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五章、黑月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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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庭大仙的殺氣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他淩駕於那生冷的水輪之上,水波在這漆黑的夜裏照亮不了虛空,隻能照見他的金色的眼睛,披散的白發,身後無窮無盡的影子,以及影子深處如龍如蛇一般遊走的尾巴。觀
申軼男隻覺得渾身被刺得生疼,分明沒有受到攻擊,卻已經感覺被無孔不入的寒風侵襲了。
她腳下升起一朵一朵的蓮花,共有五色,乃是歸一大陣聚攏所化,蒙蒙灰氣之中衍化五行五色蓮花,在她周身搖曳,將她護在其中。
收元道尊手托寶珠,立在虛空中,目視金庭大仙,手中混元寶珠旋轉著,忽地率先出手,並指為劍,那歸一大陣當中忽地卷起兩道淩空劍氣,猛地掃向金庭大仙。
這灰蒙蒙的劍氣沒有一絲寒光,從虛空中蕩過去,擋在劍氣前的猖神也好、教眾也罷,都忽地化為枯骨、煙塵,化作這兩道劍氣的尾翼,直撲金庭大仙而去。
金庭大仙一拍身下水輪,這生冷的水輪便生出冰冷徹骨的神光,掃向那兩道劍氣。
虛空之中霜花飛舞,神光同劍氣照在一處,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銷蝕地聲響。
好似滾油潑在冰水裏,寒冰碎裂的脆響聲、元氣破裂的爆碎聲、劇毒銷蝕的尖嘯聲混在一起,火龍尖的虛空中都生出一朵慘白的煙雲,交雜著令人恐懼的怪響。觀
周遭的猖神和教眾四散而逃,那劍氣與神光的餘波擊穿了大地,攪動著虛空,遍地都是寒霜和黑煙。
申軼男五朵蓮花護住周身,在歸一大陣穿梭起來,歸一大陣生出煙雲蓮花,托在她的腳下,令她身形變幻,猶如幻影。
隻是一瞬間,便生出諸多殘影,撲到金庭大仙的麵前。
她的雙手在虛空當中變幻法印,仿佛穿花蝴蝶,調動著歸一大陣的力量,也調動著收元道尊的力量,更調動著天地之力,最後歸於一掌,由歸一大陣乍起煙霞托舉著她,讓她高高躍起,足下生煙,猛地朝金庭大仙麵前拍了過來。
金庭大仙顯化神魔之相,高大巍峨,伸手一抓,將身下的水輪抓到身前,朝申軼男拍了過去。
申軼男一掌拍在那冰冷的水輪之上,生鐵一般的水輪之上波濤翻湧,隨著她一掌擊出,不住地震顫起來。
水輪之中似乎藏著一個波濤世界,被申軼男一掌打得浪潮翻湧,生出種種漩渦暗流,朝金庭大仙砸了過去。觀
金庭大仙身後五道長尾刺入虛空,抱著那水輪陷入雪白的長尾之中,便經由那長尾,將剩下的力道卸在虛空中,掃出白色的氣浪,化作颶風,向四周蔓延。
那金眸的魔神懷抱水輪,嘲弄地看著申軼男,道:“你還能再來嗎?”
申軼男一掌拍在水輪之上,便被水輪反震而回,倒飛入歸一大陣之中,被一層又一層的五色蓮花托住,重新站穩。
申軼男看向收元道尊,冷笑一聲,道:“道尊,殺光這些猖神,我來拖住這狐妖。”
金眸鬼神微微色變,道:“休想!”
