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你會救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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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假扮成老嫗,來找徐誌穹一決勝負。

    他把韓笛當成了徐誌穹,摁住了,開始撕臉。

    韓笛好歹是殺道修者,終究有些力氣,推開了太子,帶著滿臉血痕,&nbp;跑了出去。

    太子在身後緊追:“你跑,我看你能跑到哪去,你敢跑出東宮一門,我殺你滿門!”

    韓笛跑的惶急,遠處突然傳來了禁軍的腳步聲。

    不能再跑了,若是被禁軍發現卻解釋不清。

    老嫗轉眼追了上來,伸出雙手,又要撕臉,&nbp;韓笛無奈,&nbp;想掏兵刃,忽見一紅衣女子,擋在了身前。

    是六公主。

    六公主梁玉瑤看著老嫗,問道:“你是何人?”

    老嫗挺起胸膛道:“東宮嬤嬤,楊玉花!”

    “原來是楊嬤嬤,深夜為何在此喧嘩?”

    “我看那女子意圖不軌,想要捉來訊問!”

    “嬤嬤多慮了,此乃我玉瑤宮中侍女,剛進宮不久,一時走錯了道路,誤入了東宮。”

    “哼!”老嫗沉下臉道,“日後且給我小心些!”

    說完,老嫗一扭身走了。

    韓笛躲在六公主身後,不停落淚,一張臉上滿是血痕。

    梁玉瑤回身道:“還有臉哭麽?趕緊跟我回去,現在上藥,&nbp;還不至於落下傷疤。”

    回了玉瑤宮,&nbp;六公主喚來女醫,給韓笛上了藥。

    韓笛低著頭,站在公主麵前,不敢說話。

    “卻不說手到擒來麽?又栽在那人手上了?”

    韓笛連忙解釋:“屬下就快得手了,誰知道突然冒出個瘋婆娘……”

    “瘋婆娘?”梁玉瑤冷笑一聲,“你知那瘋婆娘是誰?”

    韓笛搖頭。

    梁玉瑤道:“那瘋婆娘就是當朝太子,莫說抓花你的臉,就是他當場殺了你,我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韓笛愕然道:“太子真是個瘋子?”

    “說話小心,再敢胡言亂語,我便割了你舌頭!”

    韓笛趕緊低頭。

    梁玉瑤又道:“你從那小子嘴裏問出了什麽?”

    韓笛想了半天,不知該如何作答。

    能回答些什麽呢?

    告訴六公主,鶯歌院揮翰閣裏都有什麽姿勢?

    她問了很多,徐誌穹也說了很多,現在想來卻沒有一句有用的。

    梁玉瑤歎息道:“我還是高估了你,你比那小子的心智差了太多。”

    韓笛趕緊辯解道:“殿下,我比他不差,我們互相算計過,&nbp;他對我有些防備而已。”

    “互相算計?”梁玉瑤嗤笑一聲,&nbp;“你何時算計過他?一屁登科的雅號,也是拜他所賜吧?”

    韓笛臉紅道:“在書院時,&nbp;我也曾……”

    “莫提什麽書院了,數落你時,別急著申辯,於我麵前是這樣,於男人麵前更是如此,先認個錯,再說幾句暖人的話,溫馴些,這才是貼心的好知己,記住了麽?”

    “屬下記住了。”

    梁玉瑤一揮手:“你先下去養傷吧,這小子交給我。”

    ……

    徐誌穹睡了一夜,太子當晚沒來。

    第二天白天風平浪靜,到了入夜時分,內侍高大才給玉瑤宮取冰。

    這內侍是真的還是假的?

    要不要試試他的根基?

    試錯了,惹惱了太監。

    試對了,惹惱了太子。

    他有六公主的魚符,想必真是六公主的人,且把冰給他取了,打發了他再說。

    淩人取了冰,裝了盒,徐誌穹送到高大才手上,說了聲:“慢走。”

    高大才嘿嘿一笑:“跟我一起走吧,公主讓你親自送去。”

    讓我送去?

    “這不合規矩。”

    “公主的吩咐就是規矩。”

    “冰井務的監官不能見宮中女眷。”

    “監官大人,咱家在宮中幾十年,這規矩還用你教麽?快些跟我走吧,公主還等著。”

    六公主讓我去作甚?

