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順氣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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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誌穹很慚愧,本來是要找童大哥道謝的,結果還差點耽誤了童大哥辦大事。

    回到家裏,徐誌穹坐立不安,本想給童大哥準備一份禮物,可家徒四壁,連一份像樣的點心都拿不出來。

    童大哥或許不會跟徐誌穹計較,但嫂夫人可就難說了。

    就算嫂夫人也不計較,男人的麵子總是要的。

    徐誌穹翻箱倒櫃,正在尋覓合適的禮物,不想陰陽師童青秋卻主動登門了。

    “誌穹,去我家裏坐坐,你嫂子弄了兩個小菜,咱們兄弟喝一杯。”

    徐誌穹連連搖頭“大哥,這可使不得,昨晚的事情,小弟還沒登門道謝,怎敢再去叨擾大哥。”

    “幾日不見,這嘴卻伶俐不少,”童青秋笑道,“別跟你大哥扯那閑淡,讓你來便來!”

    徐誌穹憨憨一笑,心裏陡然一緊,剛才又忘了老實人的人設了。

    裝一刻容易,裝一輩子太難,這個世界太危險了,一時一刻都不能鬆懈。

    好在童大哥是個粗心的人,有些事也沒想太多,揭開鍋蓋看了看鍋裏的稀粥,歎口氣道“就要大考了,可不能再吃這東西,這兩天就上哥哥家裏吃,你得吃肉!”

    童青秋把徐誌穹拉到了家裏,聊了幾句家常,嫂夫人也把菜燒好了。

    童青秋的臉很長,尖嘴,淡眉,細眼,正宗一張老鼠臉,可他的妻子王氏卻長得非常標致,三十許人,鵝蛋臉,杏核眼,尤其一雙紅唇,就像從油脂裏浸出來的,韓笛到了這年紀,也未必有這等姿色。

    吃飯的時候,徐誌穹不小心多看了嫂嫂兩眼,童青秋上下打量著徐誌穹,徐誌穹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了,趕緊低頭喝湯。

    童青秋皺起眉頭道“你心思不定,舉止怪異,是不是病了?”

    “病倒是沒有,昨,昨天,和一個無賴,打,打了一架,受了些傷。”

    “難道是受了內傷?”童青秋的神情緊張了起來,“把手伸過來,大哥給你把把脈!”

    徐誌穹也不好推辭,把手伸了過去,可看到童青秋驚異的表情,徐誌穹意識到大事不好。

    陰陽師都擅長醫術,他是不是看出了我脈象有異?我的任脈改道了,這事可不能讓他知道。

    徐誌穹克製不住緊張,脈象有些混亂,童青秋喃喃低語道“氣息阻塞,脈絡不通,果真如此……誌穹,我問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跟我說實話。”

    “好。”實話是不能說的,否則老道士會讓徐誌穹粉身碎骨,他在想著該怎麽騙童青秋。

    童青秋劍眉一立,目光凶狠道“你是不是便秘了?”

    “我……沒有!”徐誌穹這次真口吃了。

    “既是沒有便秘,為何在茅廁蹲了半個時辰?”童青秋繼續追問。

    “我……”徐誌穹解釋不清楚。

    場麵非常緊張,嫂夫人在旁解了一句圍“這正吃飯呢!不說這個行麽?”

    童青秋神情嚴肅道“他脈象滯澀,顯然是經脈受阻,這病必須早治,豈能諱疾忌醫!”

    童青秋起身回到裏屋,拿出一個三寸見方的精致木匣。童青秋把木匣交到徐誌穹手上“有了這枚丸藥,經脈之疾,可解!”

    徐誌穹打開木匣,裏麵裝著一顆核桃大小的藥丸,烏黑油亮“這丸藥能通暢經脈?”

    “非也!此乃順氣丸!”術士搖頭道,“塞入穀道,可通腸!”

    徐誌穹關上木匣,神色鄭重道“大哥,你誤會了,我真的沒有……”

    童青秋端正神色道“腸不通,氣機如何通暢?氣機不通,經脈自然滯澀,這順氣丸集結了我半生心血,若是送到鬼市上,五兩銀子,有人瘋搶,當初你嫂子也是便秘,隻塞了一顆,當天就通了!”

    嫂夫人摔了筷子,回了裏屋。

    徐誌穹帶著順氣丸,連聲道謝,就此告辭。

    ……

    當天下午,徐誌穹在屋子裏練習技能,通過大考的關鍵,是在大考當天能吸到某個人的氣機,道長雖然把要領傳授給了徐誌穹,但要保證萬無一失,徐誌穹還需要很多練習。

    最好的聯係方式是找個人來試驗,看能不能從他身上吸取力量。

    但這樣的人不好找,徐誌穹也不想輕易暴露自己,於是他改換了一個練習方式。

    他把一枚銅錢放在了牆邊,自己退到三尺之外,對著銅錢施展技能。

    象由任脈起!

