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四章 樹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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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誌穹先去了一趟星宿廊,拿起了此前搜集的幾塊枯木和幾塊牆皮。
    他要複現一幅畫麵,粱功平從血樹轉化成人時的畫麵。
    這一畫麵的顯著特點是,枯木的視角有變化,從血樹身上崩解,直接墜落到了地上。
    以此為線索,注入意象之力,徐誌穹很快在鏡子上看到了前因後果的畫麵。
    最先出現在畫麵之上的,是袁成鋒和一名侍者。
    在袁成鋒身邊,徐誌穹能隱約觀察到景色的扭曲。
    這裏還有一個人,按照徐誌穹對後續事件的判斷,袁成鋒的身邊應該站著粱孝恩,隻是此刻的粱孝恩,隻剩下了一個元神。
    徐誌穹要仔細觀察一個過程,袁成鋒把粱功平從樹變成人的過程。
    徐誌穹默默看著每一個細節,仔細捕捉每一次氣機流轉的痕跡。
    袁成鋒用了差不多五百吸的時間,讓粱功平從血樹變成了人形。
    變成人形之後,粱功平很快站了起來,而袁成鋒身邊的扭曲隨之消失了。
    這是粱孝恩的能力,他的元神完成了附身,又靠著位格的壓製,獲得魂魄和軀體的操控。
    這算不算死而複生?
    從徐誌穹的視角來看,這和真正的死而複生有很大的差別,粱孝恩像一個附著物一樣,附身在已經死去的粱功平身上,這更像是對一具屍體的操控。
    當然,這部分無須徐誌穹考慮,這是薑夢雲需要做的事情。
    袁成鋒讓粱功平從樹變成人,隻用了五百吸,差不多兩刻的時間。
    就當前而言,我肯定做不到,很多氣機運轉的規律,我跟本看不出來,需要在柴秋慈那裏摸索。
    一個時辰能做到麽?
    回到安淑院,徐誌穹慢慢走向血樹。
    樹上所有枝條突然豎了起來,耳畔再度響起了讓人膽寒的歌聲。
    “我殺!”
    “不準殺!”徐誌穹對著血樹喝了一聲。
    血樹不予理會,枝條往徐誌穹身上裹纏。
    徐誌穹沒有掙脫,他怕弄傷了皇後。
    薑夢雲喝一聲道:“別再胡鬧!”
    血樹安分下來,由著徐誌穹施展手段。
    混芒,封溯源之靈,凡因果可溯者,化作不可知。
    人的源頭不可能是樹,樹的源頭也應該是人。
    混芒之技把事物的本源混淆了,徐誌穹要做的是,重新找回柴皇後的溯源之靈,讓她回歸到人的本質。
    想是這般想,可溯源之靈往哪裏找?
    徐誌穹根本不知道何水靈又什麽樣的手段混淆了本源,如果隻是單純的混亂,那就意味著沒有任何規律可循,這樣的技法無法被複製,更不可能倒轉。
    規律肯定是有的,人和樹之間能互相轉化,應該是觸及到了生命的根本。
    人和樹都是生命,生命的根本又在何處……
    徐誌穹把意象之力化成無數絲線,慢慢靠近了血樹。
    出於戒備,血樹顫抖了片刻。
    過了十幾吸,血樹顫抖的越發厲害。
    又過了十幾吸,血樹突然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
    “哈哈哈哈哈!”
    她在笑。
    血樹在淒厲的笑。
    徐誌穹怒喝道:“笑甚來,不準笑。”
    血樹笑的停不下來。
    薑夢雲喝一聲道:“不準笑!”
    血樹強行忍住,枝葉抖動的厲害。
    徐誌穹繼續用意象之力,探尋生命本源。
    枝葉不住顫抖,有些枝條蜷縮起來又緩緩伸展,有些枝條彼此絞纏在一起,互相拉扯,有些枝條彼此摩擦,葉子都磨掉了。
    一根根枝條纏住樹幹,上下摩挲,似乎稍有緩解,可在徐誌穹嗬斥之下,這些枝條又被迫鬆開。
    “不要亂動,站好一些!”
    其實這不該責怪柴秋慈。
    無數絲線在深處摸索,試問有誰忍得住。
    不讓笑,也不讓動,原本隻有滿心執念的柴秋慈,念頭突然變得繁雜起來,枝條搖曳之間,不斷抽出新芽,新芽沒有變成新的枝葉,卻在枝條之上不斷交織覆蓋,層層疊疊。
    薑夢雲錯愕片刻,意識到這是個好兆頭。
    這些新芽似乎正在形成血肉,草木上不可能出現的血肉。
    徐誌穹就快找到生命本源的門路了。
    血樹不住顫抖,枝條在徐誌穹身上不斷輕撫。
    這是什麽意思?
    是我探錯門路了?
    徐誌穹把意象之力抽離了些許,卻見血樹顫抖的更加厲害。
    她似乎在阻止徐誌穹的抽離。
    門路沒錯,還需要探查的深入一些!
    一百吸過後,薑夢雲見到整個血樹在迅速脫皮,樹身、樹幹、枝葉漸漸變得一色雪白。
    新生的嫩芽依附在雪白的樹身之上,在有規律的蠕動,薑夢雲聞到了血肉獨有的氣息。
    這是什麽手段?
