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一字未寫已露敗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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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掌櫃不想這甄墨心會來這麽一手,有些遲疑道“這……”

    李逢秋知道甄墨心臨場露怯,不屑的斜了他一眼,上前搶過店掌櫃的話“墨心兄說的不錯,是學生要與堂弟比試書法。”

    溫知年也沒有多話,隻道“那就開始吧!”

    不知怎麽的,店掌櫃竟然緊張起來。

    先前,他見那位姑娘和李逢君都信心百倍的樣子,認定李逢君的字比寫的跟狗刨似的甄墨心好,所以才讚同他們在店裏比試,還請了溫知年做仲裁。

    結果,甄墨心耍滑頭。

    緊張歸緊張,他立刻讓外甥拿來筆墨紙硯,李逢秋假意謙讓,李逢君撇撇嘴,走過去挽袖執筆,謄抄了《大學衍義》提要前一百字。

    李逢秋臉色一寸寸發白,隨之汗從額頭,鼻尖,下巴滲了出來,汗越流越多,以至於後背都開始慢慢潮濕。

    甄墨心更是將兩隻大眼睛瞪的眼珠都快要掉落。

    溫知年和店掌櫃也露出意外讚歎之色,待他寫完,李逢秋和甄墨心臉上的汗珠子滾的像黃豆似的,一粒粒掉下來。

    溫知年上前抱拳行禮,含笑問道“不知小友師從何人?”

    李逢君很是尊敬的行長揖禮,答道“小時蒙祖父親自教導,臨摹《顏勤禮碑》,後祖父見小子生性頑劣,難以教導,又讓臨摹柳公《金剛經》。”

    其實,小時候,他也算是個用功的孩子。

    不過,再用功,這也是一段血淚史。

    爺爺倒還好,隔代親,而且爺爺也沒能教導幾年就過世了。

    爹就不同了,時常逼著他臨摹各種名人書法字帖。

    他記得,那一回他從學堂回來,發誓再也不去讀書,氣憤的將家中筆墨紙硯,書本全都扔進灶膛裏化為灰燼,氣得爹罰他在家抄了將近大半年的書。

    什麽顏體,柳體,還有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全都臨摹遍了。

    溫知年滿是欣賞的點頭讚歎,雖然筆力稍顯稚嫩,但不缺風骨,依他這樣的年紀能寫出這樣的書法已十分難得,隻要有人正確引導,假以時日,他的書法必能自成一派。

    他難免起了愛才惜才之心,難得的不吝讚美之詞誇讚了李逢君一番。

    王落花不認得溫知年,但一瞧就是個大有學問的先生,聽他這般誇讚李逢君,她心裏也跟著驕傲起來,小臉上興奮的紅撲撲的。

    李逢秋轉頭瞧了她一眼,臉上又是一紅。

    隻聽溫知年又問道“小友如今在哪裏讀書?”

    “……”

    讀書?

    讀個毛毛球!

    李逢君心裏雖作此想,但不知怎麽,麵對溫知年,他也變得懂禮起來,正要如實回答,旁邊的甄墨心卻抓住機會道“回先生,他是逢秋兄的堂弟,如今閑在家中,不曾讀書。”

    “不讀書?”溫知年眉毛蹙了一下,“真是可惜,不知小友……”他想了一下,還是道,“可願來我明德學館讀書。”

    “……”

    明德學館?

    原來這位先生和賀蘭伯伯是同一個學館的先生。

    王落花頓時生出親切之感,她自然也盼望著李逢君能去讀書,可她哪知道當年李逢君在塾堂的那些糗事。

    她剛要伸手推推他,讓他答應,他已經擺手拒絕了“多謝先生垂愛,隻是小子天生散漫,實在受不了學堂裏的那些規矩。”

    王落花見他婉拒,雖然有些失望,但今日李逢君的表現已足夠叫她喜出望外,所以這點失望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這幾年,李逢君一直頂著小惡霸的名頭混跡在外,想讓他收心,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至少,他答應了抄書,就是很好的開始。

    溫知年失望道“如此……真是可惜。”他又看向李逢秋,“逢秋,該你了。”

    李逢秋打小也得祖父親自教導,當時,他還和李逢君天天坐一處來著,李逢君沒個定性,時常騷擾他。

    祖父沒法,才將他們分開。

    當年祖父也誇過李逢君聰明,字寫得不錯,隻是性子太過頑劣,一時一刻都不得安靜,方令他臨柳公權的《金剛經》靜靜心。

    後來,一把火,李逢君將所有的書都燒了個盡光。

    這麽多年,他不肯好好寫字學習,在學堂還鬧出了各種荒誕離奇的笑話,闖出各種匪夷所思的禍事,怎麽可能突然間字就寫的這麽好了?

