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十九章 自咎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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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薛運、窮奇。
三人圍在了罪主身邊。
不多時,淩寒帶著徐誌穹趕來,武栩帶著三名星宿也跟了過來,所有人一起注視著眼前的罪主。
這是白虎、薛運、窮奇一起布的局。
薛運和徐誌穹見過罪主,在短時間內會受到罪主的監視。
這就造成薛運的所有想法都不能直接表達出來,不能說,更不能寫,連傳音術都不行,因為罪主有極強的感知能力。
在這種情況下,薛運想完成他的計劃,必須要通過一係列反常的行為,讓周圍人做出正確的應對。
薛運第一個反常的舉動,是讓劉恂和武栩前去說服白虎。
白虎知道劉恂和武栩不合,看到他們兩個同時出現,就知道事情反常,所以他很快理解了薛運的意圖,做出了正確的應對。
他回絕了劉恂和武栩的要求,拒絕搜尋罪主的行蹤,這等於對薛運的間接挑釁,也就合理觸發了接下來的衝突。
薛運的第二個反常舉動,是讓淩寒和徐誌穹再次去找白虎。
白虎對罪主不聞不問,引起了淩寒的懷疑,而薛運留下字據,央求淩寒幫忙,並且答應淩寒與之見麵,這一反常舉動,讓淩寒也推測出了薛運別有意圖。
於是淩寒帶上徐誌穹去了白虎神殿,配合白虎真神,把這場戲演完,極其逼真的演完。
為什麽徐誌穹看不出薛運的意圖?
因為他對薛運不夠了解。
這兩次反常的行為,都出現在細節之上。
為什麽劉恂和武栩不合?
為什麽薛運不喜歡給人留字?
這些事情徐誌穹不會知曉,罪主也不會知曉。
隻有熟知薛運的性情,熟知薛運及其身邊人的經曆,才能真正看出反常的所在,這也是薛運能夠騙過罪主的原因。
除了白虎和淩寒,還有一個人要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這個人就是窮奇。
薛運通過什麽方式提醒窮奇?
窮奇不需要提醒。
當薛運開始漫無邊際的搜尋罪主下落時,窮奇已經看出他反常了。
窮奇曾說過,薛運和淩寒的智慧與他極其相近。
罪主千變萬化,漫無目的的搜尋,能找到罪主的幾率微乎其微,這不是薛運能做出來的事情。
窮奇立刻推測出了他的意圖,首先他拒絕尋找陰司,而後敷衍薛運,表示自己願意搜尋南郡。
這是為了把戲演下去,既表現出窮奇心懷不滿的憤懣,又表現出窮奇不得不從的處境,這種狀態完全符合常理,也符合罪主的判斷。
這也就造成罪主完全忽視了窮奇的存在。
實際上,窮奇根本沒去搜尋南郡,他先關注徐誌穹,因為他知道徐誌穹能找到生克雙宿。
待徐誌穹找到生克雙宿,窮奇把視線集中在了生克雙宿身上。
此刻,窮奇確信自己能夠找到罪主,因為罪主也在尋覓生克雙宿。
窮奇和罪主的目標都是生克雙宿,兩人視線鎖定在同一處,總有一個人的行蹤會先暴露出來。
窮奇堅信自己不會是先暴露出來的那一個。
生克雙宿來到了極寒之地,窮奇意識到時機到了,給薛運送去了一段意念。
隻是一段意念,罪主很難察覺。
就算察覺了也無妨,這段意念對於罪主而言,實在沒什麽意義。
今日適逢齋戒。
齋戒就齋戒,也不是什麽稀奇事情。
可薛運有齋戒的習慣麽?
沒有。
在薛運熟悉的人當中,誰有齋戒的習慣?
隻有劉恂。
劉恂齋戒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開席。
開席就是開戲!
