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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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堂侍中,不會因為一次錯誤的決斷就倒台。

    王珪憋了口氣,終於在貞觀五年的新年朝會上逮到了機會。

    今年,大唐在河州新置米川縣,治所在後世青海循化撒拉族自治縣西的黃河南岸。

    《寰宇記》卷155米川縣:“因米川水為名。”

    恰恰柴令武今年也應當授官了,按規矩是授雲騎尉勳官,王珪卻極力舉薦柴令武任米川縣尉。

    七品勳官任從九品下實職,倒也符合常規。

    把這些紈絝子弟攆去地方上任事,也未嚐不可。

    但是,米川縣不一樣啊!

    新建的下縣,人口少,地處邊塞就不說了,關鍵是縣域南麵毗鄰吐穀渾,這個實力不算特別出眾的鄰國當年還是大唐的盟友,如今卻屢屢興兵侵擾。

    這事吧,一個巴掌拍不響,吐穀渾是鮮卑族統治羌族,本來就是遊牧民族,時不時劫掠一把也是他們的常規操作。

    吐穀渾步薩缽可汗慕容伏允派長子慕容順向大隋朝貢,慕容順卻被隋煬帝扣了當質子。

    隋擊吐穀渾之戰,慕容伏允戰敗西逃,隋煬帝立慕容順為可汗,派大寶王尼洛周輔佐,結果尼洛周被部下所殺,慕容順隻能回隋,父子間的隔閡卻已經深埋。

    當涉及到那把椅子時,父子又算得了什麽?

    慕容伏允趁著隋末亂世,隋煬帝無暇西顧,恢複了吐穀渾,之後與大唐李淵聯合伏擊河西的李軌。

    作為回報,李淵把寄居長安的慕容順送回了吐穀渾。

    而當時,慕容伏允已經立下慕容尊王為儲君,要慕容順回來幹嘛?

    這不是製造不痛快嗎?

    可慕容伏允總不能把慕容順殺了吧?

    留著慕容順,卻又在臣子中造成分裂,總有一些臣子要依附慕容順。

    膈應。

    誰也不知道,李淵為什麽會來上那麽一手騷操作。

    可正是這個舉動,導致了大唐與吐穀渾關係的惡化,雖說不至於像突厥一樣大打出手,邊境摩擦還是加劇了。

    “柴令武那小娃兒才多大?扔邊境去,出事了怎麽辦?”程知節很仗義,當即提出反對。

    “讓他去也不是不行。當年我隨陛下出征,也是這個歲數。”開府儀同三司、齊國公長孫無忌表示支持。

    對於這些經曆過亂世的人來說,舞象之年即獨當一麵,好像也不是多難的事。

    李世民不知道想些什麽,居然真的同意了王珪的建議。

    ……

    視察完整個柴家莊,柴令武隨口指點出幾個漏洞,讓柴躍改進巡邏防守製度。

    沒辦法,財帛動人心,燒刀子獲得豐厚的利潤是不爭的事實,要不然也不至於被倭國遣唐使盯上。

    而且,以柴令武那陰暗的心理,早就推斷出惠日身後一定有大唐的勢力在驅使,讓倭人火中取栗。

    對此,柴令武的命令是,能擋則擋,擋不住時付之一炬。

    寧可毀了,也不便宜別人。

    柴躍驚訝得張大了嘴。

    莊主的果決,出乎柴躍的意料,真要這麽做,要損失好多錢啊!

    “不,你不明白那些人巧取豪奪的決心。”

    柴令武笑了笑。

    遣唐使的出擊,隻是某些人的試探而已,後續絕對會讓人期待。

    隻有讓人看到柴家莊玉石俱焚的決心,才可能擋住覬覦之心。

    畢竟,阿娘薨得太早了,阿耶在華州,難免照顧不周。

    張阿難的身影出現在柴家莊“陛下意欲在昆明池召見各部酋長、番邦使者,召你伴駕。”

    好吧,這舅舅使喚起人來,當真一點不客氣。

    昆明池畔,旌旗招展,左右千牛衛甲胄鮮明,長槍、橫刀林立,殺氣騰騰的。

    雖然千牛衛中的內衛頗多官宦子弟,卻不意味著千牛衛的戰鬥力比其他各衛弱了,畢竟他們也是會輪換著出去打仗的。

    程處默在左千牛衛隊列裏,殺氣騰騰地握著刀盾,見到柴令武也隻是微微頷首。

    現在是執行軍務,軍紀可不是開玩笑的,搞不好真掉腦袋,不敢亂說亂動。

    隨著李明英越過左千牛衛的隊伍,柴令武來到李世民身邊,垂手侍立。

    實錘了,李明英就是內侍省的宦者,就是不知道品階如何。

    那些話本、小說動不動就萬國來朝,其實哪來的萬國?就是各部落酋長都算上也不過幾百人嘛。

    “萬”是虛指?那沒事了。

    “尊敬的陛下,你忠誠的交州刺史範頭黎,懇請朝廷增加交州的鐵器數量。”

    厚嘴唇的林邑王範頭黎躬身行禮。

    此時的安南,是歸嶺南道管轄,卻也是羈縻狀態,刺史同時也是林邑王。

    李世民張嘴想應承,卻看到柴令武微微搖頭,不由道“柴令武,你有何看法?”

