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暴走的範寶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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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著眾人在龍怒之威下低頭,梁玉明不知把什麽東西彈在了範寶才身上。

    梁玉明隨即離去,武栩眉頭微皺,低語道“兩次了。”

    聲音很低,但徐誌穹聽得清楚,武栩說“兩次了”,應該指的是梁玉明用了兩次龍怒之威。

    這有什麽特別的麽?

    龍怒之威有次數限製麽?

    屈金山收起了傀儡,讓徐誌穹把範寶才帶走。

    徐誌穹剛要上前,卻又被武栩攔住了。

    “別動,味道不對!”

    武栩眉毛一挑,目露殺氣,把徐誌穹扯到了身後。

    屈金山也發覺異常,搓了搓玉牌,又把陰陽傀儡放了出來。

    範寶才跪在地上,神情呆滯,掃視著眾人。

    他把視線停留在了周開榮身上,周開榮怒斥道“你犯下罪過,你自承擔,卻還看我作甚?”

    範寶才慢慢扭過臉,又看向了武栩,麻木的臉上沒有半點懼色。

    這廝要作甚?

    想開了?不活了?要找武栩拚命?

    徐誌穹心裏一陣發毛,剛才梁玉明往他身上彈了什麽東西?給他裝了熊心豹膽麽?

    正思索間,範寶才的眉角鼓起一個包,起初如米粒,轉眼變成了黃豆大小。

    黃豆大小的包突然動了,從眼角滑到了顴骨,又從顴骨滑到了腮邊。

    這不是包!

    有東西在範寶才身體裏蠕動!

    徐誌穹大驚,隻聽屈金山在旁喊道“退後,再退後!”

    範寶才的狀況越發異常,他坐在院子當中,臉朝天,脖子開始一圈一圈搖晃。

    所有人都不知道範寶才在發什麽瘋,包括周開榮,他也不知道範寶才想做什麽。

    但周開榮嗅到了一絲機會。

    如果範寶才拒捕,武栩可以將他就地正法。

    如果武栩不想殺了他,周開榮可以替武栩動手。

    這既是出於同僚的情誼,也是出於為官的本分,任何人都挑不出破綻。

    徐誌穹一直盯著範寶才,他的觀察力比其他人敏銳,他發現範寶才的身體出現了一些變化。

    脖子越來越粗,腦袋越來越小,身體變得越來越圓潤了。

    他的動作也變得更加詭異,脖子一圈接一圈搖晃,速度非常均勻,完全沒有關節的卡頓感。

    看著他,徐誌穹很快聯想到了一種生物,蠶蛹。

    範寶才和蠶蛹一樣,正在月光下緩緩蠕動。

    他突然趴在地上,蠕行到了周開榮近前。

    周開榮也覺得詭異,可他顧不了許多,隻要範寶才死了,所有的罪行全都可以推在他身上,眼下是殺人滅口最佳良機。

    “惡仆,你敢拒捕!於我麵前,還敢如此猖狂!”

    周開榮用出了循禮之技,利用主仆身份,迫使範寶才接受他的控製。

    看範寶才趴在麵前不動了,周開榮拔出長劍,砍向了範寶才的腦袋。

    這一下本來應該砍脖子,但範寶才的脖子太粗壯,周開榮找不準位置。

    無妨,削了他半個腦袋,同樣能要他命。

    劍鋒落在範寶才臉上,深深陷入進去,周開榮覺得手感不對。

    這不是砍破了皮肉的感覺,反而像鐵棍打在了牛筋上,牛筋沒斷,卻要把長劍彈回來。

    長劍果真被彈了回來,範寶才的臉上沒有留下絲毫傷痕。

    周開榮愣了,範寶才追隨他十幾年,他一直以為範寶才隻是個忠誠機敏的下人,卻沒有想到他還有如此詭異的修為。

    周開榮不敢大意,用出了儒者的七品技,懷仁。

    這一技能的要義是激發對方的仁義之心,讓對方主動放棄暴力。

    又是一項非常無恥的技能,簡單來說,就是讓對方放下武器,放棄抵抗,聽憑宰割,對方的修為越低,受控的時間越長。

    看到範寶才趴在地上不動,周開榮以為他中了技能,趕緊把浩然之氣灌注到長劍之內。

    有浩然之氣的加成,就算範寶才有銅皮鐵骨,也抗不過這一劍。

    “惡奴!汝暗修邪術,襲殺燈郎,今又拒捕,天理不容,我既為汝主,今當……”

