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相見時難別亦難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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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和宮。

    張軒閣樓。

    張榮方到樓下時,正好兩個雜役弟子在給閣樓做大掃除。

    一堆堆雜物,垃圾,被掃了出來,堆放在右側空地上。

    太陽光照著,門前地麵一片亮堂的灰黃,連根草都看不見。

    其他地方地磚縫隙還是能找到一些雜草的,可師傅這邊

    張榮方心中無語,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師傅那個強迫症,叫人專門拔光的。

    他踏步往前,兩個雜役弟子連忙朝他拱手行禮。

    走到大門前,他正要踏足進門。

    “等等!!”

    忽然師傅張軒一聲厲喝。

    張榮方一隻腳都已經抬起來了,懸在半空,麵色愕然看著樓內小跑而來的師傅張軒。

    “師傅您這是??”

    “脫靴!我這地才拖的,別給我弄髒了!”張軒指著光潔如新的地麵肅然道。

    “”

    無語之下,張榮方換上木拖鞋,這才被允許走進去。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二樓茶室。

    一壺花茶正在碳爐上冒著水汽。

    兩人相對坐下,張軒從一旁木盤裏拿起一個蘋果,用小刀細細的削皮。

    “你小子怎麽三天兩頭跑這邊來?在下麵駐守就老老實實駐守。”

    “不是,師傅,弟子剛剛得到消息,米幫的人失蹤了三個,其中一個,還是陳無憂的父親陳智涵。”張榮方沉聲道。

    “然後呢?”張軒麵色冷淡,“他米幫的事關你什麽事,好好過自己的就完了。”

    “可”張榮方還想問。

    “行了行了,如果都是這點小事,就趕緊回去,沒事別成天叨叨。”

    張軒擺擺手。

    張榮方無奈,心中越發篤定師傅肯定是知道什麽。

    但既然師傅不願意說,他也沒法。

    “好吧另外弟子還有一事。”他正色道。

    “說。”

    “弟子最近心有所感,懷疑快要破限了。可這,到底什麽是破限?還請師傅指點。”張榮方微微低頭。

    “入品?”張軒嘶的一下,手被水燙了下,抬頭看著自己這個新收的弟子。

    他摒著嘴,想了想。

    “破限,說得玄乎,其實隻是一種很簡單的人身狀態。”

    他取了一個木勺,輕輕舀了點茶水,在一旁的石桌上,畫了一個圈。

    “這就是一個人平時的狀況。你的力氣,速度,耐力,心神,都有這麽大一個圈。作為範圍。”

    “圈的邊緣,就是人體極限。而破限,便是”

    他用勺子在圓圈邊緣一劃。

    頓時圓圈多了一個破口。

    “便是打破這個圈,讓人受到傷害。”

    “受到傷害?”張榮方想起上輩子的運動學理論,托信息大爆炸的福,他雖然不是經常運動的人,但還是在一些亂七八糟的文章裏,看到過一點這種說法。

    “嗯,受傷後,人的身體會想要修複愈合這個傷口。而為了避免下一次這個位置再度受傷,人身會往這地方多加一點修複程度。”

    張軒說得通俗易懂。

    “於是,原本的圈,便因為受傷,多出了一個包。”

    他在圓圈破口位置,畫了一個凸起。

    “當你的包多了,整個圓圈,就便大了。就徹底突破極限了”

    很快,隨著勺子的塗塗抹抹,原本的圓圈變得比剛才明顯大了一圈。

    周圍不少的包,全部鏈接在一起,就成了一個更大的圈。

    “就是這樣。”

    張軒停下勺子,抬頭看向張榮方。

    “所以,武修,基本到了四十,就會迅速下跌。除非像我們這種有文修養生功法的門派。因為習武,本身就是一種不斷受傷愈合的過程。”

    “明白了”張榮方點頭。他回想起上輩子做自己跑步時。

    跑著跑到極限時,隻要再堅持,突破一個界限,就會稍微輕鬆一些,又能跑一段。

    這不就和眼前的破限一個道理?

    不斷突破極限,次數多了,就把那種狀態固定下來了,成了常態。

    這就是所謂的破限了

    “所以呢?你感覺自己什麽時候能入品?”張軒道。開始用小刀將削好的蘋果切成一片片,擺成一個花狀,放進木盤。

    “那弟子應該已經入品了。”張榮方回答。

    這個時間入品,應該不會太過突兀。

    “額”張軒愕然抬起頭,手裏的蘋果一下擺歪了。“一年兩個月一品。可以啊!”

    他一巴掌拍在張榮方肩上。

    “不錯不錯,你小子當真不錯。”張軒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世道,潛伏計劃一切順利,兒子也定親了,親家都是不錯的人。徒弟也爭氣,一年多就入品。

    這小日子可真是越來越有盼頭了。

    “既然你入品了,那為師也該給你個獎勵。看你最近體型變化明顯,我猜你也快了。沒想到,居然比我預算的還要早。”

    他站起身。

    “跟我來吧。”

    “額那師傅,這蘋果?”張榮方看著擺好的蘋果。這切好了不吃是搞什麽?

