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唯有宋人頂天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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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的夜裏寒風凜冽,凍入骨髓,但在東京城內,血與火的激蕩卻籠罩了整條麥秸巷。
宋軍與金軍喊殺聲鼎沸,在熊熊大火的映照下,雙方廝殺慘烈,熱血賁流。
金軍實在是不敢相信,在他們一向驕傲的短兵相接中,他們竟然沒能擊潰眼前這支孱弱的宋軍。
沒錯,就是孱弱。這支宋軍衝擊之勢綿軟,進退遲緩,與身經百戰的金軍相比,他們顯得如此孱弱。
可就是這支孱弱的宋軍,從夜幕初降到明月高懸,已經與金軍對戰二十餘次。
對戰,而非固守。也就是他們也曾向金軍發起了一次又一次的猛攻。
這驚得金軍主將耶律懷義在街頭怒罵“這些南蠻子是得了哪路神仙庇佑,簡直跟瘋了一樣。我就不信他們一夜之間能脫胎換骨,擋住他們這一輪攻勢後,請女真人派三個謀克上去,再發起一次反擊。”
一旁的族人被戰事嚇得膽戰心驚,紛紛附和道“對,派女真人上去。這些南蠻子堅韌的跟女真人一樣,戰事非累日不決。”
聞言耶律懷義心中驚詫終於通透,這些南蠻子今夜可不就是如同女真一般。更進迭退,忍耐堅久,令酷而下必死。哪怕他們傷亡慘重都絕不崩潰後退。
想到如今正是明月高懸,可能戰事還要打至少半夜。
耶律懷義隻感覺身體中的血液都涼了大半,契丹人太了解這種血戰不退的敵人有多恐怖了。十多年前,金太祖完顏阿骨打就是帶著兩千女真人,從白山黑水之間起兵,短短幾年橫掃了遼國百萬大軍。
如果今夜城中南蠻子都是這般堅韌血戰,契丹人恐怕是要死傷慘重。
而就在他們的對麵,宋軍攻勢疲憊後,嶽飛將軍隊轉為了守勢,而後便親自處死了三名臨陣脫逃的士卒,向列陣在熊熊烈火旁的士卒大吼道“聞令不動、見難而退,軍法絕不姑息。他們愧為大宋軍人,愧對官家社稷,使家族蒙羞,被迫離開內城。想想你們的妻兒老小,若你們怕死,誰來保護他們?”
所有將士軍心再次為之一振,沒有人不怕死,但此刻所有人都有不得不直麵生死的理由。
這位僅上任兩天的神武右軍都指揮使,以血與火給了全軍一個更深刻的印象,軍紀如山,絕不容絲毫悖逆。
但所有將士都不清楚,這隻是嶽飛嚴明軍紀的開端。
作為中原有數的名將,雖然他氣節無雙,但並不代表他是個好好先生,事實上,嶽飛與戚繼光一樣,都以絕對嚴苛練兵而著稱。
戚繼光練兵,任何人提前開槍,立即處死。嶽飛肅清軍紀,他的同鄉王貴都被判刑,僅差一線便被處斬。
在嶽飛的整頓下,令酷而下必死,自趙桓之後,再次被灌輸為全軍信念。
驕橫自信的女真人,今夜終於在堅韌的宋軍方陣麵前撞得頭破血流。
三個謀克、兩百多人的女真猛攻宋軍陣地,雙方箭雨紛飛,刀槍亂刺,鮮血噴濺,斷肢橫飛。每時每刻都有人在受傷,死亡陣線各處隨意可見。
神武右軍將士前仆後繼,屍骸堆疊足有數尺高,雙方交戰半個時辰後,都是踩在鮮血滑膩的屍體上廝殺。
足足兩百餘宋軍將士的傷亡,終於打崩潰了這三個女真謀克,連負責指揮的百戶都被宋軍悍不畏死的反擊刺穿右腹,不得不被部下抬出前線。
驕橫了多年的女真人,終於在今夜嚐到了失敗的滋味,三個謀克,陣亡上百人後,餘下百餘人帶著創傷與沮喪從前線潰退,密密麻麻的敗兵逃得布滿長街。
耶律懷義怒目?裂、嚼穿齦血,不甘的怒吼道“不可能,絕不可能!南蠻子素來軟弱怎麽可能正麵擊潰女真人!”
其他契丹人則嚇得戰戰兢兢,這些南蠻子今夜簡直狀若非人,連女真人都戰敗了,己等又怎能打贏?
耶律懷義全身冰冷,目光掃視過一眾不敢直視自己的族人,心中誨敗,知道這些族人心中已經有了卑怯,不願再上去送死。
沮喪籠罩了全軍,耶律懷義不得不從後方抽調了一個猛安的奚人前來作戰。
因此這一夜,宋軍不得不咬牙麵對天下各族的猛烈進攻,從女真人,到契丹人,到奚人,到渤海人、高麗人。
雖然承受各族的猛烈進攻,但堅守在原地的神武右軍將士們心中卻依舊驕傲自信,因為麵對野蠻的侵蝕,其他民族淪為走狗爪牙,隻有我們大宋頂天立地,不肯屈服。這是一個寧折不彎、自強不息的民族,麵對屈膝奴仆的驕傲與榮光。
人不會因為一群狗對著自己狂吠而妄自菲薄,要做的隻是穿戴好鎧甲,拿起鋼刀,將這些走狗全部砍死烹飪。
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在猙獰血腥宛如地獄般的麥秸巷上,灰暗絕望中的金軍士卒不禁有淚水流淌,終於熬過了那個夢魘一般的恐怖夜晚,終於要結束那地獄一般的恐怖經曆了。
無數人等不到命令,便精神崩潰,丟下刀劍向後方潰逃。
而後方列陣的金軍也都低下了頭,沒有斥責這些潰兵,這狗日的戰場,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
就在前方麥秸巷中,死屍堆積遍地,斷矛殘刀插遍屍山血海,在堆積的屍體旁還能見到一座座燒成灰燼的砲座,燃燒的旌旗,折裂的旗槍斜插在屍堆中,昭示著無數鮮活的生命埋葬在了此處。
戰場上隻剩下了一群宋軍將士在屍山血海中翻找,他們要將同袍的屍體帶回內城焚燒,這是新任神武右軍都指揮使的命令。一群將士雖然疲憊,但內心也都有幾分感動。
神武右軍的將士,無論生前死後都極具價值,有一群人在銘記著他們,在內城等他們回家。
哪怕戰死,所有人也死得其所。他們的奮戰,不會被辜負遺忘。
金軍不能理解宋軍的白費精力,但實在是沒有動力再上去廝殺了,隻能看著宋軍清掃戰場後緩緩離去。
耶律懷義不得不承認,金軍雖然組織尚在,但軍心已經崩潰。所有人都沒有了廝殺的意念,隻希望能止戈休戰,回營休整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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