收元道尊已然行動起來,對金庭大仙不管不顧,祭起手中混元珠,當空砸向那些猖神。
那些猖神正與收元教的教眾廝殺在一起,收元教的教眾雖然借著神力,卻依舊寡不敵眾,被人數遠超猖神打得節節敗退,死傷慘重。觀
但是收元道尊一枚法珠當空落下,便如同須彌山傾,當場便將大量的猖神煉成飛灰。
水部將軍目眥欲裂,化作蛟龍朝鄒錦撕咬了過來。
鄒錦煙袋鍋護身,煙氣化作一隻隻大手,將水部將軍攔下,讓他無法脫身主陣。
猖神一死,五通大陣的力量便弱了下來。
要是放任不管,隻怕幾個回合,便要把這些猖神的軍陣衝散,屠殺一空。
金庭大仙並未去救援猖神,而是以魔神之身抓起水輪,猛地朝申軼男砸了過來。
他十分清楚,歸一大陣也好,收元道尊也罷,主陣之人都是申軼男。沒有收元道尊相助,申軼男抵擋不住,自然隻能令收元道尊回援。觀
申軼男周身五朵蓮花猛地飛起,如同五個傘蓋一般,抵在空中。
收元道尊周身神光流轉,歸一大陣、收元教眾、申軼男,乃至鄒錦,都猶如一體,加持在五色蓮花上,將水輪托住,不能寸進。
金庭大仙緊隨其後,鬆綠的衣袍遮天蔽日,當中飛出一道神刀,斬向申軼男。
申軼男笑了一聲,摘下金冠,那墜著珠寶奇珍的金冠衝出一道金色靈光,將太陰斬神刀擋住。
一道刀光碎裂成晶虹,申軼男屏息凝神,看向那遮天蔽日的鬆綠衣雲。
果然,下一刻,那煙雲當中便飛出十二道彎刃,帶著森寒的光芒,闖入她的眼簾,也寒星一般刺入她的靈神。
申軼男隻覺得雙目一痛,目不能視,耳不能聞,周遭一切都在離她而去,她陷入一片純白的寒芒之中,要隨著這寒芒灰飛煙滅。觀
手中金冠的奇光攔在申軼男麵前,十二道神刀猶如十二月並行,虛空一繞。
隻聽一聲脆響,這金冠並猛地碎裂開來。
也就是這一瞬間,申軼男的靈神終於掙脫了影響,那寒光落在麵前,幾乎刺入她的顱骨,她終於反應過來,雪白的衣衫當中湧出無法計量的灰色氣流,將她一卷,便消失在神刀之下。
而後灰氣搖擺,落在金庭大仙遠處,申軼男全須全尾,避開了神刀。
她驚魂未定,從死亡的邊線上擦過,卻也不由得不讚歎金庭大仙的神通,道:“好本事!”
她毫不心疼地將手中金冠的碎片擲在地上,看著金庭大仙,卻也有幾分得意,道:“但你要輸了!”
五通大陣的力量在不斷衰弱。觀
被金庭大仙狂風暴雨一般的神通攻擊著,申軼男並非沒有借助收元道尊的力量,收元道尊更沒有坐視她受傷。
相反,為了抵擋金庭大仙,申軼男無時無刻不在借助歸一大陣和收元道尊的力量。
收元道尊也難免法力凝滯、衰弱,可即便如此,他仍舊有餘力衝入猖神當中,殺得猖神血肉橫飛。
金庭大仙立刻明白了症結所在。
並非是五通大陣不如歸一大陣,而是金庭大仙並不能像申軼男一樣與五通大陣融為一體。
金庭大仙不修五通大法,固然能借著猖神的力量轉動水輪,生出無窮法力,卻做不到申軼男這樣運使由心。
申軼男可以在一瞬間借來歸一大陣的法力,又一瞬間歸還回去,便如同呼吸起伏一般,不會有任何凝滯。觀
即便被金庭大仙牽扯,也不影響收元道尊大殺四方。
而金庭大仙是以道法、以虎符去借五通大陣的力量,他借走了神力,眾猖神便不能護住自身,若是歸還,他自身便力量大降。
金庭大仙心念電轉,便已經想明白了一切。
但實際上,他隻是目光掃過戰場,發覺自己定下的指標已經將要達成,再任由收元道尊殺下去反而不美。
他忽地將水輪一推,這仿佛大磨盤一般的水輪便忽地散為水花,散入五通大陣當中。
金庭大仙虎符一指,水部將軍便頓時生出無窮神力,龍身一卷,張口吐出碧色的洪流,衝刷在鄒錦身上。
鄒錦一時不防,被洪流衝在身上,頓時周身麻痹、法力僵化、氣血凝滯,不斷衰敗下去。觀
水部將軍龍尾一拍,便猛地將鄒錦肉身打得粉碎,千鈞一發之際,鄒錦靈神猛地遁出體外,寄托在煙袋鍋上,朝歸一大陣深處飛去。
水部將軍也來不及去追,而是合身一撲,融入了五通大陣當中。
金庭大仙授下權柄,水部將軍便頃刻間凝聚起了五通大陣,滾滾水氣彌漫,水輪重新轉動,將收元道尊祭起的混元珠托住,讓其無法下落。
收元道尊立在虛空,手托混元珠,半眯著雙眼,嘲笑道:“慈不掌兵,婦人之仁,這狐妖果然道行淺薄。”
申軼男亦看向金庭大仙,目光閃爍著,露出些許驚起的神色,道:“你竟然為了保他們舍了陣法之利?”