    在不接觸銅錢的情況下,如果能把銅錢吸進嘴裏,證明技能練得十分純熟。

    而且這樣的練習還有另外一個明顯的好處,如果大考發生了意外,還能靠這一技能謀生。

    從午後到黃昏,徐誌穹試了上百次,僅成功過一次,銅錢被他吸進了嘴裏,卡在了喉嚨上,費盡力氣才吐了出來。

    有這一次成功的經驗就夠了,通過總結,徐誌穹精準的掌握了技能關鍵要素。

    到了晚飯時間,童青秋又把徐誌穹叫到了家裏。今晚嫂夫人心情不錯,滿臉笑容散發著陣陣春意,好像有什麽好事發生。

    吃罷晚飯,童青秋早早打發徐誌穹回去,從床頭的一道暗格裏,取出一枚藥丸,吞了下去。

    “夫人,今晚一定鞠躬盡瘁!”

    嫂夫人咬著嘴唇一笑,低頭不語。

    ……

    徐誌穹繼續在家裏苦練技能,成功率越來越高,可體力越發不濟了。

    其實他的技能不算太費體力,要是還有九品殺道的體魄,練上幾天幾夜也無妨。

    可自從被廢了殺道修為,徐誌穹的身體素質急劇下滑,也就比普通人好了一點。

    不過話也不能這麽說,力量是差了,但速度快了不少,要是能吸到一點氣機,能補充些力量就好了。

    昨日和劉德安打架,徐誌穹就吸了不少氣機,雖然過程惡心,但那味道還真不錯。

    歇息片刻,徐誌穹再次施展技能,銅錢在牆根消失,但吸到嘴裏的卻不是銅錢。

    一團滑膩膩的東西,好像是氣機。

    沒錯,就是氣機,和劉德安打架的時候,吸來的氣機也是這種口感。

    哪來的氣機?徐誌穹剛才確實在想著氣機,沒想到氣機真就吸進了嘴裏。

    這團像果凍一樣的氣機不停滑向了喉嚨,徐誌穹感覺氣機之中另有異物。

    是銅錢,銅錢還在氣機裏。

    銅錢要吐出來,可它隨著氣機向下滑,徐誌穹吐不出來。

    幹脆連氣機一塊吐出來,雖然有點可惜,但這來曆不明的氣機不吞下去也好。

    不行,吐不出來了,果凍滑到了嗓子眼,隻顧著往下流。

    銅錢也要進去了,吞下去容易,出來難,這個尺寸徐誌穹有點接受不了。

    ……

    遇到麻煩的不止徐誌穹,隔壁的童大哥也遇到了麻煩。

    他擦著滿臉汗水,緊張的看著夫人。

    夫人溫柔的替他擦了擦臉,嬌嗔一聲道“這是怎麽了?”

    童青秋趕緊打開暗格,又拿出一枚藥丸,塞進了嘴裏“娘子稍安,稍安勿躁!”

    娘子心疼道“這藥可不能多吃,傷身呀!”

    “無妨!”童青秋一拍胸脯,“為了娘子,卻甘願豁上這條性命!”

    ……

    通過舌頭和上牙床的配合,徐誌穹把銅錢吐了出來,坐在地上喘息良久。

    吞下了氣機,徐誌穹的體力瞬間複原了,隻是不知道這氣機從何而來。

    先不想這氣機從何而來,徐誌穹從背架裏拿出了黑紋石的石板,大喝一聲,一拳打了上去。

    石板沒碎。

    徐誌穹含著眼淚,捂住了嘴,看著石板上的手,沒有哭出聲音。

    疼!太特麽疼了!

    他顫巍巍把手拿了回來,石板雖然沒碎,但他確信剛才的一擊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再多一點力量,再多一點力量就能打碎石板,就能通過大考!

    徐誌穹看了看眼前這麵牆壁,隔壁好像是童大哥的裏屋,難道說……

    徐誌穹決定再做一次試驗,這次他沒用銅錢,直接貼著牆壁吸取力量。

    心中想象著氣機的模樣,就像口中滑膩的果凍。

    象從任脈起,雖然沒有接觸,但還能吸取少量的氣機。

    童大哥,想必你也是睡了,我從你身上吸一點,你別介意。

    徐誌穹貼緊牆壁,猛地一發力,連吸了兩大口氣機,咕咚咕咚吞了下去。

    童青秋是六品陰陽師,雖然沒有身體接觸,但隔著牆壁也讓徐誌穹吸到任脈脹滿。

    徐誌穹先看了看堅硬的石板,又看了看哆哆嗦嗦的右手。

    他感覺下一次,肯定會有一個碎掉,要麽是石頭,要麽是骨頭!

