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大難臨頭各自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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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早朝過後,胡相又把自己給磕暈了的消息再度向京城無差別全覆蓋。

    會不會成為京城的笑柄胡惟庸不知道,但他清楚自己這次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

    從自家床上醒轉的胡惟庸第一時間狠狠給了自家倆大耳刮子,他無比後悔自己為什麽既不能讓手底下那幾個官員代自己出麵向朱元璋詢問大都督府的事情。

    如今想來,歸根結底,還是他對朱極的宿怨太深,以至於下意識認為如果自己這個宰相不出麵,&nbp;&nbp;其他人根本沒有足夠的份量引起朱元璋的重視。

    如今倒好,重視是夠重視的,直接將朱極叫到了奉天殿,結果自己出乎意料地被抓住了把柄,非但沒能彈劾得了朱極,反倒是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回想這四個多月自己的一言一行,胡惟庸忽然想起,其實自己跟朱極壓根就沒有那麽大的仇怨。

    之所以鐵了心要跟朱極硬碰硬,完全是自己從去年成為獨相之後,&nbp;&nbp;一切都太順了,順到位極人臣之後忘乎所以迷失在權力的漩渦中。

    朱極出現後,他明顯感受到了來自朱元璋的打壓。

    尤其是當日大都督府設立的同時,朱元璋順手將汪廣洋重新提拔為左相,手中的權力被擠壓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所以他胡惟庸,心態失衡了。

    他錯誤地將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歸結為讓他上套的朱極。

    想到這裏,胡惟庸的眼裏隻有說不完的悔恨。

    如果當日向徐達與馮勝那樣,成為朱極的附庸,那他完全不會落得今天這步田地。

    追悔莫及的胡惟庸平躺在床榻之上,眼睛直勾勾盯著床榻上方,&nbp;&nbp;似乎要要將視線穿過重重阻隔,看向宛如他可以預見的人生一般陰雲密布的天空背後,&nbp;&nbp;看看那朗朗青天,&nbp;&nbp;是否還有後悔藥可賣。

    奈何這一切隻能算徒勞無功。

    好在用不了多久,&nbp;&nbp;他便能聽到一個足以告慰他失落的內心的消息——這朝堂之上,&nbp;&nbp;注定有一個比他更慘的人。

    人心就是如此的複雜。

    隻要看到別人比自己過得更糟糕,&nbp;&nbp;那麽他一定會覺得自己很幸福,&nbp;&nbp;卻渾然不顧自己比更多人過得更糟糕的事實。

    回到大都督府的朱極並沒有一點得償所願的欣喜。

    拋開跟自己作對這點不談,陳寧其實是個非常合格的軍紀司主事。至少能夠讓一群武勳害怕到主動向他求助,足以證明陳寧確實夠苛刻。

    所以昨日朱極探望陳寧的時候,表麵上看似警告陳寧,實則是希望讓陳寧對大都督府有那麽一絲絲的敬畏。

    如果沒有今天這檔子事,朱極甚至都想折騰陳寧幾日後,找個由頭讓陳寧招攬一批心腹過來。

    可是,陳寧千不該萬不該,偏偏不該將平複彩雲之南的具體戰略毫無保留地當著好幾個人的麵說出來。

    昨日與胡惟庸飲宴的那些人朱極已經求助朱元璋派人做了調查,慶幸的是那些人都不曾與蒙元餘孽暗通款曲,否則僅憑昨日自己說的那幾個關鍵點,今後大明出兵就要犧牲不知多少好兒郎的性命。

    徑直走進門庭冷落的軍紀司,正好與陳寧有些閃避的目光撞上。

    信手拉過一把椅子坐在陳寧案幾的對麵,朱極的眼神裏充滿了憤怒和失望。

    “陳寧,昨天晚上的茶,好喝麽?”

    被朱極明確指出昨晚他的去向,陳寧躲閃的目光終於認了命一般停留在朱極的腳下,恐慌中帶著些疑惑,支支吾吾了半天,終究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抨擊自己的時候言辭鑿鑿,自己犯了錯之後卻沉默不語,這樣的陳寧把朱極好不容易升起的一點好感都敗壞個幹淨。

    朱極終於收起了自己的失望和惋惜,隻是還以憤怒對待這準備僵持到底的沉默。

    “你被人稱為當代第一酷吏,耿炳文甚至說你就是條瘋狗。我本以為設計將你引入大都督府,憑你的幹練能讓大都督府的風紀有所改善。

    可惜,無論是我,還是陛下,想要的都是一條沒有私心逮誰咬誰的瘋狗。可你的表現,顯然不是那麽合格。”

    說到這裏,想起胡惟庸在朝堂上一口咬定陳寧主動向他吐露大都督府的一切,如此諷刺的現實讓朱極都感到好笑。

    “胡惟庸在朝堂上說,是你主動跟他說的。雖然我不太相信,不過事實就是,你說了,他們聽了。”

    提及自己的盟友如此出賣自己,陳寧恐慌的眼神裏終於也表現出了同樣的憤怒。

    誠然,昨日胡惟庸確實沒有明確要求自己將平複彩雲之南的戰略講出來。但當時後花廳那個氣氛,以及胡惟庸和其他幾名官員的表情,不就是逼他的意思麽。

    憑什麽自己就要被這麽出賣。

    “胡惟庸……胡惟庸,好你個胡惟庸。”

    驟然開口,陳寧的聲音有些嘶啞。反複念叨胡惟庸的名字,顯然其內心並沒有表麵這麽平靜。

    “哈哈哈哈,我陳寧真的是瞎了狗眼,居然跟這等卑鄙小人為伍。便是生死名滅,這都是我咎由自取啊。”

    怒極反笑的陳寧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倒是讓朱極有些刮目相看。雖說這陳寧被人說成一條瘋狗,不想窮途末路之下,居然沒想著反咬胡惟庸一口。

    不得不說,這廝如果跟對了人,未嚐不是個幹才。

    可惜,在大都督府這種地方,有些錯誤一輩子隻能犯一次。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還各自飛呢。更何況你們不過是因為利益結成的同盟,還真當人家拿你當回事了。”

    目睹陳寧如今的模樣,朱極便是連剛進門的憤怒都沒有了。

    沒好氣地扔給陳寧這麽一句,朱極起身拎著椅子放回遠處,轉身往軍紀司門外走去。

    “你會落得如何下場,尚需陛下裁決。不過看在你在我大都督府待過一天的份上,你的妻子兒女我會盡力保下。

    陳寧,趁你現在還有活動的機會,有什麽想說的,都寫在紙上吧。我已經沒興趣再聽你說什麽了,畢竟,我說的話你也從來沒聽過,不是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