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派對與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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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麽現在,科波特先生,你願意配合我的治療了嗎?”
    阿卡姆精神病院的病房裏,席勒搬了把椅子,坐到了科波特病床的旁邊,科波特依然盯著天花板,但他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好吧, 第一個問題,殺死老愛德華,是你第一次殺人嗎?”
    一瞬間,科波特綁著夾板的手臂僵硬了,他的手顫抖了一下,然後握緊,他轉頭看向席勒,再也無法保持沉默, 他說:“你怎麽知道的?”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科波特的喉結上下動了動,似乎想吐出一個答案,但最後他還是沒有說話,而是點了點頭。
    “是老教父讓你這麽做的,對嗎?”
    科波特不回答,他隻是說:“我在上帝麵前起誓,絕不透露任何……”
    “好吧,那你不用說了,我說就行了。”
    “老教父需要一個對小愛德華發難的借口,因此讓你殺了老愛德華, 栽贓給他的侄子。”
    “在教父兒子的成年禮上動手殺人,事後不論教父怎麽處置愛德華家族, 都不會有人再有異議。”
    “沒人會想到,一個被同事欺負、被客人戲弄的瘦小傘童,竟然會是被老教父唯以重任的殺手。”
    “如果那真的是你第一次殺人,我隻能說,在這方麵你頗有天賦,盥洗室裏處理的很幹淨,逃跑路線也設計的很優秀, 沒撞上任何一個客人……”
    科波特轉過頭來盯著席勒,他似乎被席勒的這番評價給弄得愣住了,不管怎麽說,一個正常人也不應該是用這個角度去看待這件事。
    “好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席勒把病曆翻了一頁,他說:“來解釋一下最近發生的事吧。”
    “我勸你最好坦白從寬,因為我不是警察, 警察可能拿你沒什麽辦法,因為你是個未成年, 還是個精神病人。”
    “但我不同,目前來講, 願意治療這種精神疾病, 並且有把握把它治好的人,整個哥譚應該就隻有我一個,如果你什麽都不說, 那我是不會給你留床位的。”
    科波特的嘴角向下撇著, 看起來十分陰狠,也有他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成熟。
    然後他開口,聲音沙啞,語氣低沉:“我的確是教父的人,我不知道他為什麽一眼就看中了我,但我為他辦事,也替他殺了老愛德華。”
    “你應該猜到了,我想知道的是什麽……”席勒頭也不抬的說。
    “他派我去活地獄,盯著那裏的所有人,他不放心那裏的任何人,哥譚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應該被法爾科內所統治……”
    “於是,我去了那裏最大的幫派穆尼幫,成了菲什·穆尼的手下……”
    “她並不在乎我,甚至十分討厭我,但那時她還算清醒,我隻是不受重視,但那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
    科波特的語氣有些麻木,看得出來,有些想表達的單詞無法順利的說出來,安定藥物的效果還沒有完全褪去,因此他的敘述斷斷續續的。
    “後來,我又去了凱文手下,這對菲什來說是種背叛,但我非得這麽做不可,凱文給了我想要的……”
    科波特的嘴唇顫抖著,似乎又快陷入一種興奮的狀態,他說:“我在那裏不停的向上爬,從一個隻會技術的小工,變成了一家餐館進貨的負責人……”
    他的語氣變得憧憬起來,仿佛在勾勒一幅夢幻的圖畫,科波特接著說:“那家餐廳是我夢想當中的那種,又大又豪華,黑幫老大來來往往,他們對餐廳老板都很客氣……”
    “我知道了我想要什麽,對……就是那樣……”
    “冷靜點,往下說。”席勒的聲音打破了科波特的幻想,製止了他進一步亢奮。
    科波特咽了一下口水,發出幹澀的嗬氣聲,然後說:“在那裏,我受到賞識,被調去了負責自來水係統……”
    “我的同事們都是一群蠢貨,但那沒關係,這正合我意,我果然步步高升,甚至成了一個小頭目……”
    “這種滋味太美妙了……”科波特脖子上的血管變得突出,他又開始渾身顫抖,他說:“真好啊……我開始差遣別人,指揮工作,勝券在握……”
    很快,他又神經質一樣地停下來,恢複到僵硬的狀態,然後惡狠狠地說:“所以……我要更多的權力!更大的地盤!誰也不能阻攔我!”