    就算比甄墨心的狗刨好,也不可能比他強。

    也怪道,他比李逢君大一歲,打小就瞧不上潑猴似的李逢君,更不屑與他同處,好像同處了連帶著他也沾了他的晦氣似的。

    他哪知李逢君字寫的是好是壞,隻知道小時侯兩人一起寫字,他還寫的歪歪倒倒,不成個樣子。

    後來,祖父將他們分開,他就沒怎麽注意過他。

    再後來,分家了,他就更沒那閑心關注一個惡名遠揚,衰星附體的小無賴。

    如今,讓他輸給這個不學無術的無賴,讓他如何能接受?

    大熱的天,他卻覺得心裏發冷,身上冷汗涔涔,一字未寫已露敗相。

    待抹一把額頭上的汗,執筆寫字時,剛寫了兩個字,臉上豆大汗珠滴下,正好落在他寫的字上,暈成一團黑糊糊。

    溫知年輕輕歎了一聲,搖了搖頭。

    店掌櫃則高興不已,不過此人畢竟是昔日同窗好友的學生,他也不能過於將喜氣表現在臉上。

    李逢秋越來越緊張,因為緊張,他的手開始發抖,汗越流越多,勉強寫完時,都不用人仲裁,勝負已分。

    甄墨心如遭雷擊,待在那裏好長時間都無法動彈,直到溫知年買了一本書離開書肆,他才反應過來。

    他抵死不認帳,還嘴硬的叫嚷著“打死也不吞!”

    說完,一掉臉,腳底抹油就想逃。

    王落花都沒來得及拉住李逢君,他一下子衝過去一腳踹到他的後膝窩,他“哎喲”一聲跌趴在地,他一把揪過他,照臉“啪啪啪”就是三巴掌。

    甄墨心乃是讀書之人,不慣捱打,李逢君隻用了三分力氣,就打的他滿眼冒金星,臉上頓時像開了果鋪。

    “你當老子是誰,準許你耍賴!你若再敢滋一句,看老子不將你的牙啟了!”

    甄墨心雖然認得他,卻從來沒領教過他的厲害,哪知道他真敢當眾毆打讀書人,他實在怕了,連忙百般央告起來“英雄好漢,你就饒了我吧!”

    “什麽英雄好漢,叫老子爺爺。”

    “爺爺,你就饒了我吧。”

    “等你吞了抄書,賠了銀子,老子就饒你!”

    甄墨心痛哭流涕“這抄書這麽厚,我怎麽吃得下去?”

    李逢君抬手就要打,嚇得他連忙道“我吃,我吃還不行嗎?”

    李逢君將抄本扔到他麵前,他撿起來,眼一閉,心一橫,幾次三番都吞不下去,添福見狀,連忙體貼的端了一碗水。

    他用水化開紙,勉強吞了幾張,最後實在吞不下去,看到黑乎乎的墨汁水和揉成一團的爛紙又想吐,最後磕頭求饒,賠了銀子方才了事。

    全程,李逢秋沉浸在輸給李逢君的潰敗感中無法自拔。

    打小,他就以為除了樣貌,他處處都比李逢君強。

    男人要那麽好看做什麽,男才女貌,又不要去做小白臉,對於男人來說才能更重要。

    他是整個老李家,乃至全村人的希望。

    隻待他有朝一日考上舉人,不要說別的,光是來求他掛田的人都要踏破門檻。

    誰知他今日竟輸給了他一直瞧不上的李逢君,還在先生麵前丟了大臉。

    這份巨大的落差感和挫敗感震的他一顆脆弱的小心髒碎了一地,哪管同窗好友挨不挨打。

    甄墨心恨死他了,比恨李逢君還要厲害。

    到底兩個人算得上知交好友,他竟然明哲保身做縮頭烏龜,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想來,哪怕交李逢君這樣惡霸做朋友,都比他強。

    他恨恨的盯了李逢秋一眼,捂著滿臉指印,一瘸一拐的狼狽而去。

    李逢秋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追了出去,臨出門前,又回頭朝著李逢君看了一眼,眸光裏滿是嫉恨。

    店掌櫃本來還不敢輕易用李逢君,生怕自己有個閃失,小惡霸發起飆來,將他的小店砸了。

    但據他觀察,這小惡霸不是那種毫無分寸的人,至少在知年兄麵前,他還是很懂禮的,而且他性情豪爽,說話算話,頗講義氣。

    最重要的是,他得了知年兄的賞識。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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