的房子，你能幫我掛牌出售嗎，賣房子的錢，我也可以分你一筆中介費用？”

    “不用，你那房子按照市場價來算吧，我可以以自己的名義買下來！”

    “那是北崇島的房子，你買來做什麽？”

    “買來改造啊，那可是臨海的房子，可以整個小別墅，暑假搞點農家樂玩玩，將來給我嶽父嶽母養老用！”

    張偉嗬嗬一笑，反正那樣一套房子不值幾個錢。

    他張大律師，完全負擔得起。

    “那我在這裏謝謝你了，張律師，你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高小萍道謝一句後，抬頭望天。

    可惜了，這東方都的天空。

    她今後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奮鬥了大半輩子，沒想到最後差點坐牢，要不是有張偉幫忙。

    這一次她也看清楚了，在北崇島經營了這麽久人脈，得到的卻是冷漠。

    就算沒有這件事，她也不打算繼續待在北崇島了。

    離開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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