    “凱文……哦……對,他叫黑手凱文,一個響當當的名字,他就是第一個擋我路的人……”科波特的語氣又恢複了低沉。
    “在我掌握了整個北區的自來水係統之後,他覺得我會威脅到他的地位。”
    “的確,那個蠢貨什麽都不懂,跟著他幹隻能餓肚子,但跟著我卻不一樣,幫派裏許多人看透了這一點,他們開始支持我,那個蠢貨的地位受到了動搖……”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我知道,我知道……”科波特幾乎一字一頓地說:“我必須得殺死他,然後獲得他的地位……”
    “我回去找到菲什,我跪倒在她的腳下,痛哭流涕的向她訴說,是凱文逼迫了我,隻要她願意幫我殺死凱文,幫我獲得地位,我就能利用我的知識和能力,幫她把這些外來者全都趕出去……”
    “為了讓她信任我,我開始給她提供各種各樣的計劃,其中有些奏效了,有些沒有,但最終,菲什選擇相信我……”
    科波特咽了咽口水,他聲音顫抖的說:“在活地獄旁邊的一條街道,菲什殺死了凱文,我也順利的接替了他的位置……”
    “但後來,菲什開始越來越瘋,她在我睡覺的時候衝進我的房間,用槍托和木棍毆打我……”
    科波特的聲音開始帶上一點哭腔,他顫抖著說:“我知道我得忍受,我的地位仍不穩固,我不能反抗她……於是我一聲不吭,她瘋了一樣的折磨我,說我背叛了她,說所有人都背叛了她……”
    “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科波特渾身顫抖,他繼續說:“她開始越來越瘋狂,甚至好幾次,我都覺得她想殺死我,我知道,不能再這麽下去了,否則瘋狂的菲什一定會殺死我……”
    “於是你就殺了她?”席勒問他。
    “不……不。”科波特顫抖著搖了搖頭,他咬緊牙關,牙齒摩擦發出咯咯聲,他好像又陷入了回憶當中,他說:“我怎麽能動手殺人呢?那樣我會被抓起來,關進監獄裏,我絕不能被關進監獄,我剛剛取得了地位……”
    “而就在這時,一個人找上了我。”科波特停頓了一下,緩緩吐出了那個名字:“薩爾·馬羅尼。”
    “馬羅尼跟我說,他盯上了活地獄很久,他跟法爾科內有仇,已經得罪了老教父,他不能讓法爾科內改造哥譚的計劃得逞,否則馬羅尼家族就會不複存在……”
    “他讓我跟他合作,我不同意,於是,他就綁架了我的母親,就在幾天之前……”
    “於是,我向他提出,我們聯手殺死菲什,然後栽贓給伊文斯,破壞教父繼承人的威望。”
    “對我來說,這是一舉兩得,既能幫我擺脫菲什的折磨,也可以讓我救回我的母親……”
    “他同意了這個計劃,於是有一天,我把菲什引了出來,馬羅尼開槍殺死了她……”
    說完之後,科波特依舊渾身顫抖,似乎還陷入在某些回憶當中,席勒在本上寫寫畫畫,沉默了好一會,科波特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他看向席勒,
    席勒隻是專注地盯著自己的病曆本,並沒對這個故事做出任何評價,科波特眼眶通紅地說:“醫生,我願意指證馬羅尼,是他殺死了菲什,我可以出庭作證,請你一定要治好我,我……”
    “停下你的一派胡言吧。”席勒看著病曆本,頭也不抬的說:“你編的故事倒是很精彩,但是你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
    科波特看著他,他的眼淚從眼眶裏流出來,臉色蒼白,顯得非常可憐,席勒麵無表情地放下病曆本,看著他的眼睛說:“裝哭也沒用,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不是庸醫,但很無良。”
    “你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在製定這個計劃之前,沒調查一下你會遇到的醫生的履曆……”
    “醫生,我知道,我沒有什麽證據,但我是唯一的目擊者……”
    “好吧,如果你還要堅持,那麽我們就從最近的一個案發現場開始說起。”
    “我和維克多教授去了你母親被綁架的案發現場,據你所說,是馬羅尼派人綁架了你的母親。”
    “那的確是一個非常典型的綁架現場,有人潛入進了你家的房子,給你的母親下了安眠藥,然後在她昏睡的時候帶走了她。
    “表麵上看,是這樣的,但是科波特先生……”席勒看向科波特的眼睛說:“你明顯沒有幹過真正的綁架案,這個現場的布置漏洞百出。”
    科波特不說話,她隻是盯著席勒看,席勒繼續說:“首先,在哥譚幹綁架案的,幾乎不會有人選擇潛入這種方式,他們一般會直接把大門砸掉,衝進去,對著所有的活物一通掃射,然後把屍體搬走,血跡擦幹淨,然後說他們綁架了你的親人,實際上,你親人的屍體已經被扔進大海裏了。”
    “當然,我假設馬羅尼是個文明人,但我相信,他也沒必要用潛入這種方式,更沒必要下安眠藥,你母親就算再強壯,也不可能反抗得了四五個黑幫打手,他們隻需要衝進去,把她打暈,然後拖走就行了,安眠藥完全是多此一舉。”
    “你在試圖還原一個綁架案的完美證據鏈,但這其中多了太多不必要的過程。”
    “比如你布置的那個搏鬥現場,那就是完全的畫蛇添足,你以為你母親是誰?退役的女特工嗎?在麵對黑幫闖入者的時候,還掄起椅子跟他們打了一架?”
    “你做的太多了。”席勒下結論說:“試圖還原完美的作案手法,試圖製造逼真的場景,甚至還設計了一條闖入者的動線,特意用桌子和沙發留下他們動作的痕跡……”
    “我隻能說,你是偵探劇看多了,現實當中的大部分案子不是這樣發生的,大部分凶手也沒有這麽專業,暴力為主的闖入手法、漏洞百出的作案過程,這這才是大部分的黑幫綁架案。”
    “因為你天生瘦弱,所以采取的大部分謀殺手法都是智取,但其實,對那群強壯的黑幫成員來說,完全沒有做這麽多的必要。”
    “他們可不像你,撬個鎖都費勁,這個世界上沒有衝鋒槍和炸彈破不開的門,五分鍾就能搞定的活,不會有人花兩個小時去研究潛入路線的。”
    “你用你自己犯罪的思路帶入到那群黑幫打手們身上,就好像讓一個五大三粗的德州牛仔穿帶著蕾絲花邊的裙子。”
    “至於你布置的那個現場……”席勒再次拿起病曆本,毫不留情地說:“我隻能給你一個不及格。”
    “沒有了教父的壓力,你獨立完成的作品一塌糊塗,比起謀殺老愛德華的作案手法可差遠了,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找了代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