    大考將至,徐誌穹不該這麽玩命。

    可如果不玩命,徐誌穹也沒有上考場的底氣。

    他對著石板大喝一聲,再次劈了下去。

    這次不疼,一點都不疼,徐誌穹隻感受到了些許震撼。

    一陣煙塵飄起,堅硬的黑紋石碎了。

    從中間斷裂,一共碎成了五塊。

    徐誌穹拿起一片碎石,放聲笑道“白虎山上最硬的石頭,你倒是硬啊,我看你有多硬!”

    ……

    “倒是硬啊……”童青秋渾身發抖,一臉悚懼的看著娘子。

    娘子麵色猙獰,喝一聲道“看我作甚?再去吃藥啊!”

    “這,這藥,不敢多吃啊!”

    娘子怒道“那你想怎地!”

    “我,我吃,吃就是了。”

    ……

    劈開了石板的徐誌穹神清氣爽,體內的氣機還未散盡,讓他身體有些燥熱。

    吸來的這兩口氣機原本就有些燥熱,許是童大哥這兩天有點上火。

    徐誌穹又練了一會吸銅錢的技能,依舊覺得燥熱難耐,且到院子外麵透透風。

    童青秋裹了裹身上的棉袍,長歎一聲道“我春秋正盛,許是這兩天勞累過度,今天晚上是有點不濟,隻是,隻是她……她憑什麽打人?”

    徐誌穹驚呼一聲“嫂夫人,打,打你了?”

    童青秋咬緊了呀,攥緊拳頭,哽咽半響,紅著眼睛道“我天天賣藥丸,賣法器,養家糊口容易麽?就因為床笫之間這點事就打人,憑甚來……”

    兩行清淚滑落下來,童青秋連聲抽泣,徐誌穹看著也心疼。

    “嫂夫人下手,也太重了。”徐誌穹意識到自己害了童大哥,隻是沒想到帶來了如此嚴重的後果。

    童青秋咬牙恨道“這潑婦真不是東西!”

    “可能嫂夫人這兩天氣不順。”

    “氣不順……”童青秋突然止住了哭聲,好像意識到了什麽,“我就說她這兩天舉止有異,原來是諱疾忌醫,若不是賢弟提醒,為兄險些誤了大事!”

    童青秋起身回家,看到夫人側躺在床上,背對著他,已經睡熟了。

    時機合適,姿勢也合適,童青秋給夫人塞了一枚順氣丸。

    夫人醒了。

    童青秋笑了,氣順了,娘子的心情一定很好。

    那天晚上,夫妻兩個一夜沒睡。

    第二天一早,嫂夫人出門買菜,童青秋因外傷無法下床。

    ……

    轉眼一天過去,明日便是大考,徐誌穹的移花接木之技已經到了非常純熟的境地,隔著三尺吸銅錢,幾乎從不失手。

    吃過晚飯,徐誌穹本想早早睡下,卻聽到有人在院外叫門。

    “誌穹,在家麽?我給你送丹藥來了。”

    是楊武,他當初答應給徐誌穹弄些補氣的丹藥過來,徐誌穹隻當是客套話,沒想到他真就給送來了。

    徐誌穹任脈異常,不能吃補氣丹藥,但好友來了,總不能拒之門外。

    徐誌穹推開房門,正想把楊武請進來,卻發現楊武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師兄,小妹也來了。”

    芳香撲鼻,徐誌穹深吸一口香氣,把兩人請進了屋子。

    “二位少,少坐片刻,我,我去給韓師妹,沏一杯綠茶。”

    韓師妹趕緊拉住徐誌穹“師兄,小妹不渴,茶就不必了,你快坐下,深夜叨擾,怎敢再勞煩於你。”

    不喝茶最好,大宣的茶藝非常複雜,比東贏的茶道還要複雜的多,徐誌穹沒有這份技藝,也沒有那麽好的茶葉。

    三人落座,韓師妹先關心起了徐誌穹的傷勢“師兄,你傷好些了麽?小妹這些日子,吃不下,睡不著,心裏天天掛念著師兄。”

    這話徐誌穹是相信的,韓笛這兩天肯定睡不著。

    楊武在旁幫襯著說道“誌穹,韓師妹可是為你受了不少苦,好幾天沒怎麽吃飯,也沒怎麽合眼,你看這人憔悴成了什麽樣子?”

