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賜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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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朝的盧國公程知節,突兀地插話了:“你說是侯塞壘所說,便是侯塞壘所說?耶耶說你家婆姨偷漢子,就真的偷了?”

    殿中的武將惡形惡色地笑了。

    唐臨有些茫然。

    程知節與侯君集的關係不是很差嗎?

    怎麽有種為侯君集出頭的感覺?

    但是,話趕話,容不得半點退縮!

    “此刻,侯塞壘正在廣運門外候著,    一召便知。”

    濃眉大眼的侯塞壘,眼神飄忽,柴令武忍不住想起了佩斯的那金句。

    程知節圍著侯塞壘轉了一圈,嘖嘖稱奇:“老猴子這眼睛,可真瞎!”

    多半武將都應聲附和。

    不是給程知節顏麵,是真這麽想的。

    哪家的親衛、部曲,    不是可以為主家赴死的?

    獨有侯君集這兒出了個異類!

    侯君集歎了口氣:“盧國公說得是。”

    程知節閃電般地伸手,蒲扇般的大巴掌擊在侯塞壘右臉上,    發出爆裂的響聲。

    侯塞壘的麵頰迅速腫起,一口血水帶著兩顆牙齒吐落。

    “盧國公你……”

    唐臨又氣又怒,卻被程知節一個凶戾的眼神瞪得把話生生逼得咽了回去。

    “謝盧國公賜掌。”

    侯塞壘含糊不清地開口。

    別說是挨揍,就是死於當場的準備,侯塞壘也是有的。

    畢竟,他們給得太多了。

    背叛,當然要付出代價的。

    在大唐,親衛、部曲的背叛,這還是第一次,甚至可能引發嚴重的信任危機,這才是程知節要為侯君集張目的原因。

    “打得好!”

    太常寺卿柴紹輕喝。

    武將們紛紛喝彩。

    事實上,坐在禦座上的李世民,若不是礙於身份,都想過去砍上一刀。

    那是武將倚為甲胄、視如親人的親衛,可以將性命相托的親衛啊!

    此事一出,無論如何處理,武將與親衛們之間,難免隔了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隔閡!

    混賬!

    侯君集連之前準備好的“自願捐贈”文書都不用拿出來,因為所有事情,    侯塞壘都有參與,甚至比侯君集本人還清楚些。

    侯塞壘不敢有一字誇張,一字一句都很真實、很負責。

    由此,柴令武提刀守王庭大門、不參與任何利益分配的清廉形象,深深印入君臣腦海中。

    除了李世民、李承乾、柴紹等少數人,多數人看向柴令武的目光很複雜。

    混賬!

    舉世皆濁你獨清、眾人皆醉你獨醒?

    你這個樣子,讓我們很為難啊!

    水至清則無魚,懂不懂?

    李世民幹笑了一聲:“柴令武這小子是個不缺錢的,諸卿不必學他。”

    皇帝開口了,這個問題自然略過。

    哦耶,以後可以名正言順的貪墨了。

    咦?

    不對啊!

    既然是這樣,大家又憑什麽彈劾侯君集?

    邏輯混亂了,理一理。

    像柴令武那般極端的清廉,沒幾個人做得到。

    既然都難免有些糊糊在身,誰有臉去苛責侯君集?

    侯君集撈了錢,又不是自己獨吞!

    然後,連唐臨自己都尷尬了。

    因為,    連號稱清水衙門的台院,也沒幹淨到柴令武這等地步。

    彈劾不了了之,    接下來,魏王這一係的官員,在吏部考功司麵前,可就想哭了。

    即便是再清貴的衙門,也能給你盤出點問題來,從前能議敘為“上”的,現在隻求不是“下下”就心滿意足了。

    真以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是好惹的?

    岑文本、劉洎,同樣遭到了惡意針對。

    黃門侍郎劉洎,考功司下評“愛憎任情,處斷乖理”,定為下上;

    中書侍郎岑文本,考功司下評“背公向私,職務廢闕”,定為下中。

    監京官考的門下省給事中就這些議敘提出過抗議,問題大家都知道抗議這東西會是什麽結果,吏部該幹嘛幹嘛,結果一字不改,有本事你讓今年的議敘就這麽拖著。

    吏部都敢得罪,反了你!

    海瑞這種官員,身上沒黑點,罵皇帝肆無忌憚,連皇帝都奈何不得。

    問題上下千年,有幾個海瑞?

    吏部從這些官員身上揪出的毛病,你可以說它不是大毛病,但絕對不能說沒毛病。

    吏部不是風聞奏事的禦史台,每一份議敘,絕對不是無中生有,隨你給事中怎麽核查。

    最多,就是把問題擴大化而已。

    就是到皇帝麵前,考功郎中依舊能振振有詞。

    友情提示,得罪誰也別得罪能考核你的人!

    有意思的是,彈劾侯君集的侍禦史唐臨,議敘卻是中。

    ……

    李泰在魏王府裏砸了好幾個茶杯。

    “議敘為下上、下中、下下,便不能再為京官,當貶為地方官,離長安至少五百裏!”

    “侯君集,好大的膽子!”

    魏王妃閻婉憐憫地看了夫君一眼:“許你們對吏部尚書下黑手,不許人家反手扇一耳刮子?合著你們做事之前,都不考慮後果的嗎?”

    李泰一滯。

    閻婉的話,一針見血。

    婆姨,你不知道聰明的女人要少說話嗎?

    人艱不拆!

    李泰的想法很簡單,大唐最睿智的魏王出手了,區區吏部尚書,不是彈指鎮壓了麽?

    誰也沒想到,精心準備的撒手鐧,因為柴令武的亂入,直接砸不下去。

    和柴令武一比,大家都不太幹淨,再追究下去,則把滿官文武得罪死了!

    侯君集現在的報複,是順理成章的,真要一笑揭過,倒叫人看輕這個吏部尚書了。

    “那個……侯塞壘,送去華州了嗎?”

    吐了口大氣,李泰冷冷地看向魏王親事府副典軍。

    不是李泰仁慈,隻是千金市骨,這個典範不保護好,以後誰敢受他收買?

    副典軍麵色難看:“下麵的隊正帶了一什的人馬護送,到了渭南縣,卻中了埋伏。別人隻是重傷,侯塞壘卻被當場分屍,現場留下露布。”

    露布展開,血書寫的大字已經暗黑,泛著腥臭之味。

    “叛主者,人人得而誅之!”

    李泰鬱悶地揮手,示意副典軍拿露布退下。

    “想不到,這些武將竟如此猖獗!本王若遂淩雲誌,當好好馴服他們!”

    李泰肥厚的手掌拍到木桌上,痛得眼淚差點飆出來了。

    閻婉淡淡地看了李泰一眼,平靜地舉起茶杯:“你怎麽就不敢往大裏想呢?萬一,下手的人是你阿耶呢?”

    李泰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