金庭大仙的鬼神之相在坍塌,鬼神之力本就是借著大陣而來的,此刻歸還在陣中,便露出金庭大仙的本相來。
那高大的神相化作煙雲,那白色的雲氣和鬆綠的雲氣混合著,聚攏在一起,化作金庭大仙的衣衫,他那金色的眼睛從白雲當中亮起,看著申軼男,便緩緩笑道:“便是沒有陣法之利,你也不是我的對手。”觀
申軼男道:“何必強撐,我說了,你拿不下我們。若是憑借陣法相鬥,也許最終我們會輸,但你舍了陣法,便再也不可能贏了。”
她輕聲軟語,並不強硬,隻是勸解道:“我們收元教並沒有這樣大的胃口吃下整個歙州,你我共治一方,有何不可?何必一定要鬥個死活?”
金庭大仙隻是戲謔地看著她,輕輕勾起嘴角,道:“且來一試。”
申軼男並不生氣,也不動容,道:“那就請恕妾身無禮了。”
沒有金冠,申軼男還有神通。
她伸出手指,在虛空中一撈,便好似揭開一道幕布,露出其中飛舞的混元氣,灰蒙蒙一片,如同最柔軟的絲綢錦緞,遮天蔽日,朝金庭大仙罩了過去。
五朵蓮花鑲嵌在那混元氣當中,隨著混元氣飛舞著,便朝金庭大仙絞殺了過去。觀
水部將軍率領著猖神結陣,便要去馳援金庭大仙,但收元道尊哈哈大笑,道:“汝等披鱗帶甲的妖邪鬼魅,若非仰仗陣法之利,焉能在此稱雄?”
混元珠滴溜溜轉動著,從天而降,砸在軍陣之中。
水部將軍不敢無視,否則頃刻間就要被砸塌陣腳,又要死傷慘重。
水部將軍平日裏恨不得生啖了這狐狸的血肉,但這種時候,若是狐狸一死,到時候申軼男和收元道尊合力,焉能有他命在?
那鋪天蓋地的混元氣夾雜著五朵蓮花罩在金庭大仙身上,金庭大仙縱身一躍,十二柄神刀在周身旋轉,為他開道,而他身後的五條尾巴當中,月相儀猛地亮起光來,直接將混元氣照破一個窟窿,叫他順著窟窿就鑽了出來。
申軼男作拈花指,那破了窟窿的混元氣不斷向上堆疊著,緊追著金庭大仙不放,生出一朵灰色的蓮花,將他困在其中。
那五色蓮花當空飛舞,放出五種奇光。觀
一聲聲咒語當空響徹,是教眾念誦祈禱的聲音。
“收東方災禍,收西方災禍,收南方災禍,收北方災禍,收中央災禍,定水難、定刀兵、定大旱、定地龍、定瘟災。”
這聲音不斷回轉,最後隻聽見“禍!禍!禍!災!災!災!”