    徐誌穹看著兩人道“你們這兩天,一直在一起麽?”

    韓笛皺眉道“師兄怎可說這種話?”

    楊武也不高興了“誌穹,你這話什麽意思?跟我混鬧也就罷了,怎麽能拿師妹胡亂說笑?女兒家的清白豈容你胡說?”

    徐誌穹趕緊賠笑道“是哥哥說錯了,師妹莫怪,莫怪哈!”

    韓笛低著頭,依舊很生氣,楊武一臉憤恨道“誌穹,不是我說你,你看你把師妹的心傷成什麽樣了?”

    徐誌穹擦擦鼻涕道“我,我沒有……”

    “算了,有些事情也跟你說不清楚,咱來點實在的吧!”楊武拿出了十幾個錦盒,一一擺在徐誌穹麵前“這是我父親給我補氣用的丹藥,我有九品中的修為,也用不著這東西,就都送給你了。”

    徐誌穹點頭笑道“謝謝,謝謝兄弟了。”

    “你先別忙著說謝,韓師妹有件事求你幫忙,你幫是不幫?”

    韓笛埋怨一聲道“楊師兄,你不要為難徐師兄。”

    “這怎麽叫為難?”楊武對徐誌穹道,“韓師妹對你的一片心意,你是看得到的,院長給了你一枚聚元丹,你就拿出來一半,給師妹吃了吧。”

    徐誌穹又抽了抽鼻涕“可,可那是,那是院長給我的。”

    楊武歎口氣道“誌穹,你糊塗啊,你說你吃了半顆藥丸,也能通過大考,多吃那半顆藥丸,又有什麽好處?”

    “能,能增進修為。”

    “就你那底子,能升到八品嗎?”楊武急得直跳,“你就把丹藥分給師妹一半,皆大歡喜有什麽不好?”

    徐誌穹低頭不語,韓師妹忍著眼淚道“楊師兄,咱們走吧,別再為難徐師兄。”

    楊武長籲短歎“他就是這死腦筋,師妹,你莫急,且到我家去坐坐,師兄再幫你想辦法!”

    楊武起身要走,韓師妹又不肯走。

    她是奔著聚元丹來的,東西沒到手,肯定不能走。

    楊武見場麵有些尷尬,隻好再問一句“這聚元丹,你到底給是不給?”

    “給!師妹來找我要了,你也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不給麽?”

    徐誌穹回了裏屋,拿出了個精致的木盒,交給了韓笛。

    韓笛打開木匣,看到了一顆烏黑的丹藥,散發著濃濃的藥香。

    “這,這就是聚元丹,”徐誌穹介紹道,“陰陽司十二年出一爐的聚元丹!”

    韓笛感動的眼淚直流“小妹,小妹我,我是真心的,真心謝過師兄了!”

    楊武看了看雙眼放光的韓笛,又看了看憨憨傻傻的徐誌穹,趕緊說了一句道“你們倆一人一半,現在就把它分開。”

    韓笛低著頭,怯生生道“這丹藥,恐怕不好分吧。”

    這話什麽意思?

    韓笛想一個人要了?

    楊武看著徐誌穹,心裏越發過意不去,可轉念一想,這丹藥可能真的不好分。

    韓師妹說不好分,肯定有她的顧慮,韓師妹這麽好的人,怎麽可能有什麽壞心思。

    “誌穹,你看這個,我這也給你準備了不少補氣藥……”

    徐誌穹看著韓笛拿著木匣子不肯放手,且憨憨笑道“楊師弟說的對,我是什麽坯子,吃了這藥丸也是糟蹋,就都給了師妹吧!”

    韓笛聞言歡喜道“那就謝謝師兄了,師兄的情誼,小妹今生今世不忘,來世願為奴為仆,再報師兄恩情!”

    韓笛拿著木盒立刻出了院門,徐誌穹追在身後道“韓師妹,路上小心,我送送你!”

    楊武看著徐誌穹,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可看韓笛已經上了馬,又不能不追。

    “誌穹,你早些歇息,有些事,咱,咱們日後再……”

    韓笛已經走了,楊武趕緊上馬追了過去“師妹,別急,別急呀,不是說好去我家坐坐麽?”

    韓笛懶得多看楊武一眼,抱著錦盒道“楊師兄,時候不早了,明日還得趕早上山,咱們早些歇息,來日再去你府上拜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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