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叫你戴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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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柴令武不救兕子,隻是事有輕重緩急,兕子的時間還長,等自己再攢點積分。

    從米川縣一戰,柴令武就深刻地體會到,沒有積分傍身的日子,是何等的沒有安全感。

    手上僅存的一萬餘積分,絕對,絕對,不能輕易動用了吖!

    扔下一個需要等一批藥物采取的借口,柴令武溜出了皇宮,到皇城內的吏部考功司議敘了。

    說起來,議敘、論功才是柴令武進長安城的主要原因。

    就憑米川縣耗死一千積石軍而不破,在大唐就是響當當的事跡,右遷是理所當然的事。

    熟門熟路的,連掌固、員外郎、郎中都是熟人,連評議都很熟,上中。

    唯獨柴令武不肯買這賬。

    “米川縣僅憑弓馬手與百姓,守住折衝府蓄意放棄的縣城,死傷無數,就換來這麽一個破評議?”

    柴令武一腳踢翻公案,卷宗、筆墨灑了一地,瞬間一片狼藉。

    掌固、員外郎手忙腳亂地收拾,郎中一臉的苦笑“柴少府喲!吏部的評議本來是上上,然後因為你衝動的那一拳,台院的禦史趙義彈劾你毆打上官,侯兵部也彈劾了,陛下雖然留中不發,評議這頭還是得做做樣子。”

    柴令武一腳踩著椅子,惡霸模樣十足“趙義,什麽來頭?”

    郎中苦笑“太原王家的人。”

    姓趙很正常,太原王家的人又不是隻姓王,有外姓依附的、有身為女婿的。

    吏部這頭,既然是皇帝二舅的原因,就不好發作了。

    再一個,高文敏他阿耶在當尚書,幾分薄麵是要給的。

    遷從六品上的河州治中,比羅大宣的品秩都高,這是升了多少級?

    柴令武扳了扳手指頭,然後又停止了。

    費那個事幹嘛?知道大約能在縣令聚集時平等地插入就行了嘛。

    是了,原河州別駕遷廓州,河州治中衛戈升別駕,這不早就虛席以待了嗎?

    所以,官場的升遷,很多時候都有脈絡可尋。

    羅大宣也不差,雖然沒有升官,但一個米川縣子的爵位已經夠使了,年度評議考功司直接定的上上。

    走到禦史台大門口,柴令武斜倚著獨角獬豸的石像,惡形惡色地看著禦史台每一名下值的官員。

    察院枊範出來,看到這一幕,哭笑不得地走了過去“你怎麽跑這來了?”

    柴令武吐了一截草莖“來得正好,告訴我,誰是禦史趙義?”

    枊範瞬間明白了,這位果然一如既往地氣量不大,知道有人下絆子,立馬來報複了。

    “喏,那個青袍長頸的就是。”枊範輕輕說了句。“下手輕一些。”

    柴令武一個箭步衝過去,一肩膀撞翻了趙義,隨後又一把揪住趙義的領子,正反兩個大耳刮子抽過去,嘴裏還罵道“叫你走路不長眼睛,撞耶耶身上!”

    趙義的身子骨其實也不錯,可在真刀真槍見過血的柴令武麵前,連還手的勇氣都沒有,仿佛隻要敢還手,柴令武就會活生生打死自己。

    很荒謬的感覺啊!

    但是,柴令武都敢堵在禦史台門前揍人,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而且,趙義也心知肚明,自己是為什麽挨揍。

    “我沒有……”趙義弱弱地解釋。

    柴令武又是兩個大耳刮子抽過去,抽提趙義陣陣耳鳴“叫你戴帽子!”

    台院的侍禦史看到自己下屬挨抽,想過去解圍,立刻被相熟的部下拉住衣袖。

    “誒,多什麽事啊!不看看那禍害是誰?帶弓馬手、百姓守城的柴令武啊!”

    “不提人家的出身,就這功績,朝中幾個大將都讚不絕口,右武衛大將軍、宿國公程知節揚言要認一個幹女兒,招他當女婿,明顯是極為讚賞。偏偏趙義不知輕重,在人家春風得意的時候彈劾,雖然陛下留中不發,吏部原本上上的評議卻成了上中。”

    “本來柴令武就是個無事都要生非的家夥,趙義偏要頂上去彈劾,隻是揍幾下,很輕了。你犯不著去招惹這種根本不考慮後果的人。”

    侍禦史想了想,不管,好像於心有愧。

    於是,以袖遮麵,侍禦史快步離開皇城。

    在皇城裏巡邏的程處默,看到禦史台門前打得熱鬧,很想湊過去看個究竟。

    瞅到柴令武的身影,程處默果斷扭頭,帶著軍士換了個方向巡邏。

    老程家的遺傳,都是麵帶豬像、心中嘹亮,利弊什麽的門清。

    “我錯了!我不該撞人!我不該戴帽子!”

    皇城內回蕩著趙義悔恨交加的聲音。

    聽什麽家族指使,招惹這瘋子做什麽?