    薑夢雲感覺這不像是混沌的手段,至少不是在用混沌的技法破解混芒之技。
    但徐誌穹的方法是有效的。
    作為薑夢雲的分身,柴秋慈正在朝著人的方向恢複。
    過了半個時辰,血樹的枝條在扭轉和盤曲之間,形成了四肢,樹幹漸漸有了軀體的模樣。
    徐誌穹汗珠直流,意象之力消耗的非常巨大。
    倒轉技法本身的消耗並不大,真正消耗嚴重的,是倒轉過程中的反複試探。
    把樹變成人,袁成鋒可以沿著一條道路走到底,徐誌穹必須在各個路口反複試探,一條路可能要走十幾遍。
    好在,最艱難的部分已經過去了。
    接下來是細枝末節的處理。
    容貌要不要複原?
    這個盡量要複原,至少得讓長樂帝能認出來這是他娘。
    頭發要不要複原?
    有頭發就行了,不能讓太後禿著。
    除了頭發之外,其他的毛發要不要複原?
    眉毛應該複原,其他的……太後不會太介意。
    一個時辰快到了。
    徐誌穹長出了一口氣,一株碩大的血樹,已經蛻變成了俊美的女子。
    “這回,應當可以了!”徐誌穹擦擦汗水。
    可薑夢雲看了半響,覺得還不可以。
    “這身軀,龐大了些……”
    “大了些好!我就挺喜歡。”
    “可這也未免……”薑夢雲走到那女子身旁,仔細觀察了片刻。
    女子身長三丈有餘,一條手臂和薑夢雲的身形相當。
    她活動了一下那巨大的手臂。
    “這關節,僵硬了些。”
    “僵硬些也應該,卻不問她當了多少年的血樹?”
    “可這也太僵硬了。”活動起來,如同吊線傀儡,關節吱嘎作響。
    不隻是手臂,身體其他部分也一樣,摸上去是血肉,看上去也是血肉,可給人的直觀感受,這就是木頭刻成的人。
    “這到底是人還是木頭?”
    徐誌穹皺眉道:“你哪恁多挑剔?這還沒複生呢,可不就看著像木頭傀儡?”
    薑夢雲試著注入一段氣機,旋即搖頭道:“若是這個狀況,卻沒有辦法複生。”
    徐誌穹坐起來,看著地上的碩大身軀,也覺得差了點意思。
    袁成鋒倒轉混芒之術時,好像並沒有出現如此巨大的粱功平。
    等等。
    好像也出現過,隻是時間比較短。
    好像有那麽一眨眼的功夫。
    “前輩,你且在此稍等。”
    徐誌穹回到星宿廊,重新複現了當時的場景。
    確實有那麽一瞬間,比眨眼的時間還短,有一具碩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院子當中,徐誌穹還沒來得及辨認那是不是粱功平,整個身影當即瓦解了。
    瓦解過後,地上多了一堆枯木,就像蛻殼一般,一個身形正常的粱功平,出現在了枯木當中。
    是啊,應該有個蛻殼的過程,人與樹的身形是有差別的,多餘的木頭得蛻掉。
    這個蛻殼的過程,被我忽略了。
    且看看袁成鋒當時是怎麽操作的。
    徐誌穹盯著袁成鋒看了半響,發現袁成鋒當時沒有任何操作。
    他沒有操作,殼是怎麽掉的?
    混芒之技倒轉之後,殼子就自然掉了?
    那我操作了一番,殼子為什麽不掉?
    粱孝恩有動作?
    徐誌穹集中意念,看著粱孝恩的元神,發現他全力準備附身,也沒有其他的舉動。
    那是怎麽蛻的殼?
    徐誌穹越發迷茫了。
    反複看了幾遍,徐誌穹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人,袁成鋒身後的侍者。
    袁成鋒當時還在假扮洪振康,以他的身份,隨時帶個侍者在身邊,是再也正常不過的事情,因此徐誌穹沒有留意到此人。
    可仔細想想,這麽關鍵的場合,袁成鋒不該帶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在身邊。
    這個侍者不是無關緊要的人,他也是出了力的。
    他出了什麽力?
    徐誌穹換了個角度,看到這名侍者正在施展技法,具體什麽技法尚未可知,但徐誌穹能清晰看出氣機的流向。
    這不是一個高品修者,他的出手痕跡非常明顯。
    接下來隻要懂得他的氣機成色,徐誌穹就有辦法模仿。
    但是問題來了。
    單從鏡麵上看,徐誌穹看不出這侍者的道門,也不知道他使用了哪一類氣機。
    這就麻煩了。
    把粱孝恩從傀儡裏抽出來問一問?
    粱孝恩不會輕易說實話,這個時候若是被他的謊話給騙了,可就誤了大事了。
    況且他現在隻剩下一個元神,很多記憶對他來說都是模糊的,一個侍者做過的事情,他大概率也記不住。
    這個侍者到底是哪個道門?
    徐誌穹能掌握的信息太少,實在無從推斷。
    時光不斷流逝,留給柴秋慈的時間不多了。
    焦急間,徐誌穹突然想起了兩個過程。
    何水靈口述製作血樹的過程,還有獵苑製造血樹的過程。
    這兩個過程裏,都有一個重要環節。
    差點把這環節給忘了。
    袁成鋒的侍從做的肯定也是同樣的事情,隻是把氣機的行進順序顛倒了過來。
    知道他道門就好辦了。
    可我沒模擬過這條道門的氣機。
    現在可不是做實驗的時候,萬一失手,之前所有心血都會付諸東流。
    無妨,有現成的。
    這事可以讓她做,但是不能讓她知道太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