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放妻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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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落花望著他扛著鋤頭,佝僂的背影,心裏泛起一陣苦意。
沒時間咀嚼消化這份苦,用過早飯,她便拿了棒槌,挎著竹籃,去河邊清洗剛剛拿皂角搓過的衣服。
因為洗衣服的時間長了些,一回來,就聽見魯氏的抱怨聲“俗話說,娘勤女不懶,我們家也不知造了什麽孽,竟娶了這麽一個懶的抽筋的媳婦,生出來的女兒也是茶壺打掉把子就落張嘴……”
王落花像個沒事人似的去曬衣服,魯氏討了個沒趣,臊眉耷眼的吩咐王福好去放鵝,又心急的衝著王福好使了個眼色。
她生怕夜長夢多,盼星星盼月亮的恨不能馬上就能盼來胡幹娘。
哪怕再不待見王阿鼠那樣的潑皮無賴,也不得不讓王福好舍下身份去問問王阿鼠,那胡幹娘到底什麽時候來。
王福好拿了一根竹竿,放出鵝舍裏的幾隻大鵝,鵝一出來,張著翅膀嘎嘎亂叫。
王福好趕著鵝經過王落花身邊時,故意將竹竿一揮“讓開點,好狗不擋道!”
王落花冷聲道“狗罵誰?”
“狗罵你!”
王落花冷笑一聲“是啊,狗罵我。”
“你!”
王福好回過味來,氣的七竅生煙,還要再吵,魯氏耐不住性子了“好了,也沒見哪家姐妹成日介鬥的烏眼雞似,福丫頭,你沒聽見大鵝餓的直叫喚,還不趕緊去!”
王福好橫了王落花一眼,罵罵咧咧的趕鵝離開了。
王落花曬好衣服,收拾了籃子和棒槌正要回屋和林氏商量事,兜臉就有包東西朝著她砸來,她敏捷的往旁一閃,那東西好巧不巧正好砸到魯氏臉上。
魯氏驚的一跳,好在砸的不痛,她“呸”的一聲“好臭!”
手一抹,一看一聞,好嘛!
一泡豬屎。
還是新鮮的,冒著熱氣的。
柱兒不想砸的是魯氏,嚇得拔腿就跑,氣的魯氏連臉都來不及洗一把,抄過王落花籃子裏的棒槌,追上前撈過他作勢就要打。
柱兒一邊掙紮一邊哭“奶奶,你不是說是那個賠錢貨搶了我上學的錢嗎,我要砸死她,嗚嗚……”
原來柱兒見她奶不說話,又追問,問的魯氏發了煩,罵起王落花來,說錢全都被她搶走了。
“怎麽啦,柱兒這是怎麽啦?”
孫氏聞聲,像打了雞血似的飛過來,見婆母拿著棒槌要打兒子,哭著求饒道,“娘,一大早的您也太肯動氣了,柱兒還小,不是故意的,您就饒了柱兒吧。”
又想到婆母答應讓三房毛驢去上學,卻不肯讓自己兒子去上學,激起了她心裏的憤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媳婦知道娘偏疼長孫,隻是再偏疼也得有個度,柱兒隻比毛驢小半歲,也到了上學的年紀,怎麽毛驢能去,柱兒就不能去?”
魯氏雖然不像喜歡長孫那樣喜歡柱兒,但畢竟也是孫子,倒舍不得真下死手打,但聽孫氏的話很不入耳,氣的渾身發抖,衝著廚房大喝一聲“老二,你是個死人啦!由得你媳婦在婆婆跟前撒潑,還不趕緊將她拉走!”
王青海捧著個海碗慢慢悠悠的走了出來,將嘴裏的窩窩頭咽下,很是委屈的扁扁嘴,囁嚅道“娘,你讓毛驢上學,不讓柱兒上學,兒子也覺得您……偏……偏心。”
“老二,你!”魯氏不顧滿臉汙髒,氣急敗壞的將棒槌一扔,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道,“我前世這是造了什麽孽啊,年紀輕輕就守了活寡,這些年我一個婦道人家一把屎一把尿的將你們兄弟姐妹幾個……”
這些話夫妻二人聽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不過從前都是在老大跟前哭的,老二可不像老大那樣一聽她哭就沒輒了。
“娘,你這樣鬧騰有什麽意思?”
他早就不滿魯氏的偏心,說到底不管是豐厚的聘禮,還是賣葉丫頭的銀子,都是他二房出的力,憑什麽好全讓三房占了。
這會索性就挑明了,放下碗忍著臭氣和汙穢扶住魯氏,湊上前小聲提醒,“再鬧,胡幹娘就上不了門了。”
是提醒,也是一種變相的威脅。
這句話就像把住了魯氏的脈門,她愣了一下,抹著眼淚道“怎麽是我鬧,都怨那該死的小賤蹄子,都是她挑起的。”
回頭就要罵王落花,才發現王落花早走了。
魯氏氣的胸口痛,甩開王青海的手,顫顫巍巍的爬起來,到了午飯時間,王福好回來了,說胡幹娘那裏還沒有消息。
魯氏更加焦急,外加氣憤,連飯都未吃得下。
王青穀是個沒長性的,還沒到飯點,就拖著鋤頭回來了。
王青山一點胃口都沒有,雖然他已經答應妻子和離,但心裏始終舍不得,回去實在不知如何麵對,一個人在田間揮汗如雨的勞作。
仿佛每耽擱一分鍾,他就能多做一會兒丈夫和父親。
林氏心中擔憂,收拾了飯菜讓王落花送來,王落花懷著最後一絲微薄的希望問他“爹,為了娘,為了葉兒和我,你就真的不能分家嗎?”
王青山閉上眼沉默片刻,痛苦的搖了搖頭。
王落花無奈的歎息一聲,紅著眼眶道“爹,放妻書我已經求村裏的秀才公寫好了,您怨女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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