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陀寺沉浸在一片哀傷的氣氛中。
    離塵上師的屍身陳列在大雄寶殿，接受著眾僧的超度。
    方丈和眾長老神色沉重，不僅僅是離荒上師莫名其妙的死亡，還有已經鬆動的黑魔封印，麵臨無計可施的窘境。
    =(′｀)))唉。
    一聲歎息，縈繞在大雄寶殿，久久不能散去。
    而此時在一個無人注意的角落，一個和尚低著腦袋，嘴角微微上揚。
    ……
    翌日，爛陀寺合寺上下，齊聚一堂。
    而上首正中間，擺著的正是離塵上師的屍首。
    僧人圓寂之後，一般都由方丈或者高僧舉行一場超度儀式。
    然後進行火葬。
    而離塵上師的情況特殊，所以隻能由三位‘真’字輩的禪師共同主持火葬。
    在大雄寶殿的最外圍，幾個和尚開始交頭接耳。
    “阿彌陀佛。”
    “你們說離塵上師怎麽會突然圓寂？”
    “不知道，聽說身上沒有任何傷口或者中毒的跡象。”
    “倒像是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十八歲就壽終正寢？”
    “這……也說不定~”
    “別扯了，相比離塵上師的死，我倒是更關心離塵上師能不能燒出舍利來。”
    “舍利？我看懸，畢竟才十八歲，就算是佛法造詣再高，也總有一個醞釀過程吧。”
    “我看也未必出舍利，當年真諦師叔祖一身佛法修為，冠絕世間，可是火葬的時候，連渣都沒剩。”
    “我倒覺得舍利與年齡又沒有什麽直接關係。”
    “離塵上師能在吉祥法會上成功立‘心宗’，這就說明佛法精深，萬一真是佛陀轉世呢？”
    “還不得燒出個拳頭大的舍利子？”
    “拉倒吧，要真是佛陀轉世，還能早夭？”
    ……
    大殿中央，靜靜地聽著眾僧的議論，離塵心中不禁覺得好笑。
    自己參加自己的葬禮，真是人生新體驗。
    撲棱棱~
    就在這時，一隻鳥飛進了大雄寶殿，落在棺槨上。
    周圍的僧人似乎都在念經超度，無人發現異常。
    那隻鳥隻有兩個拳頭大小，通體灰色，背上兩側各有一撮紅色的羽毛，紅得像胭脂一般。
    但最吸引人注意的是它那一雙人性化的眼睛，靈動異常。
    那小雀兒踩在周圍的木柴上，趁著眾僧不注意的時候，在離塵的屍體上蹦蹦跳跳。
    好似在觀察著什麽一般。
    離塵有斯陀含身，能夠一心二用，相當於掛機。
    神魂與肉身脫離，所以那小雀無論在自己身上怎麽跳動，自己都毫無感覺。
    反而是意識海中的離塵，注視著這一幕，心中不禁一驚。
    怎麽又是鳥？
    仔細回想，自己此行的經曆，似乎都有鳥的影子。
    錦桑城中萬壘入魔後，他身邊的那隻紅隼想要飛走通風報信，被離塵識破。
    之後又在金剛寺外遇到天魔化身的沙通天，在他的身邊出現的是‘禿鷲’。
    而此時此刻，在自己身上蹦蹦跳跳的這隻，應該是傳說中‘點睛畫眉抹胭脂’的‘胭脂雀’。
    此鳥看似嬌俏可愛，卻是十足十的上古凶獸。
    專門啄人獸眼睛，抽取眼中之血，抹在自己的後背兩側，乍看上去就像胭脂一般。
    所以稱為‘點睛畫眉抹胭脂’。
    紅隼、禿鷲、胭脂雀。
    這不由得讓離塵想起師傅曲歡伯曾經說過的前朝國教‘玄禽教’。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
    所以前朝殷商以鳥為奇珍，這玄禽教正是當時的殷商國教。
    隻是隨著殷商被大周覆滅，玄禽教也隨之銷聲匿跡。
    玄禽，玄禽，以禽為名，門人弟子多有蘊養禽類靈寵。
    鳥類可以觀察動靜、傳遞信息，甚至如胭脂雀一般，成為殺人利器。
    大周懸鏡司的‘海東青’，便是依靠馴鳥術馴化而成。
    難道這一切的背後都是玄禽教在作祟？
    如果真是如此，那這件事遠比自己想的還要恐怖。
    正這般想著，胭脂雀已經跳到了離塵光禿禿的腦袋上。
    此時他的肉身僵硬便與死屍一模一樣。
    胭脂雀隻點活人眼睛，因為活人身上的氣血是流動的，而死人身上的血都已經凝固。
    胭脂雀摸索了半天，確認麵前的人是屍體之後，‘撲棱~’一下飛走了。
    在爛陀寺一個偏僻無人的角落，應默耳邊傳來破空之聲，他緩緩睜開眼睛，舉起左手，胭脂雀很自然的落在了他修長的手指上。
    “嘰嘰喳喳~”
    應默摸了摸胭脂雀的尖喙，和後背的羽毛，手上沒有半點血跡。
    胭脂雀隻食生人之血，身上沒有血胭脂，便說明對方是個死人~
    應默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果然已經死透了~”
    說完從懷中取出一封素錦，纏在胭脂雀的小腿上。
    “太陽落山的時候，送出去。”
    “嘰嘰喳喳~”
    因為‘海市蜃樓陣’的原因，爛陀寺隻有在太陽落山的時候才會顯出出口。
    也隻有在那時候，胭脂雀才能飛出爛陀寺。
    做完這一切的應默急匆匆回到大雄寶殿，又恢複了之前那種沉默寡言，唯唯諾諾的形象。
    “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
    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忉利天，為母說法。
    爾時十方無量世界，不可說不可說一切諸佛，及大菩薩摩訶薩，皆來集會。
    ……”
    因為離塵出自殺生寺，而殺生寺中供奉的乃是‘地藏菩薩’，所以此時眾僧為他超度也是用的《地藏經》。
    一道道禪音劃過，整個大雄寶殿更加肅穆莊嚴。
    三遍《地藏經》之後，真心方丈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阿彌陀佛。”
    “離荒上師，往生極樂~”
    “離荒上師，往生極樂~”
    浩蕩禪音，似乎能洗滌世間的一切苦痛。
    便連最外圍的弟子，此刻也感同身受。
    “今亡者麵西，作往佛淨刹想如下臨終行儀。”
    ……
    “澡浴、為其同住及侍疾者說己見、平坐而化。”
    ……
    “焚香合掌~”
    “合掌念佛~”
    “惟稱念佛，合掌分明~”
    “火沐！”
    隨著真心方丈的一聲令下，一點火焰落在離塵的身下。
    一點火苗，瞬間將離塵的身影吞沒。
    “師兄！”
    一道淒厲的慘叫聲傳來~
    離騷禪師又一次因悲傷過度，昏死過去。
    真是同門情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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