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誠站在路邊等了一會兒，夏小滿問李瑜有沒有什麽遺願。

    沒有了。

    李瑜說，死了這麽久，還能有什麽遺願。

    “家人呢？”

    “我沒有家人。”

    “真巧，我也沒有。”夏小滿道。

    她看了看顧誠，這老王八精也沒有，陳華……有個老婆，勉強算有。

    “那我們走了。”

    “拜拜，認識你很高興。”李瑜笑得很溫和，很難看得出她已去世多年。

    “有空可以給她介紹個朋友。”

    顧誠走出去一段距離後說道，他知道不願轉生的遊魂都是比較孤單的。

    夏小滿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那個……楊什麽什麽的？”

    她跟著顧誠去墓地看望過幾個遊魂，顧誠熟悉的朋友，也是不願轉生，其中有的已經消散了。

    顧誠和夏小滿低聲交談，陳華在一旁低頭按著手機，一副全神貫注的模樣，隔絕外界信息。

    老顧和鬼什麽說話，和他一個善良的吸血鬼有什麽關係呢？

    陳華裹了裹外套，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有點冷，總覺得身邊涼嗖嗖的。

    “不要趴人家背上……”

    他隱約聽見顧誠這麽說。

    陳華的步伐有點僵硬。

    “你真蔫兒壞。”夏小滿斜視著顧誠。

    顧誠聳聳肩，在回去的路上路過超市，進去買了點日用品。

    “我想要這個。”夏小滿指著貨架上一個頭繩說。

    “讓你徒弟燒給你。”

    “多此一舉，你買一下能死啊？”

    逛超市的時候陳華不見了，偷偷跑了，顧誠把夏小滿指頭繩扔進袋子裏，繼續在超市裏轉。

    “老顧，你心動了。”夏小滿忽然道。

    “我有什麽好心動的，我遠比伱想象的要更……”

    “更什麽？”

    “沒意義的，你的一輩子對於我來說，不過就是彈指一瞬。”

    “哼哼。”

    夏小滿笑而不語。

    “我並沒有解釋什麽。”顧誠補充。

    “對，你沒有解釋。”

    超市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陳華已經回了家，趙紅剛吃了點東西準備去上晚班，見到陳華回來還朝他身後看了看，“那兩個人呢？”

    “什麽兩個？”陳華臉色一變，“你也能看見？”

    “看不見也知道是兩個，老顧一個人，帶著你出去玩，你那麽大臉呢？”

    “以後誰愛去誰去，再不和老顧一起出門了。”

    陳華一屁股坐下就不想動了，想到自己今天和一隻女鬼坐了一下午摩天輪，就有點頭皮發麻。

    媽的這些鬼是不是有神經病？

    “給血族丟人。”趙紅撇了撇嘴，蹬上鞋出門了。

    在屋裏坐了一會兒，陳華一個人有點瘮，總覺得摩天輪上那隻女鬼可能會跟上他，幹脆到隔壁找黑山看看他在幹嘛。

    院裏安安靜靜，屋裏也沒什麽聲音，陳華還以為他不在，進了屋才看見，這個大個子趴在桌上，正努力研究什麽。

    湊近過去一瞧。

    “你在幹啥？”陳華很驚奇地看著黑山練習冊上的字眼。

    黑山“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陳華“什麽玩意兒？”

    “這叫文學。”

    黑山扭頭瞧瞧陳華，皺眉道“你不懂？”

    “我當然知道，銀河嘛。”陳華說。

    “這是在說瀑布，望廬山瀑布。”黑山瞅了瞅他，目光裏有點同情。

    看來是真不懂，白活了這麽多年。

    “你在學文學？”陳華愣了一會兒道。

    “這叫知識。”黑山指了指旁邊的數學，“換著學。”

    “然後呢？”

    “不能告訴你。”

    黑山神秘一笑。

    “有前途。”陳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當然！”

    “電腦就用來看這個視頻？”

    陳華已經湊到黑山的電腦前，的大屏幕讓他很手癢，想開兩把英雄聯盟。

    “大屏幕看得清楚。”黑山說。

    陳華“浪費了。”

    黑山“怎麽浪費？”

    陳華“你看，我教你一些好玩的。”

    下載，守望，永劫，還有……

    黑山看著他操作，從某個角度來說，黑山在山裏麵躲了這麽多年，相當於一個穿越者，沒有經曆世界改變的過程，進山時還有人喊著反清複明，留著大辮子，老鬼非常凶殘。一場沉睡醒來，滿世界鐵殼子在大街上跑，老鬼也變得人模狗樣的，莉莉絲成了一隻貓，還有手機電腦這種……無法描述的神奇物件。

    “看，這叫峽穀，裏麵有很多英雄，這個牛頭像不像你祖宗？”

    黑山“……”

    顧誠買了很多菜，回來想和陳華一起吃，到隔壁看了看空無一人，便放棄打算。

    至於黑山，他沒過去，有莉莉絲在，這倆家夥肯定不會餓到他們自己——細算算，黑山賺的錢比他還多。

    “老陳去哪了？”夏小滿也沒去黑山那邊，隻在陳華屋裏飄了一圈，瞥一眼趙紅扔在床上的睡衣，款式很大膽，吸血鬼很會玩。

    “網吧通宵了吧，被你嚇得。”

    “你重新說，被誰嚇的？”

    “被鬼。”

    顧誠回了屋，把菜塞進冰箱裏，給夏小滿上一柱香，便鑽進廚房。

    “你能想象嗎，兩千年前我還不怎麽識字，睜開眼睛就是殺戮，後來妖怪越來越少，漸漸才學會正常人的生活。”

    “故事裏那種，女妖精和菩薩一樣肉身布施山上的樵夫什麽的，是真的嗎？”

    “多數是假的，有的人真和狐狸……不小心被人發現了，於是編出來被妖怪迷惑的理由，把鍋推到妖怪身上，但妖怪是吃人的。”

    “還有這麽變態的事？”

    “其實一千年前和一千年後沒有什麽區別，現在也有很多人變成動物再去幹變成動物的人那種……”顧誠一時無法描述那種變態行徑。

    夏小滿撓了撓鼻子，這有點超出她的想象了，不過想想許仙，想想花姑子，又有點……好吧，還是不能理解。

    好歹人家是變成人的，什麽叫人變成動物再幹變成動物的人？

    “老顧你天天都在看什麽東西？”夏小滿臉色復雜。

    “隨便上一下網，就會知道很多。”

    顧誠在廚房裏道，“當年也有，你記不記得你活著的時候，我們在益城，那時候傳哪個村子的誰誰被黃大仙附身瘋瘋癲癲什麽的，我以為還有狐妖，其實是有醜事被村裏人發現了，於是推到人家黃鼠狼身上。”

    “所以你又白跑一趟。”夏小滿把玩著顧誠回來後燒給她的頭繩。

    黑色的，很普通的一個頭繩，比皮筋好那麽一點點。

    她把頭發攏起來，隨手一紮，幾乎垂到腰間的長馬尾便落在身後。

    “這樣會不會顯得更年輕？”

    “你已經老了。”

    “老王八精，你有資格說別人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