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西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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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爨這邊,日子可是真的難過了。

    磨豫、秦臧、一平浪、黑井,四個地方被昆州大都督府奪走,氣得西爨大首領爨弘保想提兵跟昆州大都督府一決雌雄。

    但是

    真打不過啊!

    龍和村之戰,即便柴令武占了日蝕的便宜,依舊向西爨張開了獠牙、顯露了崢嶸,三千人馬幾乎沒什麽損失, 就將秦臧縣一方的一萬人馬打敗,逼降了四部。

    相形之下,以往東爨、西爨的摩擦,就像菜雞互啄。

    內憂外患,大唐的壓迫不用提,洱海邊上的六詔則是心腹大患!

    現在,風頭最盛的是西洱河邊上,麽些人的越析詔。

    當然,越析詔是外人的稱呼,麽些人的自稱是“花馬國”。

    因為,麽些人的圖騰,就是馬。

    由圖騰可見,越析詔的養馬是整個洱海流域出名的。

    洱海馬,即後世的大理馬,矮小體健、負重耐勞、善遠行,極適於滇地的崎嶇山道。

    越析詔首領儂波仗著麽些人逐漸兵強馬壯,時不時不陰不陽地抗拒一下,還隔三差五地吞並外麵的小部落,尾大不掉之勢已成。

    更糟糕的是,其他五詔膽兒漸肥,跟著越析詔有樣學樣,東一錘子、西一榔頭地給西爨難看,偏偏每次都鬥而不破,堪堪在西爨的底線之上。

    這就難受了。

    雖然爨弘保很想出兵滅了其中一詔,殺雞儆猴,奈何六詔實在太鬼了, 雖然平日裏相互摩擦從來沒少過, 對上西爨卻又瞬間同氣連枝,氣死個人。

    明明六詔就不是同一個族群的啊!

    “大首領,今年的用度不夠了。”

    西爨掌管開支的長老苦著臉念叨。

    黑井、一平浪兩個最重要的鹽產地沒了,損失無疑是巨大的,兩個主要財源中斷了啊!

    要不是諾鄧鹽井還能源源不斷地產著鹵水,西爨就得停擺!

    “該死的孟緣,要不是他多事,唐軍哪裏有借口奪我鹽礦!”

    爨弘保氣急敗壞地喝罵。

    一名長老長歎:“不僅是東麵要麵對唐軍的壓力,南麵的濮子部如今也降了唐,也在整編人馬,挑選府兵。濮子部占據哀牢山的地利,可以隨時對我們侵襲,而我們卻需要慎重防守。”

    沒辦法,在這交通並不便利的時代,地利這一要素就能讓無數名將望洋興歎。

    更何況,西爨本來在分家時就沒占到多少便宜,財力不如東爨, 兵力不如東爨,連將領也不如東爨啊!

    如今,東爨在孫子輩的爨誌遠帶領下,舍棄了顏麵,一頭紮入大唐的懷抱。

    祖宗基業都不要了!

    要說西爨沒有優勢,那也是不夠客觀的,至少鬼主體係在西爨就運行得平穩,且不爭權奪勢。

    北麵,則是大唐虎視眈眈的嶲州都督府。

    西麵,是永昌與金齒部,還有溝壑縱橫、望山跑死馬的高黎貢山與奔騰洶湧的怒江!

    沒有退的餘地!

    “敵外必先平內!召集四萬兵馬,一萬由大長老統領,壓住其餘五部,不許動彈;我率三萬,對越析詔出手!”

    爨弘保喝道。

    這個戰略,倒是寫明朝的建文帝剛好相反,打的就是最強的。

    打敗了越析詔,殺猴儆雞,然後從六詔身上榨取油水,可以為西爨續命!

    越析詔內。

    儂波聽著探子稟報消息,拔出腰刀,砍到石柱上,火星迸射。

    “花馬國的子民們,我們能站在這塊土地上,成為它唯一的主人,靠的從來不是誰的憐憫,而是我們的刀槍!”

    “雖然我們隻有一萬勇士,但麵對三萬敵人,我,儂波,你們的大首領,將無懼地站在最前方!”

    “身後,是我們的家園,我們的父母妻兒,是我儂波剛剛出生不滿百日的兒子波衝!”

    “告訴我,能退嗎?”

    儂波咆哮道。

    “不能!”

    麽些青壯揮刀咆哮。

    生存麵前,沒有對錯,隻有勝敗。

    數量懸殊有點大,但一向在艱苦環境中掙紮求生的麽些人,顯然更彪悍、更不畏死亡。

    西洱河畔,一萬麽些青壯持弓箭、負刀盾,與西爨的瘋狂對射。

    箭矢的攻擊,雙方的損傷幾乎持平,都傷亡了近千人。

    儂波一手持矛、一手執盾,厲聲道:“花馬國的子民們,隨我殺敵!”

    “吼!”

    咆哮聲中,八千餘青壯,赤著雙腳,以在群山萬壑中蕩漾的老猿都自愧不如的敏捷,瘋狂地向西爨大軍殺去。

    以占據劣勢的人馬,撞擊西爨二萬八千餘人的陣營,慘烈得幾乎像是自殺。

    血,匯聚成流,漸漸淌入西洱河中,將河水染成了鮮豔的紅色。

    身軀,一個個倒下,但越析詔的青壯,每倒下一名,必然拉上一名西爨的軍士同歸於盡,哪怕是斷了手臂,也會用牙齒咬住對手的頸部。

    呐喊聲,慘叫聲,聲聲震顫人心。

    儂波在西爨軍的一角,瘋狂地揮舞長矛,刺傷一名又一名西爨軍士。

    但是,個人的武勇,除非達到秦瓊、尉遲融之流的水準,否則在戰陣麵前都是那麽的渺小。

    你能殺十人、百人,難道還能殺千人麽?

    黃昏的光芒映照在血已凝結、發黑的土地上,雙方的第一次交手宣告結束。

    兩邊都出了二百人,整理戰場,救治傷員,將同伴的屍體抬回自家陣營,等待戰爭結束,由自家鬼主或祭司招魂、祭奠、祈福,再加以火葬。

    這個時代的西爨、越析詔都是火葬為主,土葬是元、明之後受中原文化影響,才移風易俗,部分接受的。

    雙方都默契地撤了五裏,點篝火造飯。

    越析詔的二長老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大首領,花馬國的子民,傷亡太大了。三千的損失啊!”

    儂波咬了一口羊肉:“西爨的傷亡比我們大,五千傷亡。”

    二長老歎道:“可是,他們的人數多啊!再這麽硬拚下去,我們會被耗光的。”

    儂波臉上浮現奇怪的笑容:“你是覺得,蒙巂詔、施浪詔、蒙舍詔、浪穹詔、鄧賧詔,被西爨那一萬人馬鎮得不能來援助,所以花馬國就孤立無援了?”

    二長老訕笑。

    實話實說,他就是這麽想的。

    逃是不可能逃的,花馬國的男人,逃了會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所以,他一直以為這是花馬國最後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