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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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東西,就知道揭老子的短!”
沒好氣地瞪了朱極一眼,朱元璋到底還是沒能忍住內心的唏噓
“當年咱畢竟名義上還領著龍鳳皇帝的江南諸行省平章……”
“說白了就是你自己心眼小,生怕縱虎歸山,或者說養虎為患。”
朱極才不管朱元璋氣得發紫的臉色。彼時這糟老頭子都自立為吳王了,跟韓宋有毛的關係。
嘴上說得再冠冕堂皇,歸根結底還不是怕。
“所以廖永忠這事,我可就當你同意了啊。”
朱極就是為這個來的。如今朱元璋雖然一臉豬肝色,但那純粹是被他給氣的,反倒是在龍鳳皇帝的問題上,追憶和平和的心態更多一些。
被朱極這麽一問,朱元璋錯愕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出言反對。
被自家兒子翻來覆去搶白和擠兌,對韓林兒的歉疚越來越淡,對廖永忠的殺意也越來越淡。
更何況,一心要讓朱極在大都督府樹立威信的朱元璋也明白,今日到底是朱極第一次署理軍務,無論如何,也不能在諸多武勳心裏留下自家大兒說話不算數的印象。
這麵子,自己這當爹的必須要給。
豬肝色的臉龐隨著心中計較逐漸恢複了紅潤,看著明明惴惴不安卻依然含笑看著自己的朱極,朱元璋頓時露出一絲笑意
“此事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
聽自家親爹這故意拖著的調的聲音,朱極知道老頭子少不得又要在這件事情上做些文章。左右入宮之前就做好了被麻煩纏身的準備,朱極索性坦然接受了老頭子的要挾
“說吧,又想讓我做什麽。別太過分啊,不然你就把廖永忠殺了算了,反正怕被人戳脊梁骨的又不是我。”
饒是朱元璋內心強大,依舊被自家親兒子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臨了,這位人前威風凜凜的皇帝隻能以商量的口吻說道
“再過個把月,咱也要當爺爺了。聽標兒說常家那小子最近被你折騰得不輕,看在咱那兒媳的麵上,你且饒他一次?”
盯著朱元璋那張幹笑著的臉看了幾眼,朱極不由得咧嘴笑了起來。說了半天,合著就為這個。
朱極還嘀咕,這些日子常茂那廝怎的這般別扭。在大都督府裏倒是安份得緊,遇上事二話不說就要入宮麵聖。
合著那些個武勳為了賣自己情麵,當真給這位小公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於讓那頭鐵的少年都知道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了。
“那就給弟媳個麵子,讓他歇倆月。等咱那侄兒降生之後,再讓他回小校場。”
這麵子是給了,還是沒給呢?
朱元璋有些困惑,但自家大兒早已朝自己躬身一拜,而後大聲叫嚷著讓侍衛推開了謹身殿的大門。
與此同時,廖永忠神思不屬地踏進德慶侯府。
大門在吱呀聲中緩緩合上,廖永忠的心在屬於自己的一隅得到了片刻的安然。
思索間兒子廖權已然迎過來,看到氣色萎靡的父親,廖權闊步走上前攙扶著齟齬獨行的廖永忠,臉上關切的神色溢於言表
“爹爹可是遇上了什麽難處,不妨與兒子說說?”
這是真正的父慈子孝,廖永忠看了看跟自己一般個頭的廖權,心裏感到溫暖的同時,更覺自己肩負的壓力有多沉重。
強顏歡笑著,廖永忠抬手拍了拍自家獨苗攙著自己的雙手。隻要廖家後繼有人,隻要能夠保證自己兄弟二人拿命換來的富貴不至於煙消雲散,朱極的囑咐,他必須要做到,也必須要做好。
“將你娘,還有你妻兒一並叫到花廳裏,咱們一家今日好生吃頓家宴。稍後我也有些事情,要囑咐你們。”
往常廖永忠這麽囑咐的時候,必然意味著行將外出。瓦罐難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這種時刻,正是一家人最為牽腸掛肚的時刻。廖權隻將自家父親眼角的失落當做是離家的憂慮,臉上依舊強作笑意
“看來爹爹又遭陛下看重予以軍機要事了。”
看著廖權那張英朗間還不免有些天真的臉,廖永忠心裏說不出的酸澀。
“嗯!去吧,去找你娘!”
強行將廖權推著前行一步,目送其身影消失在這一進院落之後,廖永忠撇開家丁和親衛的伺候,獨自坐在院中的涼亭裏,眼角止不住的熱淚噴湧而出。
這一去,往後可能就要埋骨東瀛。
想想那抱著自己的腿用清脆的嗓音喊爺爺的大孫子,又想想那尚在繈褓之中,剛剛起了名還在咿呀學語的小孫子,這位自詡錚錚鐵骨的侯爺隻覺得難舍難離。
家宴很快便準備妥當,廖永忠揉了揉通紅的眼眶,一腳踏進歡聲笑語的花廳。悲傷的情緒很快感染了花廳內的每一個人,看著忽然默不作聲的家人們,廖永忠咬咬牙,到底還是決定將某些事情徹底埋藏在心裏。
“今日江夏侯周德興好大喜功貽誤軍機,雍王殿下派我前去替換周德興回來。為了往後東瀛能夠始終控製在大明手中,雍王殿下決定讓我永鎮東瀛。”
廖永忠的話讓花廳內坐著的家人一陣錯愕,已經明事理的長孫廖鏞登時便發出哭腔。
可廖永忠的話卻並沒有因此結束
“我走之前,會懇請殿下為權兒謀一條出路。依我之見,最好待武備學堂設立之後,權兒以武勳之後的身份入學。
無論將來填入親衛,還是下放衛所,都要忠君保國,護衛大明。若是可以,今後盡可能與雍王殿下走得近些,不必擔心為陛下忌憚。”
拍了拍哭喪著臉的廖權,廖永忠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至於咱這孫兒,往後便找個有學問的大儒做老師,若是被陛下看重,便入朝為官。若是學問不精,便做個閑散的勳貴,隻要恪守國法,咱廖家的富貴當與大明永存。”
“你們切切記住,無論富貴貧賤,切莫仗著勳貴的身份禍害百姓。無論是陛下還是雍王殿下,打小都是苦出身,他們最是容不得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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