    想必還是為了昨晚的事情。

    韓笛被撕破了臉,六公主難不成想報複我?

    徐誌穹還在思索,高大才等不及了:“請你去,你不去,非要綁你去,你才去麽?”

    徐誌穹用罪業之瞳看了高大才片刻,這廝有六品修為。

    品級比我高,卻還克製我,當真動起手來,貌似我占不到便宜。

    可那又怎樣呢?

    這是你個死太監跟我裝逼的理由麽?

    太子還得講個遊戲規則,一個公主手下的太監,算得了什麽?

    徐誌穹沉下臉道:“你綁我?想綁我去哪?”

    高大才道:“自然是綁到玉瑤宮!”

    “是去玉瑤宮還是去禁軍營盤?”

    高大才怒道:“這是什麽話?我去禁軍營盤作甚?”

    “你與禁軍勾結,卻怕事情敗露,想來殺我滅口?”

    “胡扯!咱家與禁軍從無往來!”高大才瞪圓了雙眼,對宦官而言,與禁軍勾結是不赦之罪,而以徐誌穹的身份,可以直接斬了他。

    徐誌穹劍眉倒豎:“既和禁軍沒有往來,你綁我作甚?”

    “我,我是奉了六公主之命……”

    “六公主讓你綁我?”

    “我,那倒不是,你見了六公主,自有分曉!”

    “你與禁軍勾結,難道六公主也參與其中?”

    高大才半響說不出話,氣得麵紅耳赤,指著徐誌穹道:“你好大膽子,你且在這等著,等六公主來了,看不要了你命!”

    看著高大才的背影,徐誌穹冷笑一聲。

    等六公主?

    你問他敢來麽?

    ……

    高大才回到了玉瑤宮,一臉委屈向六公主訴苦:“殿下,東宮井的監官真是狂妄,誣陷奴婢和禁軍勾結,還說您也參與到其中,冤枉了奴婢不要緊,殿下的名聲是大事,不可饒了這個狂徒!”

    六公主看著高大才,微笑道:“不饒他?怎麽不饒?你們一個個都不爭氣,難道讓我親自去找他?

    我去找他能作甚?我若是對他動武,卻不是應驗了他的話,我豈不真就參與了內侍與禁軍的勾結?”

    高大才道:“殿下,莫要聽那豎子信口雌黃,他在您麵前要敢胡說,奴婢直接割了他舌頭。”

    “別再說這沒用的了,”公主微微笑道,“徐誌穹果真是個能做大事的人,光靠嚇唬,當真嚇不住他。”

    ……

    將至亥時,粱玉瑤假扮成侍女駱紅兒,來冰井務為太子取冰。

    一聽是宮女,徐誌穹就覺得頭疼,直接讓淩人去應付她。

    取冰得有魚符,六公主還真就拿出了太子的魚符。

    六公主手下有一位墨家高手,最擅長仿造魚符,隻見過一次,便複製了太子的魚符。

    魚符經淩人之手,交給了徐誌穹,徐誌穹核對無誤,讓淩人把魚符和冰一並交給侍女,不用見麵,就想把侍女給打發了。

    六公主怎能白跑一趟?她不肯走,非要見一見徐誌穹的模樣。

    怎麽這段時間的侍女都這麽積極主動?

    這又是太子假扮的?

    不能莽撞,上次就認錯了,還不慎拿捏了韓師妹的良心。

    這是皇宮,不是誰的良心都能隨便拿捏,還是慎重些好。

    徐誌穹把侍女請進了小屋,侍女半低著頭,滿臉羞怯,小心翼翼問道:“你是徐誌穹,徐燈郎麽?妾日思夜想,今夜終於有緣得見。”

    這一聲,甜的牙床發麻,徐誌穹表情複雜,盯著侍女,沒有作聲。

    這名侍女有七品修為,和太子相符。

    頭上沒有罪業,大概率是蒼龍霸道修者。

    蒼龍霸道乃皇家專屬。

    不用問了,這就是太子。

    徐誌穹木然相視。

    六公主一愣,他竟然無動於衷?

