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方-運好-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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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身翻轉,斜刺向地麵,再往上輕挑。

    和紫萱三世的記憶在徐長卿的腦海中浮現。他的神情,也在這回憶中,不斷的變換,全被錄製到攝影機中。

    胡戈以前說,鏡頭常常錄進去怪東西,發生的太頻繁,以至於,大家都不去懷疑了。

    ——第一世曾經教過你,我們中原人的詩篇。

    “紫萱,你跟著我念,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不錯。”

    “留芳,這在你們中原,是什麽意思?”

    “你以後就懂了。”

    提劍後退,虛晃著一個探步,順前一個輕挑動作,徐長卿把劍收回來又推出去。那是關於第一世顧留芳的殘存記憶。

    他扭腰看向天空,紛飛的大雪落下,徐長卿捏道印的手,也放到眼前。

    手中好像出現一盞酒杯。

    一飲而下。

    想起第二世。

    “紫萱姑娘,我要娶你為妻,我要向全天下宣布,我要娶你為妻。”

    “你不做道士了?”

    “不做了。”

    道院的撞鍾被自己砰砰的作響。

    “鐺!”

    “鐺!”

    “鐺!”

    “你聽到了沒有,紫萱姑娘,我要娶你為妻。可你為什麽要哭,不應該高興嗎?”

    徐長卿猛地躍起來,淩空揮劍,似乎雪也被他斬斷了。

    林業平的記憶,也被他拋去了。

    他穿的寬大掌門袍在勁風中獵獵作響,是灰白色的,胸口披掛上的混元太極綬帶,是上一代掌門人,也是他的師傅死之前,常常披掛的。

    終於到這一世。

    “長卿,今日是你收入我門下第一天,你可知,我們蜀山劍派是修仙的道教家門派,供奉的是三清尊神和三皇祖神。長卿,你可知。”

    “師傅,弟子知道了。”

    “蜀山派修煉不求得仙道,而是以掃除世間妖魔為己任。長卿,你可知。”

    “師傅,弟子知道了。”

    “為師還有句話,現在要告訴你,我派不要求戒除女色,男女弟子皆收,因此,常有下山弟子與人結為道侶,甚至就此隱退的……但是,一旦做了掌門,就不得不了斷紅塵之事,全心修道。長卿,你可知。”

    “師傅,弟子……不明白。”

    “嗯?”

    “弟子……”

    “你是這一代根骨最好的,也是最早入門的大師兄,眾人都當你是下一代掌門人,所謂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天下將有大災難,隻有你才能擔當大任,因此,你要尤其記住我說的這句話。了斷紅塵之事,全心修道。你不是為你,也不是為蜀山,是為天下蒼生。長卿,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

    掌門人綬帶上的太極印,終於在數年後貼在徐長卿的胸口,他揮劍往天空上刺,捏出道印,長劍發出寒光,像是有劍氣縱橫,一小片雪花驟然停下,隨即,竟然奇異的掉頭而返。

    想必,在南詔國那邊,已經開始下了一場獨屬於紫萱的雪。

    師傅說,“真正愛一個人,是永遠不要闖入對方的生命裏,讓他自由自在,不為對方的癡念所困,而成就大業。”

    紫萱說,“長卿,這世上,有一種湖,稱之為忘情湖,喝了忘情湖的湖水,就能從此相忘於天涯,再也不會有糾葛。”

    原來我們已經在一起三生三世。

    徐長卿回到先前的站姿。負手而立。

    可是,我沒有喝忘情水,我已經忘記了前兩世,這一世不要再忘了。

    他微笑著看眼前的雪。好像看到了另一邊的紫萱。

    這眼神,也被完全錄進鏡頭中。

    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盡白頭。

    ——“哢!”

    李果立楞了很久,反複看監視器,說:“方沂,你學過劍法?現在有學這個的?”

    方沂踱步過來,開始的時候很慢,像是新任掌門徐長卿在走路,緊接著,才逐漸變成他自己的節奏。

    “沒學過。”

    方沂身上的“雪”,還沒有拂去。

    李果立看見了,就摸他眉毛上的塑料泡沫,在手指上揉撚,確實是拍戲常用的東西。又輕,又軟。

    不是雪啊。

    然後說,“方沂,你演的太好了,我不知道怎麽說,其實你來我們劇,我感受最深的是你的基本功,大陸像你這種人更多一些,我們港地的恐怕再也混不出頭了,這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早晚要這樣……可是,你剛剛演的,簡直不像是在演。我拍那麽多年的戲,沒遇見這種事。”

    “不瞞你說,我當時簡直有種錯覺,就是你臉上的雪,在化開了,是真的雪,可是剛剛摸到了,還是那個道具。”

    這話一說出來,其他人也默默的在心中附和。

    牛哇。

    道具,肯定是道具,永遠也不可能是真的,隻是演員演的太真了,怎麽說呢,他忽然舞劍的動作,就比之前要有韻律得多,肢體舒展,一下就把眾人帶入到那種情境中。

    他的袍子又很寬大,舞起來帶著風,把很輕的泡沫塑料掀得倒飛出去。

    最納悶兒的,可能是劇組的動作導演。

    在方沂下了戲後,自己一個人扯了根樹枝,在那忍不住去模仿。

    自己設計出來的動作,為什麽自己演不出來那種感覺。

    原本以為,“舞劍”的戲份,是全劇組最難的,李果立特意空出了足足一上午,隻拍這一個鏡頭,連夜爬上山,根據地形設計走位,設計攝像頭安放點,準備打持久戰,屢敗屢戰,沒想到,喊演員上去幾十秒鍾,現在要收攤了。

    前戲做了很久,現在餘韻未消啊。

    李果立又調用其他機位錄製到的視頻。

    實在是完美無瑕。

    太順了,太順了。

    這種戲,怎麽會這麽順。

    說起來,李果立忽然想到,他從蔡益農那裏聽說到的,關於方沂這演員怎麽怎麽有氣運的傳言,原先還以為,是演員自己貼金。

    港地這種演員太多了,知道導演和投資人都信玄學,故意散布自己“運好”的消息,讓有錢佬聽到了,點名讓演員出演。

    現在發現,方沂可能真就是那種“運好”的演員,今天的一鏡到底長鏡頭,不僅演員發揮超常,攝製組的,也沒有掉鏈子的。

    “運好”,是真的。

    李果立一邊宣布說,“徐長卿殺青了!和我們合作那麽久,大家給他些掌聲。”招呼場務捧著花送給方沂。

    一邊呢,在心裏想,我要把方-運好-沂的名聲,透露出去。

    這麽神奇的演員,叫我不說,實在是忍不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