    本來儒家動作就慢,周開榮為了推脫罪責,還逼逼了好半天。

    長劍沒等舉起來,範寶才身體蜷縮,從地上反彈起來,撞在了周開榮身上。

    這一下撞得勢大力沉,撞斷了周開榮兩根肋骨,六品儒家周開榮當場倒地。

    範寶才撲到周開榮麵前,嘴裏吐出一片白色絲線。

    儒家力氣不大,速度也不快,周開榮無從反擊,也躲避不及,這團絲線若是落在周開榮臉上,周開榮必死無疑。

    危急關頭,武栩救了他一把,抓著衣領把他從範寶才身下拉了出來。

    “周郎中,受驚了,你家護院厲害,這家仆更是了得!”武栩拎著周開榮,躲過了範寶才吐出的絲線。

    周開榮搖頭道“這惡奴追隨我十餘載,我真不知道他有修為。”

    話音未落,範寶才翻滾蠕動,又衝了過來,武栩拎著周開榮,縱身一躍,再次躲過。

    “周郎中,你養蠱這麽多年,卻從沒讓外人知道麽?”

    “什麽養蠱?我是儒者,儒者最忌蠱術,我怎麽可能養蠱?”周開榮驚訝的看著武栩。

    “你還裝糊塗,剛才卻不說他追隨了你十幾年?你不能煉蠱,但可以找人替你煉!”

    “他是追隨我十幾年,可我並不知他……”

    “你不認是吧?”武栩猙獰一笑,“那且和他當麵對質。”

    說完,武栩把周開榮丟在了範寶才麵前。

    範寶才蠕動身軀撲向周開榮,周開榮狼狽躲閃,衝著吏部官員們喊道“諸位同僚,隨我一並殺此惡仆!”

    武栩笑道“蠱術克儒術,就憑你等修為,拿什麽殺他?”

    周開榮請來的吏部官員都是儒家修者,以九品居多,另外還有一個八品和一個七品。

    儒家九品技,循禮,強迫讓對方遵循禮法,可眼下的範寶才根本沒有禮法的概念。

    儒家八品技,無邪,能摒除腦中一切邪念,專心禦敵,這招對付陰陽家倒也管用,可以用來破陣,眼前的範寶才不會擺陣,一路硬鋼。

    儒家七品技,懷仁,這就不用說了,範寶才更沒有仁義的概念。

    唯一有用的技能是六品技浩然之氣,發動速度又太慢。

    六品的周開榮尚且這麽狼狽,其餘的吏部官員哪還敢去送死。

    眾人越退越遠,周開榮閃避之間,腳步淩亂,又被範寶才撲倒。

    範寶才嘴裏又冒出白絲,苦腥之氣直撲麵門。

    生死關頭,周開榮也顧不上顏麵,高聲喊道“千戶救我!”

    武栩一腳踢開範寶才,揪住周開榮道“這真不是你養的蠱?”

    周開榮喘息道“在下絕無半句欺瞞。”

    “今夜為何害我?”

    “此皆惡仆所為,在下一無所知……”

    “你真死不悔改!”武栩又把周開榮扔到範寶才身邊,範寶才身軀腫脹,越發圓潤,已經徹底變成了蠕蟲模樣。

    他把周開榮卷住,又要吐絲,周開榮哀嚎道“我認,我認了!”

    武栩把周開榮拎出來,一腳踢飛了範寶才,問道“你認什麽了?”

    周開榮猶猶豫豫不肯說,武栩又把他送到範寶才嘴邊,這次周開榮沒敢再拖延。

    “千戶,我侄兒被殺,懷恨在心,因此今夜指使家仆範寶才,加害你部下燈郎!”

    武栩道“當真認了?”

    “認了,認了!”

    “叫你部下抄寫供詞!”

    周開榮喊道“諸位同僚,且幫我抄一份供詞!”