窮奇提醒薛運趕緊開戲。
最關鍵一場戲碼上演,薛運和白虎真神互毆。
雖說場麵不堪,但兩人是真打,而且都下了重手。
對罪主而言,兩人互毆期間,是他動手的絕佳時機。
而且罪主也必須盡快出手,生克雙宿已經開始著手加固封印法陣,等加固完成,再想放出七分罪主可就難了。
到了莽荒凍原,罪主出手,窮奇已經準備好了通道,立刻給薛運和白虎送去了消息。
罪主察覺自己中了陷阱,卻也晚了。
奎木狼、卯日雞、畢月烏都是白虎真神當年的部眾,他們見過罪主。
淩寒更不用說,她是當初和罪主交過手的人。
在場隻有武栩和徐誌穹第一次看見身形完整的罪主。
罪主的身軀很大,把他放在徐誌穹縱橫五進的侯爵府裏,小半個身子都塞不進去。
皇宮能不能塞得下他?
貌似也有點勉強。
如果是千乘國的皇宮呢?
多加點力氣,先往裏擠,再往裏踹,應該能塞得下,因為他的身軀看起來很柔軟。
那身軀是由一團油脂構成的,油脂外邊包裹著一層薄膜,薄膜表麵有不規則的隆起和溝壑,用徐誌穹熟悉的事物來形容,就像一張滿是油汙的保鮮膜,包裹著一團正在蠕動的腦髓。
徐誌穹用神性抗擊著暈眩,盯著罪主看了許久。
他看起來很脆弱,除了身形巨大之外,似乎沒有任何優點。
可三位星宿對他十分畏懼,嘴裏反反複複隻念叨兩個字:“不行,不行……”
這是三成罪主。
眼前有三位真神。
能打得過他麽?
當初的不足半成的罪主,擊敗了一眾神靈。
現在的罪主還是那個罪主,可神靈卻與昔日大不相同。
白虎一聲咆哮,身軀瞬間膨脹,變得比罪主還大。
滿身殺氣迸發,化作無數箭矢,穿進罪主身軀。
徐誌穹很想看看罪主能做出什麽樣的應對。
可罪主什麽應對都沒做,任憑殺氣進入到身體之中。
卯日雞的聲音有些顫抖:“這就是罪主,怎麽打都不疼!”
他身上的“保鮮膜”被穿透了,但裏麵的凝脂並沒有外流,而“保鮮膜”卻在以驚人的速度愈合。
白虎真神對此早有準備,他再度咆哮一聲,滯留在罪主身體裏的所有殺氣一瞬間爆炸了。
徐誌穹看著罪主的身軀在半空之中搖晃扭曲,隨即劇烈的顫抖膨脹。
有不少凝脂從外膜之中炸裂了出來,沒濺出去多遠,又重新回到了罪主碩大的身軀之中。
他的身軀變形了,有不少地方出現了塌陷和孔洞,大量的氣泡在薄膜之下遊移,可就徐誌穹的觀察,這怪物依然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傷害。
白虎真神的攻勢沒有停,他還在用殺氣不停衝擊罪主。
但讓徐誌穹倍感意外的是,此時此刻,薛運和窮奇一直在旁邊觀望,居然沒有出手。
這又是什麽緣故?
奎木狼、卯日雞、畢月烏三名星宿也在一旁看著,徐誌穹上前問道:“你們也不去助戰?”
離罪主這麽近,奎木狼還算沉著:“幫不得,他有自咎之法。”
什麽自咎之法?
徐誌穹還沒弄清楚奎木狼的意思,忽然感覺危險迫近。
眾人皆有感應,紛紛遠離戰場,隻有薛運和窮奇依舊站在原處。
白虎真神須發上揚,一雙碧綠眼眸如炬如電,緊緊注視著罪主。
他用了目空嘯滅!
罪主巨大的身軀瞬間爆裂,流淌的凝脂膨脹、幹涸、焦黑,最終化作煙塵散去。
這就把罪主殺了?
不對!
徐誌穹還能感知到罪主的存在,那種來自世外的強烈壓迫感。
薛運顫動眉梢,看到一名身形普通,長相樸實的年輕男子,緩緩出現在白虎真神麵前,帶著憨厚的笑容道:“為什麽打我,我手無寸鐵,你一直打我,我一下都沒還手。”
徐誌穹一怔,他說這個作甚?