    難怪韓笛算計不到他,清純女兒家的套路在他身上,卻沒什麽用處。

    可惜他還沒見過真本事,清純懵懂,不過是粗淺手段,真摯仰慕,才是男子無法抗拒的情懷。

    但這是需要做一些功課的,得事先說清楚,自己為什麽仰慕徐誌穹,千萬不能說“一見鍾情”、“緣分注定”、“喜歡不需要理由”之類的話。

    “妾曾聽過徐燈郎的名聲,徐燈郎殺過周家的紈絝惡霸,殺過喪盡天良的人牙子,殺過番邦妖人,救了兩百名女子,諸多事跡,卻在宮裏傳遍了,隻要聽到徐燈郎的名字,妾就覺得心裏翻滾……”

    說到此處,公主聲音故作顫抖:“徐燈郎,妾仰慕日深,相思日苦,故不以自獻為羞,今得見燈郎一麵,妾此生,了無遺憾。”

    公主淚光盈盈看著徐誌穹。

    徐誌穹還是麵無表情。

    穀彧

    能做到麵無表情,已經相當不易,他把對麵當成了太子,一個男人對你說出這種話,卻問你是何感受?

    公主尷尬了,這廝好深功力,這都不為所動,看來還得換個手段。

    “徐燈郎……”

    “你且稍待!”徐誌穹回過身,關上門,深施一禮道:“殿下,徐某認出您了。”

    公主一怔,幹笑一聲:“我是太子殿下的婢女駱紅兒,徐燈郎為何叫我殿下。”

    徐誌穹笑道:“殿下不肯認輸麽?這卻不像殿下往昔的性情。”

    六公主皺緊了眉頭,她沒想到徐誌穹能一眼認出她。

    難道他此前見過我?

    見過我也沒用,我換了妝容,連玉瑤宮的人都認不出我。

    而且我與他並不相識,他卻還說我往昔的性情?

    他說的很準,我是個願賭服輸的人,絕不拖泥帶水,他知道我性情,難不成是皇城司在暗中調查我?

    與其揣測,不如直接問了:“掌燈衙門派你來,是為了查我?”

    徐誌穹點點頭到:“殿下早就該猜出來了。”

    六公主額頭見汗,她以為掌燈衙門是來查太子,沒想到是來查她的。

    “你想來查我什麽?”

    “這卻不便說與殿下。”

    “你不說,今夜我就不走了。”

    徐誌穹笑道:“閑來也是無趣,殿下不走,正好與我做個伴。”

    公主喝一聲道:“你好張狂!”

    一陣威勢襲來,蒼龍霸道九品技,龍怒之威。

    俆誌穹沒受影響,但還是假裝低下了頭。

    太子急了麽?不裝瘋了麽?他也有害怕的時候麽?

    六公主摸向腰際,她要掏兵刃。

    今天就算冒犯了皇城司,也得問出個究竟。

    徐誌穹看在眼裏,也做了防備,實在不行,就用八品技逃走,盡量不要和太子正麵衝突。

    但如果逼到無路可走,必須先保住自己性命。

    兩人將要動手,忽聽門外有人喝道:“徐監官,你天天夜裏和女子共處一室,你當這裏是冰井務,還是勾欄棚?”

    昨晚的老嫗?

    太子?

    徐誌穹大驚,那眼前這個……

    六公主看著徐誌穹,壓低聲音道:“是太子讓你們皇城司來查我?”

    “這,我就不好說了。”剛才的聊天不在同一個頻道上,雙方產生了很深的誤會。

    六公主還想繼續追問,老嫗一腳踹開房門,指著六公主喝道:“你是哪一宮的浪蹄子,卻跑到這裏來勾引冰井監官!”

    六公主恢複了羞澀的表情,低聲道:“我是玉瑤宮來的。”

    “玉瑤宮怎地?卻和你家主人一樣沒羞臊麽?”

    六公主怒道:“你說誰沒羞臊?”

    “說你怎地?不服氣麽?”老嫗從牆上抄起馬鞭,對著六公主就打,六公主也不含糊,躲過馬鞭,踹了老嫗一腳。

    “哎喲,嬤嬤的老腰被你個賤蹄子踹壞了,我跟你拚了!”

    太子上去撕臉,六公主伸手揪頭發,兩人一直撕打到了門外。

    徐誌穹關上了房門,一個人默坐在屋裏,他想靜一靜。

    他感覺自己來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經曆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剛才有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在其中起了主導因素。

    這會不會坑了武千戶和鍾指揮使?

