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響馬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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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稍微靈通那麽一點的都知道,柴令武絕對不會是失手。
隻是,柴令武手段漂亮,偏偏侯德夫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主動啟釁,柴令武下手也有分寸,侯君集即便知道了也無可奈何。
侯君集不能主動出手對付柴令武,那是自降身份。
真想亂規矩,當柴紹不存在?
別看當年侯君集對那兩家人下手夠狠的,可沒有李世民的授意,他算個屁!
單獨論柴紹與平陽昭公主,哪一個不比他強,不比他關係更密切?
他們的子嗣,更不是侯君集可以算計的!
疏不間親,他還沒能耐對付有深厚背景的柴令武,隻能懷恨在心。
此時的侯君集,性格依舊醜得令人發指,卻還沒扭曲到敢不顧一切的地步。
柴令武在國子監出夠了風頭,在國子監生的目送下出了國子監,在務本坊找到牽馬等候的柴刀。
咦,天馬無恙,柴刀也行動自如,怎麽一臉被綁架的神情?
柴刀身邊是一名腰佩橫刀的漢子,一身服飾簡樸,卻能夠讓人清楚地知道,他背後有來頭。
“見過治中!我家宿國公請治中府中一敘。”
柴令武瞬間明白柴刀這古怪的表情究竟為何了。
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晉司徒王蒙好飲茶,人至輒命飲之,士大夫皆患之。每欲候蒙,必雲“今日有水厄。”
換到程知節身上,要說今日有酒厄。
程知節好酒,還少有節製,喝著喝著還會當場毆鬥,特別是碰上尉遲融,一個力大如牛,一個下手夠陰,時常打得雞飛狗跳的。
酒品不好,還不許客人逃席,除了他們瓦崗一夥人,也就尉遲融幾個武將受得了。
說到請客,長安城聞程色變,柴令武也不能例外。
眼珠子轉了轉,柴令武打了個哈哈“那啥,想起來了,我還要進宮拜別陛下呢……”
粗豪的聲音在務本坊內回蕩“柴令武小子,為叔告訴你,陛下去九成宮了!不在太極宮!哈哈,想跑,門都沒有!程處默,把他帶回府上,讓他跑了,打斷你三條腿!”
程處默在柴令武麵前擠眉弄眼,意思很明白沒能力反抗,就閉目享受吧!要不然,我家阿耶是真會打斷腿的!
再看看身畔兩名雄壯的程家部曲,柴令武瞬間躺平了。
皇帝二舅也是,好好呆在太極宮裏不行嗎?
得,鬥是鬥不過這老響馬的,認命吧!
好在,燒刀子已經停產,現今存世的酒,度數都不高,勉強能應付程知節這老貨的。
程知節的宿國公府,洋溢著一股濃濃的暴發戶味道。
不,是響馬的味道。
門口是部曲把守,照壁有奴仆看護,整個前院連蚊子都是公的,很顛覆柴令武心中程知節夜夜笙歌的味道。
程處默瞅了一眼上頭高坐的程知節,帶著幾分幸災樂禍“自從續弦之後,阿耶身邊被後娘管得,連丫鬟都不敢有。”
柴令武意外地看了一眼程知節。
你個濃眉大眼的混世魔王,居然是耙耳朵!
也是,續弦崔氏是清河崔家出身,規矩多,程知節要接受娶五姓女的好處,自然也得承受其弊端。
反正,別人的取笑,沒臉沒皮的程知節是不會在乎的。
女眷輕易不見客,除非是通家之好。
或許這規矩在大唐並不盛行,但在五姓七家,規矩是要講的。
所以,柴令武看到程知節安排自己坐首席、崔氏大大方方出來入席,覺得很驚訝。
自己有幾斤幾兩,柴令武還是清楚的。
論輩分,自己隻與程處默相當;
論功績,米川縣之戰雖然耀眼,在老將們眼裏也就那樣。
所以,程知節越過柴紹,請自己的客,還是主客,必有所求。
“這是魏徵老道士自釀的醽醁翠濤,老夫花了好多錢財,還搭上了叔寶的顏麵,才請動他釀了十甕!入口甘甜,後勁還略大,可惜沒你釀的燒刀子痛快!”
“該死的太原王家,該死的王敬直,不幹好事!”
程知節在那裏長籲短歎。
對於他們這些酒癡來說,好不容易世間出了一款合心意的“烈酒”,正喝得酣暢淋漓,卻被告知這酒因為被人覬覦,再也沒有了!
好想提著橫刀砍人啊!