可過了一吸左右的時間,徐誌穹的想法變了。
堂堂白虎真神,出手占了先機,所有手段用盡,到頭來隻是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老實人,一個連還手都不敢的老實人。
顏麵何在?
武德何在?
他不臉紅麽?
想到此間,徐誌穹突然點了點自己腦殼。
這是什麽荒唐想法!
怎麽還想到武德去了?
這是關乎天下蒼生存亡生死的戰鬥!
一群人衝上去,立刻圍殺罪主,才是最好的選擇。
徐誌穹剛要往前衝,卻被淩寒攔住:“不能去!你適才是不是替白虎感到愧疚?”
徐誌穹點頭道:“是有一點。”
“這就是罪主的自咎之法,他會迫使你愧疚,然後利用你的愧疚,削弱你的戰力,
白虎隻是先出手,就被他抓住了把柄,哪怕是微不可見的過失,甚至不能稱之為過失的舉動,在他口中都會變得重於山巒、難以饒恕、不可挽回。”
徐誌穹明白了自咎之法的原理。
這個原理他上輩子就見過,是摧毀一個人很常用的手段。
正規一點的說法,這叫無限放大一個人的錯誤。
直觀一點的說法,叫做事情不大,但性質惡劣。
原來這種不要臉的理論來自於罪主。
他這不要臉的理論還真好用。
白虎真神似乎喪失了全部戰意,他變回常人身形,收回滿身殺氣,碧綠色的雙眸變得迷離而茫然,任憑罪主慢慢靠近。
薛運為何還不出手?
徐誌穹道:“再不出手,白虎真神有性命之憂。”
淩寒搖頭道:“你若現在出手,就是以多欺少,在罪主的技法之下,你會自責,白虎真神會加重自責,
按照過往戰例,你們兩人戰力至少被奪走一半,而因戰意不足,剩下一半戰力也施展不出來,這就是對付罪主的時候,不能輕易圍攻的原因!”
戰力被奪走一半!
這損失就大了!
也就是薛運如果和白虎圍攻罪主,兩個人都會損失一半戰力,屆時還是等於一個人在和罪主戰鬥,而且還會因為戰意不足,吃了大虧。
如果是徐誌穹上去圍攻,損失更大,因為半個白虎加半個徐誌穹,遠不及一個白虎。
徐誌穹道:“那就一群人上去圍攻,就算損失一半戰力,終究也能占些便宜。”
頂級戰力就有三個,白虎、薛運、窮奇,三個圍攻,削弱一半,還剩一個半人的力量。
淩寒還是搖頭:“圍攻者越多,愧疚越深,十人圍攻,每人可能會被奪走九成戰力。”
徐誌穹無語!
這技法也太不講理了!
還真就這麽不講理,這些作戰的法則,是一萬多年前一群人用鮮血記錄下來的。
淩寒提醒徐誌穹道:“在場眾人之中,你人性最重,罪主的各類技法對你侵害最深,你且在一旁幫襯就好,不要出戰。”
我人性最重?
徐誌穹看看武栩道:“千戶也不比我好多少。”
淩寒搖頭道:“他根基比你好的多。”
也是,千戶修行的時間比我長。
罪主的技法還和人性有關?
白虎既然成了真神,神性應該已經徹底壓製了人性,怎麽還是輕易被罪主製服了?
罪主變作的“老實人”走到了白虎近前,抓著白虎的雙臂奮力搖晃:“你為何欺侮於我?
你為何下次毒手?
我從未傷你,你為何傷我?”
每說一句,搖晃一下。
淩寒一驚:“不好,他在向白虎滲透力量。”
說到第三句,白虎真神猛然抬起頭,看向了那“老實人”,笑道:“我出手三次,你出手三次,算是扯平了。”
“老實人”一愣:“我這哪算出手?”
白虎眸光一凝:“你覺得不算無妨,我覺得算就夠了,老東西,還當是一萬多年前,我任你擺布的時候!
你既是讓我打,且打到你死,我看你這把老骨頭扛得住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