    柴令武輕輕一笑“範刺史要鐵器,自然不難。聽說交州、愛州等地水稻一年三熟,能否走海路運到萊州,換取鐵器?”

    李世民聽到“一年三熟”,瞳孔張得老大。

    這樣的寶地,為什麽朝中大臣棄之如敝屐呢?

    範頭黎恭敬地回答“如此最好,畢竟交州是真沒錢。”

    柴令武對李世民拱手“柴令武此番僭越,請陛下寬恕。”

    “僭越得好哇!”李世民眉飛色舞地擊掌。“不意柴令武對地理、食貨竟如此了解,交州水稻運送進來,大唐有足夠的倉儲,再無須畏懼災荒!”

    李世民深刻地了解,當年強橫一時的大隋之所以被掀翻,不乏有人推波助瀾,但災荒始終是一個重要因素。

    如果大唐的常平倉都能堆滿,又何懼百姓鋌而走險?

    百姓的要求其實很低,能填飽肚皮,就不會跟著作亂。

    隨侍的孔穎達驚訝地“咦”了一聲。

    別人不了解柴令武,他還不了解嗎?

    打架、捉弄助教、損毀國子監公物、吃務本坊的霸王餐,上課時就會呼呼大睡,一年下來,《論語》渙然如新,幾時會看這種連國子監生都極少涉及的地理誌?

    “蒙舍詔酋長舍龍拜見陛下,蒙舍詔同樣想求取大唐的鐵器。”

    舍龍行禮。

    蒙舍詔因位於蒙舍龍(後世雲南大理巍山縣)而得名,在六詔最南,故又稱南詔。

    此時的六詔都很弱小,最多就是各據一縣而已,在大唐君臣眼裏很不起眼。

    柴令武卻閉口不言。

    風花雪月,說明那裏風大、草多花多,海拔略高,空氣好。

    真要說印象,粑肉餌絲算不算?

    蒙舍詔沒有大唐迫切需要的東西,而大唐卻對蒙舍詔潛在的威脅一無所知啊!

    “彌藥人拓跋赤辭拜見陛下。”

    壯實的濃眉漢子著一身粗製牛皮衣,向李世民行禮。

    李世民有些不明白“彌藥人”這個稱呼,柴令武隻能小聲地解釋,彌藥人是黨項人的舊稱,拓跋部是其中勢力較大的一支,“拓跋”的原意是高原的孩子,與鮮卑拓跋不是一回事。

    因為鮮卑人介入青海,並成立了吐穀渾國,黨項各部頗受擠壓,日子並不好過。

    雖然拓跋部與吐穀渾結為姻親,卻不表示他們真的親如一家。

    終究,隻是利益結合罷了。

    拓跋部追隨吐穀渾,不像黨項其他部依附大唐,是有著不得已的苦衷,他們的位置恰好被吐穀渾全麵壓迫,惹惱了吐穀渾,他們連回旋的縱深都沒有。

    拓跋赤辭聽著柴令武那“小聲”的話語,心頭一陣驚駭。

    想不到,大唐還有人對拓跋部的情況了如指掌,連姓氏的來曆都解釋得清清楚楚。

    “朕一向宅心仁厚,聽不得拓跋部受苦。侯君集啊,看看兵部有沒有失修的兵刃,便贈送一些給拓跋酋長吧。”

    李世民開啟了自吹自擂模式。

    送一些兵刃,可不是讓拓跋部附和吐穀渾來對付大唐的,而是對吐穀渾與拓跋部的分化瓦解。

    沒有柴令武的詳細介紹,李世民也不會如此行事。

    “臣西伊州刺史石萬年,請求陛下派兵蕩平沙匪。”

    去年,大唐挾滅突厥之勢,派西北道安撫大使李大亮對伊吾雜胡進行招慰,伊吾城主石萬年率七城歸唐,設西伊州,下轄伊吾縣、柔遠縣、納職縣,有鹽池。

    柴令武突然有點心慌。

    連續幾個西北方向的部落、州,不會是狠心的舅舅將自己放逐西北吧?

    “柴令武聽封。”

    李世民的聲音不大,卻讓柴令武更加心慌了。

    “今日柴令武博聞廣識,朕心甚慰,特封為飛騎尉。”

    柴令武暗道不好,原本預定正七品上的雲騎尉變成了從六品上的飛騎尉,鐵定沒好事。

    “河州新設米川縣,令柴令武領實職縣尉,從九品下。”

    柴令武哭喪著臉,在輿圖上找到米川縣的地盤,臉上能擠出苦膽水。

    “不是,陛下,你好歹是我的親娘舅,一母所生的,你不能這麽坑外甥啊!在吐穀渾邊境,你當這不會打仗啊?”

    “我要死了,你日後怎麽麵對我阿娘的牌位喲!”

    李世民似笑非笑地看著柴令武“三姐在你這歲數,已經在京畿指揮娘子軍作戰了,你覺得是誰無顏麵對喲。”

    柴令武隻能收起表演“可是,外甥在柴家莊的家當,總有人惦記怎麽辦?舅舅須得準許柴家莊防衛,配備長槍,必要時雍州折衝府得出兵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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