    “別動!那不是現在吃的。”張軒連忙轉身舉手。

    “那師傅,這現在不吃,一會就黑了,您打算什麽時候吃”張榮方眨了眨眼睛。

    “什麽時候吃?”張軒收回手,“沒想過。你不覺得這蘋果花很完整麽?你忍心破壞這麽完美的陣型?”

    “”

    張榮方無言以對。

    “總不能不吃吧?”他不理解師傅是什麽腦回路。

    “不是不吃。”張軒淡淡道,“緣分到了,我自然會吃。”

    “”

    張榮方感覺自己之前來,師傅還沒這麽嚴重怎麽最近越來越嚴重了?

    師兄知道麽?

    “隨我來。”張軒不再多說,轉身離開房間,朝著二樓一角走去。

    張榮方趕緊跟上。

    兩人慢慢來到一個掛了大鎖的鐵皮門麵前。

    開鎖,進門。

    裏麵是一個個半人高的木頭箱子。幾十個箱子層層疊疊靠牆放著,幾乎把房間地麵都占滿。

    張軒進去後,在箱子之間跳來跳去,找了一會兒。

    “之前你不是說,擔心遇到武器高手,自己徒手打不過嗎?”張軒很快在一個箱子麵前停下,彎腰,伸手按住箱子蓋子,往上一掀。

    哢哢。

    兩聲什麽東西斷掉的聲響,箱子蓋掉在地上,徹底分離了

    “所以我就整理家裏。把這個老東西找出來了。”

    張軒伸出手,從箱子裏抓住一個東西,往外一拔。

    鏘!

    一聲金屬摩擦聲炸開。

    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把手臂長寬的灰黑圓輪。

    圓輪邊緣鋒利,帶有刀口鋸齒,內部有著抓握把手。都是金屬的。

    看其厚度,足足有嬰兒拳頭粗細。

    “這是我以前一個老朋友用的武器,放心,我大道教是有允許持器特權的。”

    張軒單手抓住,走到張榮方麵前。

    “既然你已入品,這把武器便送給你,作為為師送你的第一件拜師禮。”

    他雙手托輪,平放著遞到張榮方身前。

    張榮方伸手,握住圓輪內側的把手,仔細端詳。

    圓輪邊緣刀口有明顯的磨損痕跡,輪身上隱約可見銘刻的花紋字跡,但因為磨損過度,已經看不清意思了。

    把手的位置,倒是用防滑的細線和皮革,做了個防滑套。

    接手的時候,張榮方感覺手裏一沉。

    這輪子比他想象的還要重,起碼二十斤以上。

    “它叫什麽名字?”

    “不是我用,我怎麽知道,這輪子是配合願用的。所以我才留著。”張軒隨口道。

    張榮方單手拿起,放在眼前,一寸寸的觸摸這圓輪的每一處細節。

    輪子似乎不是純鐵打造,還摻雜了其他金屬成分,黑色中泛著一絲銅色。

    很快,他在輪子的內側,靠近把手的位置,摸到了兩個字相見。

    “那它就叫相見吧。”張榮方輕輕揮動了下,鋒利的刀口鋸齒在空氣中帶出一絲嘯聲。

    可以想象,當它從敵人身上劃過時,會給對方帶出多大傷害。

    “好像真是叫相見。”張軒在一旁點頭,“另外,配套的願,等我有時間了教你。”

    “師傅你不是說,整個清和宮沒幾個人會麽?”

    “我有沒有給你說,我就是那幾個人中的之一。”張軒冷笑一聲,捏了捏胡子。

    “請師傅指教。”張榮方拱手道。

    “走吧,既然這麽急,那就先試試你現在的氣力,能不能耍起來。”

    兩人下了樓,換鞋走到後院。

    張軒拿過圓輪,輕輕揮動了幾下。

    “我當初拿到這輪子時,也曾想用用試試,但力氣不足二十斤要拿在手上隨便亂耍,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我雖然也行,但太容易累了。不劃算。”

    他舉起圓輪,輕輕一轉,頓時那輪子咕嚕的快速轉動起來。

    其邊緣的鋸齒刀刃,也在飛速的轉動下,變成危險的切割口。

    “此武器,是我大道教護道所設。圓輪之名,應該叫願輪。

    因為其設計過於殘忍,所以為了遏製這種武器被濫用,所有學習願的人,在拿到自己的武器時,都要許下一個自己的願望,並刻在輪子上。

    以表明自己並非濫殺無辜之人,而是為了心中所願,才被迫使用此兵器。”

    “現在,你想學習願,那我問你,你的願望是什麽?你是為了什麽,才想學它?”

    陽光下,張軒的麵色變得肅然,看向張榮方。

    “我的願望”張榮方頓了頓。

    “我隻是”他抬起頭。“不想有人因我而受傷。”

    這裏的人,其實也包括他自己。

    “那它的名字就不該叫相見。”張軒眯眼道。

    “而該叫離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