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托古改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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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桓提出的募兵法很顯然就是照抄後世的義務服兵役製度。

    這項製度起源於法國拿破侖時期,完善於普魯士,最終在二戰達到巔峰。

    相較於明、清兩朝,坐擁億萬人口,一波精銳覆滅就無兵可用,歐洲戰場上各國的軍隊卻總是能迅速組建,靠的就是這條法令。

    更別說一戰、二戰,這些隻有幾千萬人口的國家,卻能組建出幾百萬的軍隊。

    其中典型就是普魯士後來轉變成的德國,二戰德國人口沒超過一億,但僅陣亡軍人就高達六百萬。其中五十萬陣亡在西線、北非戰場,剩下五百五十萬陣亡在東線。

    與之相對,蘇聯陣亡軍民兩千六百八十萬,整整一代人在戰爭中打光了。

    這種恐怖的動員能力,是明、清這種坐擁億萬人口的封建古典帝國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趙桓隻要能將這種征兵法案照抄成功一成,以大宋億萬人口的底蘊,也能一舉扭轉軍事上傾頹的局麵。

    但這種義務服兵役製度有個很大的背景,那就是民族國家意識覺醒,平民踴躍從軍,而不是靠政府去拉壯丁。

    如果征兵法案變成了強拉壯丁,那軍隊的戰鬥力可以參考常凱申的物流軍。

    所以首先,趙桓必須確保,新的募兵法要與募役法一樣,徹底打破特權階層。

    直視著跪在地上的一眾大臣,趙桓說道“連皇室子弟加冠成年之後也要進軍隊服役,你們士大夫難道比皇族還要高貴?若是如此,那這天下究竟是我趙氏天下,還是你們士大夫的天下?”

    這話就十分嚴厲了。即便文彥博也隻敢說士大夫與皇帝共治天下。

    這天下是皇家的天下!這是不容置疑的底線。

    任何人敢冒犯這一點,皇帝都會不惜大開殺戮。古往今來,也沒有任何人、任何階層敢在這一點上與皇室作對。

    哪怕中唐以來,武人亂國,那麽跋扈的武人,也必須承認天子是天下共主。

    再給士大夫一千年時間,到了明清,士大夫也不敢在這方麵與皇帝爭鋒。

    梅執禮斬釘截鐵的回複道“自此光陰為己有,從前日月屬官家。這日月所照,山河萬裏,皆為官家所有。普天之下,皆是王臣。”

    “很好,總算知道臣子本分。可朕不曾聽聞,皇室去從軍入伍,臣子卻高高在上的道理。右相,你來說說,古往今來可有這種道理?”

    孫傅是個儒家老古板,一生都信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禮儀教條。聞言,立即叩首,然後回道“臣不敢做這種無君無父之事。臣無法說服天下,但臣返家之後,便令族中青壯子弟,從軍入伍。”

    趙桓臉上露出笑容,這也是自己將他任命為右相的原因。君子可欺之以方。隻要用儒家大義壓他,他會心甘情願的屈服。

    “那征兵事宜,便交給右相來主持了。無需族中青壯全部投身戎馬,統一律法,我大宋男性子民,二十至二十三歲,皆需要服兵役三年。”

    趙桓話音剛落,孫傅臉上就帶上了痛苦麵具。

    又又要給天子背黑鍋了!

    隻要今天走出這座大殿,自己在民間的名聲恐怕就與當朝權臣、奸佞無異了。

    明明許多事情都是天子的意願,但事情由宰相操辦,仕林清流卻隻會對著宰相怒罵。

    士大夫也要遵循君臣父子之義,哪有直接在民間怒罵天子的?這種話說出口,直接會被打上不忠不義的名聲。至少也要為尊者諱。可都是士大夫,罵宰相,他們就沒那多顧忌了。

    好在有募役法的先例,孫傅覺得可以把文公故事拉出來當盾牌,頂在身前吸引輿論火力。

    關於征兵法案,難的是如何說服這些士大夫。

    趙桓隻要堅定決心,真正推行起來,反倒十分容易。

    士大夫們博學多識,能引經據典為趙桓找出各種推行的方式。這才是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真正模式。

    待右相孫傅徹底背下了這個苦差事,左相梅執禮才鬆了口氣,在一旁出謀劃策,說道“關於民皆需要服兵役三年,右相可效古法。儒家士人皆尊古守舊,倡議恢複古禮。”

    “我朝民間對漢唐兩朝態度截然相反,認為唐朝亂而不治,卻對漢朝崇慕不已。右相推行募兵法可倡議恢複大漢舊製。”

    張叔夜是樞相,對這方麵更加敏感,立即問道“左相所言可是漢代戍役製度?”

    梅執禮點頭,說道“漢承秦製,十七歲始傅。後為體恤民力,更為二十三歲始傅。《漢舊儀》曰,民年二十三為正,一歲而以為衛士,一歲為材官騎士,習射禦騎馳戰陣。”

    “在此製度下,大漢百姓一歲要去邊疆戍衛,一歲在郡國服役。每年月,郡國兵要舉行一次大規模的軍事演習,稱為都試或秋射,以為軍士考核,上者為最,下者為殿。”

    “但與募兵法案不同,戍役製度是兵役與徭役相結合。戍役,共分兩種,即正卒和更卒。”

    “正卒服兵役兩年,更卒則是男子從二十三歲至五十六歲每年抽出三天服軍役,或者出三百錢請人代替每年的更卒軍役。”

    孫傅吃驚的問道“更卒製度豈不是與我朝募役法一致?”

    梅執禮重重點頭,說道“戍役製度之所以被民間所恐懼,後期不複施行,便是因為更卒稅賦繁重。”

    “右相推行征兵法,為免民間驚懼,定要強調我朝之改良,取消更卒煩擾。”

    趙桓笑著撫掌,朝堂上若能統一立場,大宋士大夫不陷入內耗,果然能爆發出非凡的行動力。

    托古改製,是儒家學派最冠冕堂皇的手段了。曆代改革都少不了這種手段。

    此次推行征兵法,近有王安石相公的募役法為參照,遠有大漢的戍役製為先例。兩相結合,能逼迫舉國臣民,尤其士大夫階層與百姓同一立場,接受朝廷政令。

    士大夫就算不滿,想動搖這項法令,也需要時間。

    在大宋,隻要皇帝不動搖,一直支持一位宰相推行改革,反對派即便消耗大量的時間也很難動搖國策。

    大宋改革的失敗,最大的原因不是操作層麵的失誤,而是最高層的皇帝性格太軟,總是容易改弦易轍,導致國力消耗在了反複當中。

    但這一次的改革不同於以往,以往都是宰輔推著皇帝改革。而這一次,是皇帝推動著宰輔進行改革。絕不會輕易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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