五朵蓮花占據五方,引動五氣降下災禍。
五行顛倒,倒轉肆虐。落在金庭大仙身上,便猶如刀鋒加身、水火並煉、泰山壓頂、瘟毒入體,頃刻間體內法力便翻湧起來,顛倒不定,臉色露出青白不定、黃赤交加的異氣來。
五色奇光壓住金庭大仙,任憑那神刀轉動,打得蓮花飛顫,卻不能阻礙那神通落在金庭大仙身上。
月相儀照出的晶虹不住顫抖,終於被混元氣追上。觀
混元氣化作蓮花,將金庭大仙托在蓮花上,便一瓣一瓣地合攏起來,要將他困在其中,煉作飛灰。
金庭大仙轉動月相儀,那晶虹掩蓋,便露出漆黑的暗麵。
金庭大仙踩在蓮花上,五條尾巴如同煙雲一般散開,抵住蓮花,不使其合攏。
月孛法在他背後顯化出一輪巨大的黑月。
那五色蓮花、混元灰蓮盡數囊括在黑月之中。
金庭大仙白發如雲,在麵前身上漂浮著,他的形體好似在黑月之中完全消解,化作綠的雲、白的雲、金的星。
黑月滲出血色的光,血光從黑月的邊緣映射開來,照亮了火龍尖。觀
申軼男隻覺得麵前的世界都在坍塌。
蒼穹已然陷落,當中隻有一輪黑月,將一切都吞沒在其中。
金庭大仙已然失去了形象,隻有那金色的星從白色的雲裏轉過來,從那綠的雲中似乎模模糊糊伸出一隻手,輕輕指在申軼男身上。
血光遮天蔽日,密密麻麻的咒文在虛空之中、在山體之上、在大陣之上、在猖神身上、在教眾身上、在申軼男乃至收元道尊身上攀爬著,遊動著。
那遮天蔽日的黑月,那遍布乾坤的血光,將一切都映照在其中,誰也無法脫逃。
似乎虛空中震顫著,有著聽不清語調的古老歌謠,那黑月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那白的雲、綠的雲舞動著,如同祭祀著上古凶神的巫覡。
“攝!”觀
隨著一聲令下,整個歸一大陣都在震顫起來,申軼男的靈神盡數為這黑月所攝,她知道自己中招了,想要逃離,想要擺脫。
但那咒文緊鎖著她,她的靈神為黑月所攫取,歡欣鼓舞、如見天神,飛蛾撲火、不由自身,頃刻間便已然離體,投入那黑月之中。
“不!”
收元道尊抵抗著黑月的侵蝕,道尊乃是鬼神、乃是仙神,勉強掙脫黑月,便見申軼男靈神已然如同月宮嫦娥,帶著無盡的歡喜,朝著黑月飛去。
收元道尊猛地撲向申軼男,單手托著混元寶珠,散發著蒙蒙清光,抵住黑月的吸引,另一隻手抓住申軼男的靈神,便試圖返回。
但已然到了黑月近前,金庭大仙豈會讓他再逃離。
那一對金星轉向收元道尊,白雲飛舞著,好似五條尾巴浮動著。觀
“拘!”
一道道鎖鏈如同黑蛇一般在虛空中扭曲著,無數咒文籠罩了收元道尊。
收元道尊耳邊響起巨大的嗡鳴,那是咒。
是金庭大仙令猖神祭煉月相儀所給的咒,也是月孛法的咒。
他無法聽清咒文的在念什麽,因為那咒語一旦響起,便震得他的鬼神之相轟然瓦解。
黑月仿佛傳說中的歸墟,將收元道尊和申軼男緩緩吞沒。
歸一大陣告破,那火龍尖的教眾化作灰色的煙氣朝黑月投了進來,一件件五色的衣袍落在地上,空蕩蕩的,甚至連軀體也沒有留下。觀
早在獻祭自身作為收元道尊的犧牲之後,這些教眾就已經化作陣中的鬼魅,沒有一個活人。
不僅僅是這些教眾,那些死去的猖神,也不會有半點魂靈留下。
混元寶珠緩緩旋轉,落在那蓮台之上,被一隻修長的手接住。
金庭大仙看向五通大陣,看向那些猖神,眼中閃爍著凶光,他忽地伸出手,朝五通大陣抓了過去。
水部將軍嚇得亡魂皆冒,凝聚大陣之力,將水輪擋在陣前,被金庭大仙一把捏破。
“統領饒命!”
黑月之下,血光之中,一個個猖神都無法穩住身形,直欲效仿申軼男奔月而去。觀
水部將軍一聲喊出,所有的猖神都跟著求饒。
“統領饒命!”
那在一眾猖神眼中已然失去了認知、看不清形貌的金庭大仙又從白的雲、綠的雲變回本相,他飄浮的白發緩緩落在身上,五條長尾卷在虛空當中,將他的身體裹在其中,如同陷入了最柔軟的雲朵。
隨著歸一大陣告破,蓮台也化作虛無。
金庭大仙飄浮在黑月之下,神色莫名地看著那些猖神,那是按捺的殺氣和食欲。
“退出火龍尖。”
水部將軍連忙應下,帶著猖神連滾帶爬,比山洪傾瀉還快,須臾間便逃到了山下,逃回了碧水河畔。觀
水部猖神,六品道行的水甲看向水部將軍,問道:“將軍,統領這是走火入魔了?”
他突然開口,嚇得水部將軍一跳,心中驚魂未定,道:“十有八九,今日四大王令天部、地部猖神遙遙相助,隻怕是把金庭統領的神通推向了無法掌握的境界。”
“等他克製住吧,切不可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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