    吏部眾人麵麵相覷,推脫沒有紙筆,沒人願意抄錄供詞。

    這要是抄錄下來,日後還不知有多少後患。

    屈金山帶了紙筆,剛想拿出來,卻見範寶才衝了過來。

    陰陽家的速度比儒家快不了多少,老燈守來不及躲閃,被範寶才噴了一臉蟲絲。

    老燈守瞬間癱軟在地,原本紅潤的皮膚變得一色青黑。

    徐誌穹大驚,正要上前搭救,忽見屈金山出現在身邊,將他擋在了身後。

    在範寶才吐絲的一刻,屈金山用陰陽術把自己和傀儡互換了位置,中毒倒下的是傀儡。

    看著青黑的傀儡,屈金山長歎一口氣“這卻不知什麽時候才能修好,諸位,叫個人出來記述供詞,且看看那發瘋的蠱人,再若耽擱,你們一個也走不脫。”

    一名吏部官員,原是周開榮門下弟子,看在師生情分上,幫周開榮寫了一份供詞。

    武栩讓那官員寫下自己名字,又叫周開榮寫名字,摁掌印,周開榮一閉眼,一咬牙,從了。

    武栩讓屈金山收好供詞,把周開榮丟在一旁,獨自來到範寶才麵前。

    此時範寶才已經麵目全非,鼻子沒了,耳朵沒了,口唇之上生出厚甲,雙眼脹大,沒有眼珠和眼白,卻像眼眶裏麵塞進去兩個琉璃珠子。

    他被武栩打了好幾次,卻完全不知畏懼,再次衝向了武栩。

    武栩平靜的站著,直到雙方相距不足十尺,才把手放在了刀把上。

    沒人看到刀出鞘,也沒人看到刀回鞘,隻聽到一聲風響。

    武栩依舊站在原地,範寶才從他身邊掠過,倒在身後,斷成了兩截。

    武栩把他殺了,不殺留著也沒用,這人徹底失去了人的心智,和蟲子幾乎沒有分別,不可能再為武栩提供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眾人睜圓了眼睛看著武栩。

    徐誌穹提著燈籠上前,服侍千戶裝逼。

    逼格,需要有燈光的映襯。

    高大的身影讓眾人既膽寒又敬佩,武栩是五品上殺道修者,周開榮是六品中儒家修者,為什麽雙方的差距這麽大?

    是品級的優勢還是殺道的體係優勢?

    兩截身軀還在蠕動,屈金山從口袋裏抓出一把藥粉,灑在了下半截身子上,下半截身軀漸漸化成了一片膿血。

    屈金山又拿出一些藥粉準備灑上半截,徐誌穹走了過來,憨憨笑道“能讓我試試麽?”

    屈金山一臉謹慎“這可不敢亂來,他身上有毒!”

    武栩道“讓他試試吧,小心些就是了。”

    屈金山給了徐誌穹一副皮手套,戴上手套後,又給了他一些藥粉。

    “小心些灑,離他的頭遠一些,當心他吐絲。”

    按照屈金山的吩咐,徐誌穹小心翼翼撒上了藥粉,直到上半截身子化的幹幹淨淨,趁著屈金山不注意,徐誌穹悄悄撿起了範寶才的犄角,藏進了褲子的暗袋裏。

    人算是我殺的,罪業也是我拿的!

    屈金山則在膿血之中小心撿起了一隻肥碩蠕蟲,收進了瓷瓶裏,用符紙包裹好。

    萬念俱灰的周開榮來到武栩麵前,我既已認罪,這就跟你去衙門,任憑你處置。

    武栩沉默良久,衝著周開榮笑了笑“你侄兒剛死,念你一時激憤,我且饒你這一回,但你須答應我一件事情。”

    周開榮抬起頭,兩眼放光“千戶請講。”

    武栩道“我要你三日之內離開京城,永遠別再回來!”

    ……

    徐誌穹不太理解武栩的操作,回衙門的途中,低聲問了一句“千戶,為什麽不斬草除根。”

    “橫豎就是根草,除了根又能怎地?”武栩輕蔑一笑,“我若真抓了周開榮,卻不知道要和吏部周旋到什麽時候,少年郎,自作聰明,想要困住我,真以為我會上他的當!”

    少年郎?

    難道是說梁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