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心知自己想多了，當年她娘被什麽鎮遠將軍抓上山醫頭風之症，娘說要開顱醫疾，將軍一怒之下，斬了娘的首級。

    娘怎麽可能還會再回來呢？

    她忍著淚水，紅著眼眶撫了撫王落葉的頭發“治病救人是十萬火急的事，想是你外婆來不及過來看我們就走了，好葉兒……”她頓了頓，哽咽道，“說不定再過個幾年，你外婆就會回來了。”

    女兒還小，隨著歲月的流逝，記憶慢慢就會變得模糊。

    王落葉眨巴著眼睛，懵懵懂懂道“真的嗎，外婆還會回來的？”

    林氏默默點了點頭。

    王落葉又看向王落花，王落花也點了點頭。

    王落葉複又高興起來“那我去看看我的小粉球長高長大了沒？”

    她嘴裏的小粉球其實就是合歡花，就種在藥廬後院，一年前頭一次開花。

    還沒等到花凋，林妙姑就被人抓走了，再也沒回來過。

    “還虧她記得……”林氏更覺傷心，拉住王落花的手，語重心長道，“花兒，不管以後的日子再苦再難，答應娘，你都不要行醫好不好？”

    “娘，治病救人是積德行善之事，你為什麽……”

    “不為什麽。”有些事她難以啟齒，有些傷痛她無法忘懷，隻給了王落花曾反複說過的一句話，“娘就是不能讓你步上你外婆的後塵。”

    “……”

    “你放心，娘人會針線活，等娘腿腳好了，就拿繡活去鎮上賣，另外再做些漿洗縫補的活，維持生計應該不成問題。”

    其實她心裏一點底都沒有，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錢的事娘不用擔心。”王落花回身從桌上包袱裏將錢袋拿了出來，遞到林氏麵前，“我這裏除了從奶那裏拿回的李家聘禮六兩銀子，還有平日裏積攢的四兩銀子，一共十兩，總夠我們一陣子的嚼用了。”

    “什麽，十兩？”林氏驚懼的望著她，“那四兩銀子哪來的，莫不是你瞞著娘行醫了？”

    王落花搖搖頭“難道娘忘了，我小時候出門時常會撿到一些好東西，僻如鳥蛋，魚蝦，野兔什麽的。”

    “是啊，你是個有福氣的好孩子，隻是後來……”

    就沒有了，她歎了一聲，沒往下說。

    王落花知道她什麽意思，扯起嘴角苦笑一聲，但凡她撿了什麽好東西回來交給爹娘，保管他們立刻老老實實的上交給老太太。

    老太太有什麽好東西都緊著二房三房，他們連口肉湯都喝不到。

    後來她學乖了，撿到好東西有機會賣掉的就賣，沒機會賣的就偷偷帶著葉兒一起吃，不想有一回吃烤魚和木耳炒雞蛋，葉兒在柱兒跟前說漏了嘴，叫老太太知道了，惹得老太太將她和葉兒好一頓毒打。

    從此以後，老太太就像防賊似的盯著她。

    老太太一雙眼睛不夠，還吩咐王福好盯著她，本來她整日勞作就沒機會去鎮上，這樣一來，就更沒機會去了。

    這兩年下來，身上也就積攢了四兩銀子，她在床底下挖了個坑，將銀子用罐子裝好埋了進去，這回離家才挖了出來。

    她安撫林氏道“娘你放心，這些錢都是我這幾年賣東西一文一文積攢出來的，雖不多，但也勉強夠生意本了。”

    林氏方才知道自己反不如一個孩子懂得未雨綢繆，真是白活了這麽些年。

    和離之後，她終獲自由，再也不用擔心哪件事做錯了要遭受婆婆的責罵，也不用擔心女兒無緣無故就被婆婆辱罵責打，心裏真是難得的鬆快。

    鬆快之餘又覺得茫然，悲傷，無所依靠，再加上對王青山的牽掛，心內各種情緒交織難以描述。

    她按捺下所有情緒，更加握緊王落的手“什麽生意本，難道花兒你要做生意？”

    “嗯。”王落花點點頭，“我們總不能坐吃山空，得想法子掙錢才行，我已經想好了，娘的麵食做的好，我得了娘的真傳，這兒離九龍鎮不遠，明兒我就去鎮上瞧瞧，看能不能支個餛飩攤子。”

    “你馬上就要嫁去李家了，怎麽能拋頭露麵的？”

    “李家若瞧不上我這個賣餛飩的，不嫁也罷。”

    “你連人家的聘禮都拿了，怎麽能不嫁，花兒，做人不能這樣過河拆橋，言而無信。”

    “娘你放心，隻要李家不嫌棄，我自然會嫁去他們家，他們若非要嫌棄。”她想了一下，“頂多我到時賺夠銀子，將聘禮退還給他們就是了。”

    “可是……”

    “好了，娘，不早了，我去打些水來做晚飯，你先息著。”

    說完，她轉身就跑了。

    “誒，花兒……”

    林氏覺得還有兩個月嫁期就到了，開餛飩攤不實際，開口叫她，人已經跑出了屋子，林氏隻得無奈的搖搖頭。

    藥廬傍山臨水，隱在一片竹林之間，共有三間，一間堂屋，一間臥房，一間藥房，另用黃泥和茅草在前院搭了一小間廚房。

    廚房右邊原栽種著一小塊菜地，現在菜地早已被野草覆蓋，奇怪的是野草竟被人修剪的齊整，疏疏落落的有幾茬野蔥探出了青綠的尖腦袋，倒憑添了幾分煙火之氣。

    王落花走到廚房，熟練的從門背後拿起扁擔要去湖裏挑兩桶水回來，剛跨出門檻，王落葉就興奮的跑了過來。

    “姐姐，小粉球長高又長大了，再過幾個月是不是就要開花了？”

    “嗯，現在是三月份，約摸再過三個月就能開花了。”

    王落葉高興的拍手，忽然，她臉上的笑容凝住了，露出了哀傷之色，牽了牽王落花的衣角“姐姐，我……我有點想爹了，外婆的藥廬這麽好，能不能把爹也接過來？”

    王落花無奈歎道“不是我不願接爹過來，是爹自己非要和奶在一起，葉兒……”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難道你還想要和奶他們住在一起嗎？”

    “不要，我不要。”王落葉堅定的搖頭，“姐姐，你是要去挑水嗎，我和你一起去。”

    王落葉畢竟是個小孩子，悲傷來的快去的也快，小尾巴似的跟著王落葉，一邊走，一邊興奮的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停。

    挑水回來的途中，王落葉也沒閑著，一路上撿了不少柴火。

    忽然，王落花“呀”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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