    應該不會吧……

    正思索間,太子披頭散發衝進了屋裏,怒喝一聲:“你個沒義氣的,我跑過來救你,你就在一邊看著,也不說和我一起打!”

    徐誌穹趕緊關上房門,幫太子擦洗傷口。

    “剛才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六公主呀,你一直叫她殿下,不是還說要查她嗎?”

    徐誌穹點點頭:“是呀,查她!”

    千戶,指揮使,你們別恨我,反正咱們都在一個坑裏。

    太子擦擦臉上傷痕道:“我跟你說,她這人可手狠,絕對不會輕饒了你。”

    徐誌穹點頭道:“我知道太子殿下是個有義氣的人,你就放我走了吧。”

    “那不行,不能放你走!”太子搖頭道,“你走了,就沒有人陪我玩了。”

    “我會常來宮中看你的!”

    太子連連搖頭:“這是騙人的鬼話。”

    “我要是被六公主弄死了,就再也不能來找你了!”

    太子點點頭:“這倒是句實話。”

    沉思片刻,太子答應了徐誌穹:“讓你走,也是可以的,不過你先說,我剛才是不是救了你?”

    徐誌穹點頭道:“太子的確救了我。”

    “我有事情,要你幫忙,你是不是也該幫我?”

    太子要我幫忙?

    以他的身份,我能幫他什麽忙?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徐誌穹自然不能拒絕太子:“隻要是我能辦到的,絕不推辭!”

    太子緊張的看著徐誌穹:“我有一樣東西送給你,隻要你肯收下,我就放你走。”

    我收了你的東西,你放我走?

    有這麽便宜的事?

    “什麽東西?”

    太子從懷裏拿出了一卷竹簡,正是徐誌穹要找的《怒祖錄》。

    太子塞到徐誌穹手上:“你把這個收下,帶出宮去,就算是幫我了。”

    別說笑了,你把我最想要的東西送給我,還說是我幫你?

    真有這麽便宜的事?

    徐誌穹拿著竹書,半響無語。

    太子問道:“你幫是不幫?”

    且不管是真是假,先答應下來,離開這是非之地再說。

    “殿下,我幫你,明天一早,我就出宮!”

    “不要等到明天,你連夜就走!”太子認真的看著徐誌穹。

    徐誌穹不知道該怎麽向太子描述此刻的心情。

    他感覺有些不真實。

    “殿下,我夜裏出不了皇宮,禁軍不會放我出去。”

    太子殿下拿出金牌道:“用我的金牌呀,拿著金牌就能出去,誰也不敢攔著你。”

    太子的金牌……

    不真實,這太不真實了。

    徐誌穹看著金牌不敢伸手去接,太子一臉真誠道:“快拿著,趕緊出宮,日後讓人把金牌送回來就好。”

    徐誌穹接過了金牌,看著太子道:“殿下,那我可就走了。”

    “走吧!”

    “我真就走了。”

    “走吧!”

    徐誌穹把竹書揣進懷裏,帶上金牌,緩緩而去。

    他不敢走太快。

    他怕中了太子的埋伏。

    太子為什麽肯放我走?

    為什麽要把《怒祖錄》送給我?

    這卷《怒祖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怒祖錄》裏到底記錄著……

    徐誌穹停下了腳步。

    《怒祖錄》不見了。

    竹書很重,徐誌穹能清晰的感覺到他從懷裏消失了。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能弄丟了!

    這要讓別人看見可還了得?

    竹書掉在地上了?怎麽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徐誌穹一路往回找,一直找到了冰井務的小屋。

    太子坐在小屋裏,神情淒然。

    他從懷裏拿出了竹書,看著徐誌穹道:“你帶不走,連你也帶不走。”

    徐誌穹愕然的看著太子,不知道為什麽竹書會回到他的手裏。

    太子看著徐誌穹,一臉期盼道:“如果隻有你能救我,你會救我麽?”

    徐誌穹沒作聲。

    太子又問:“我把你當兄弟,你會救我麽?”

    徐誌穹還是沒作聲。

    太子失望的低下了頭:“我剛才救了你,你會救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