    自己的彈劾,隻是讓柴令武丟了那麽一丟丟麵子,柴令武的大巴掌,卻讓自己肉疼、心疼,在整個皇城都丟盡了顏麵。

    唉,估計得尋求外放,避開這幾年的風頭,待大家記性淡化之後再入長安。

    柴令武堵門毆打趙義的消息,風一般地傳入甘露殿。

    長孫皇後又好氣又好笑,李世民也哭笑不得。

    好嘛,雖說是冤有頭債有主,可這打人的理由……

    嘖嘖,一點誠意都沒有。

    ……

    潞國公府,端著茶碗的侯君集眼皮子直跳。

    柴令武揍趙義的消息,風一般傳遍了各衙,且成為三省六部九寺茶餘飯後的談資。

    侯君集心知肚明,柴令武下一個要找上門的,必然是自己。

    他要不來,侯君集還真看不起他。

    彈劾一事,侯君集自認問心無愧。

    米川縣圍剿吐穀渾積石軍一役,便出自侯君集的手筆,事實也證明極為成功。

    至於米川縣的傷亡,咳咳,大唐會永遠記住他們的。

    但是,柴令武打風申那一拳,就是踐踏了整個官場的規矩,就是有天大的功勞也要彈劾!

    再說,當年師父李靖滅突厥而歸,何等的威風凜凜,不照樣被彈劾得稱病不出?

    侯君集當年在天策府,隻是個二流角色,根本無法與程知節、秦瓊等人相提並論,玄武門之變中也沒有顯著的功勳,何德何能一躍成為兵部尚書?

    玄武門之前的勸諫起兵、迫使太上皇禪位,就這點功勞也不足以服眾啊!

    而玄武門之前李世民極為倚重的秦瓊,為什麽會在玄武門之後邊緣化了?

    因為,誅殺李建成、李元吉諸子的差使交到秦瓊手裏,愛惜羽毛的秦瓊果斷拒絕了,而為了出頭不擇手段的侯君集則接過這有損陰德的髒活。

    所以,侯君集上位了;

    所以,程知節他們更加看不起侯君集了。

    至於柴令武打上門來,侯君集是絲毫不怕的,他那接近一流武將的身手也不是吃素的。

    ……

    國子監內,白發蒼蒼的歐陽詢老夫子笑眯眯地與柴令武閑話。

    歐陽詢身上的給事中已經卸任,除了一個太子率更令的職位,還有一個弘文館學士的身份,正適於來國子監教書育人。

    除了一手出類拔萃的書法,他老人家與陳叔達等人於武德七年還編撰了一本《藝文類聚》,是後世發現存世最早的一部完整的官修類書,它保存了中國唐代以前豐富的文獻資料,尤其是許多詩文歌賦等文學作品。

    老人家很風趣,性格直而不拗,與柴令武談得眉飛色舞。

    “可惜,你要在館閣體上再發展,成就當不下於老夫。”老夫子開懷大笑,卻又略為柴令武惋惜。

    高興的是,國子監生出去了那麽多人,也就隻有柴令武回來看過。

    至於說柴令武可能有點其他目的,不重要。

    隻要真來看過本夫子,就已經足夠了。

    柴令武的笑容停滯,認真地端詳著歐陽詢。

    剛才沒注意,老夫子笑起來有點牽強,一邊麵頰如常,一邊麵頰微微僵硬。

    是了,《冊府元龜台省部·譴責》許敬宗為中書舍人,貞觀十年,百官為文徳皇後縗絰,率更令歐陽詢狀貌醜異,眾或指之,敬宗見而大笑,為禦史所劾,左授洪州都督府司馬。

    《譚賓錄卷一》文德皇後喪,百官縗經。率更令歐陽詢狀貌醜異,眾或指之。中書舍人許敬宗見而大笑,為禦史所劾,左授洪州司馬。

    《舊唐書·許敬宗傳》十年,文德皇後崩,百官縗絰。率更令歐陽詢狀貌醜異,眾或指之,敬宗見而大笑,為禦史所劾,左授洪州都督府司馬。

    原本慈眉善目的歐陽詢,或許是因為麵癱的緣故,漸至醜陋。

    歐陽詢灑脫一笑“發現了?無所謂,黃土都埋到脖子了,在意容貌做什麽?難道還能迎娶美嬌娘?”

    心態確實很好。

    隻是,確實對生活造成不便。

    問過泥石流係統,知道緩解的麵部治療膏一千積分一管,柴令武果斷兌出來。

    “先生每日熱敷麵部之後,擠出一點藥膏,均勻塗於麵上,或能緩解症狀。此乃羊同苯教嘎嘎上師秘方,先生不妨一試。”

    歐陽詢險些噴笑。

    不說柴令武有沒有機會接觸到羊同苯教的上師,就說這個名字,你胡謅也得像樣些麽。

    還是跟當初在國子監一樣,滿口胡柴。

    就算藥膏是你自己配的,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老夫自當試用。

    反正,老都老了,還兼麵癱了,會怕藥膏有副作用麽?

    柴令武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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