眼珠子一轉,程知節目光在柴令武身上打轉轉。
“賢侄啊,要不,我們兩家合力整燒刀子得了。”
柴令武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夠婉轉,程知節身邊的崔氏輕言細語地開口“夫君,稚子持金過鬧市,後果當如何?即便是柴家加上程家,也難擋住各家的覬覦之誌,甚至可能最先出手的,便是妾身娘家——清河崔家。”
程知節幹咳了一聲,迅速顧左右而言他。
失言了,世家的貪婪,確實不是他一家擋得下來的。
這就是娶妻娶賢的好處,查缺補漏的事,世家女堪稱專業。
如果是小門小戶的女子,說不定看到這好處就慫恿夫君上了。
“賢侄一表人才,在米川縣的功績,也是有目共睹的,朝堂上幾個老匹夫也讚不絕口。聽說賢侄尚未婚配,不如我程家收個幹女兒,與你結親?”程知節笑得身子亂晃,崔氏掩口輕笑。
這個主意,濃濃的程家風範,滿滿的不正經。
柴令武當然知道這是玩笑,立刻回應“叔父這話挺好,可真成一家,到時候劃起酒拳來,喊一句‘哥倆好’,味道豈不是不對頭?”
程處默笑點低,捶著桌子哈哈大笑,被崔氏一眼掃過去,瞬間把手攏起,兀自大笑不已。
程知節指著柴令武笑道“這話果然合老程胃口!要不是不想低嗣昌一頭,老夫今天就能跟你斬雞頭、義結金蘭!”
這話別當真,當真柴令武就輸了。
說到底,程知節這話不過是調節氣氛而已。
圖窮匕見是早晚的事。
酒意微酣,程知節開口“聽說賢侄岐黃之道頗有造詣?可能出手救救叔寶?”
柴令武正坐、停箸、置樽,一言不發地看著程知節。
自己到現在也不過救了兩三人,程知節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難道,霍國公府,竟然有他宿國公安插的眼線?
程知節瞥了柴令武一眼“別以為你救治皇後的事會密不透風,程處默在千牛衛,不可能一點不知情。”
不是霍國公府上泄露的就好!
柴令武慢條斯理地拿著絲巾擦嘴“稱不上懂,隻是偶然得了幾個方子,意外獲得一些稀罕物而已。”
準確地說,柴令武救不救秦瓊,尚在兩可之間。
秦瓊與柴家素無交往,在玄武門之變後又為今上不喜,一身傷病,也讓那鐵打的漢子成了臥病不起的廢人,“病秦瓊”這下實至名歸了。
程知節很清楚柴令武的姿態意味著什麽。
他隻是外麵粗魯而已,心頭卻是明鏡一般。
貞觀一朝,諸多名將,他才是最清醒的人。
可能有人會覺得在晚年,程知節追擊阿史那賀魯一役,竟然聽任副大總管王文度矯詔收兵,因而被連坐免官,是糊塗了。
可是,看看對王文度的處置。
歸朝後,以矯詔、指揮不善獲罪,按律當誅,除名為民,後起為左衛中郎將。
如果是真矯詔,哪個掌握了實權的皇帝能饒過他狗命?
“自此之後,你柴令武,將是程家最尊貴的客人。程家願意以一次為你效死命的機會,請你醫治叔寶。”程知節一字一句說道。
崔氏眼中隱約不解。
程知節輕歎“夫人不知,當年在瓦崗,艱難之時,我等眾人屢屢得叔寶舍命相救……”
崔氏頷首“既然有這情誼,程家便不能虧了情分,妾身自當遵夫君之命。”
看,多大氣一婆姨!
即便事後程知節跪搓衣板,那也完全值當了啊!
“盡力,不敢保證。”
柴令武惜字如金的話,讓程知節大喜。
“程處默你個瓜皮,還不快去翼國公府,讓人將你叔寶伯父送過來!”
病秦瓊是真的病重,麵色枯黃,有氣無力,氣息沉重得無以複加。
要不是惦記身邊那年方八歲的兒子秦懷道,怕他無法支撐家業,秦瓊早就撒手人寰了。
“全身多處受傷,經脈紊亂,脊椎骨上有金屬碎片。嘖嘖,憑他這身軀,能活到現在都是個奇跡了。”泥石流係統毒舌道。
“能救嗎?”
柴令武認真詢問。
程知節的人情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柴令武也不想眼睜睜看著英雄末路,淒涼。
“難!”
連驕傲的泥石流係統都說這話了,可見秦瓊這身軀破成什麽樣子。
“不是還有生命營養液麽?”不死心的柴令武追問。
生命營養液,能將自己救回來,能將阿耶救回來,為什麽就不能救秦瓊呢?
泥石流係統的聲音第一次如此無奈“傷勢太重了啊!即便是生命營養液,也隻能延續他十年的生命,武力……還是別提了。”
柴令武抬頭,鄭重地看著程知節與秦懷道“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先聽哪一個?”
年幼的秦懷道抬起堅毅的麵孔“先聽壞消息。”
對於他來說,隻要阿耶能活下來,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壞消息是,翼國公的傷勢太重,以後再不能動武;好消息是,我還能延續他十年的性命。”
秦懷道一個響頭磕到地上“請世兄救我阿耶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