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燕藏鋒的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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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陽天,萬裏碧空如洗,四叔張傳禮已專門查過卦書,說今天是個好日子,適宜遠行。
其實無論今天是不是好日子,都得走了,宗門靈舟可不會等人。
金虹穀宗門停泊大型靈舟的港口處,張烈簡單帶著一些行李物品,正準備登上前往礪鋒山的靈舟,四叔張傳禮雖然在一旁送他,但並不打算跟去。
原因很簡單,張烈在紅河坊承包的那二十多畝靈田,已經到了收獲的時候了,並且像這種靈田一包就得承包十年,張傳禮實在是舍不得這些靈米的收成,雖然張烈種田的本意是領悟水木滋長之道。
“元烈,到了那邊咱不怕事也不惹事,你修煉到築基境的資源已經足夠了,所以安安心心的駐守潛修五年,然後就回來準備衝擊築基境。”
老頭嘮嘮叨叨的言說著,也不知道人是不是越老就會變得越嘮叨。
港口上等待靈舟的人數量不少,其中最為惹眼的是一群身著銀色法袍、鶯鶯燕燕的年輕美貌坤修,她們多是明眸皓齒、肌膚雪白,這些是幻心教的修仙者。
幻心教所占據的區域,因為地脈陰力強盛,因此擁有靈根的多是女子,因此這個宗門的坤修數量就是越國七宗當中相對最多的。
一大群賞心悅目的少女聚在一起,當然極為吸引目光,幻心教中少數的男性修士,往往對四周的過度關注者怒目而視。
這是青年男女的天然本性,他們持道的時間還太短了,一些天然本性還是會主導行為。
“這些幻心教狐媚子們不是良配,這個宗門有魔宗的底子,元烈你可不要被她們蠱惑了,失了真陽,那樣對未來築基大是不利的。在礪鋒山好好修道,以後找道侶也在本宗內找,知根知底。”
“四叔,我本來沒這方麵心思的,您一說幻心教有魔宗的底子,我一下就來興趣了。魔道女修煙視媚行招蜂引蝶的,多麽有趣兒啊!”
四叔張傳禮:“……”
“哈哈哈哈,跟您開玩笑的。知道了知道了四叔,那我走了。靈田隨便處理一下就行,您不要為此而太過勞累。”
哈哈大笑著,被氣得吹胡子瞪眼的四叔踢著屁股,張烈提著行李登上了大型靈舟,然後站立邊緣處與四叔揮手告別。
“四叔,注意身體。我給您泡的人參酒記得喝,那個是給您喝的,不是讓您到底顯擺的。”
“這老頭,越老感情越充沛,怎麽又抹眼淚了。”
雖然是這樣自言自語,但是張烈心中卻是清楚的,這麽多年了,從小到達照顧自己,護著自己,四叔張傳禮早就已然把自己當作他自己的孩子了。
感情這種東西,是在付出當中相處出來的,付出相處得年頭多了就有感情,相處得年頭少了就感情淡薄,到哪都是這樣。
所謂:“莫言花裏遇神仙,卻把金笓換瓦片。樹根已朽葉徒青,氣海翻波死如箭。”
主流修仙者並不是避諱天地陰陽,男女合籍,而是建議擁有更進一步可能的修仙者,在築基之前不要過早失了真陽真陰。
雙修法門雖是大道,但卻也是火裏栽蓮,轉識成智,針尖上翻跟頭的險絕法門,非是大勇氣、大毅力者不可為之。
有點像上輩子高考以前不建議談戀愛,有可以不受影響甚至彼此砥礪的,但是絕大多數普通人卻是做不到的。
凡是拿特例講道理的,都是在扯談。
不提真陽真陰在培元築基上的作用,在明知有礙道途的情況下,部分修士還是選擇沉浸於一時的男女歡愉,在那一刻就已經選擇歡愉重過大道,日後再求大道,於心性上就落了下乘。
登上大型靈舟,張烈提著行李拿著木牌尋找到自己的單人房間,然後就入住進去。
大型靈舟兩側擁有鼓翼,可禦風而飛,萬裏遠行平均遁速遠超飛劍,隻是終究不可能太過平穩,輕微的顛簸感還是有的。
張烈旋轉好四叔給自己備下的靈米、魚肉等食物後,就仰躺於床鋪上,用手臂墊著自己的腦袋,翻閱一冊劍譜:《燕家十三劍式》。
這是四年以前,張烈從燕藏鋒那枚坤山戒當中獲得的。
藏鋒的確是沒料到自己會死在幽冥地淵,因此將記載著家族劍術以及自己一生心得的劍譜帶在身上了。
對於燕藏鋒這個人,在了解過他的生平以及他的劍術之後,張烈是很佩服的,雙方雖是對手但並不仿佛張烈尊敬這個人,若非是家族拖累,若非是時運不濟,他應該可以走得更遠:
“……記住,劍不是朋友,不是愛人,冰冷無情鋒芒畢露,你要牢牢握住劍柄,否則就會為劍所傷!”
這是那本劍譜的扉頁間,燕藏鋒用紅色的朱砂筆記錄的一段文字,很明顯是他用來警醒自己的,然而在這句話的後麵,便是一篇以劍氣作形質轉化的高深法門了。
這個世界的劍修之路,是以築基境界為起始的。
劍修在練氣境除了更加長於劍術以外與其它修士並沒有太大區別,但在築基之後,劍修將自身一身法力盡數轉化為攻擊力極強的劍氣,這才是劍修在鬥戰領域遠超大多數修士的重要根基。
然而有利有弊,這種將法力完全轉化為劍氣的做法,讓劍修很難再去煉器、製符、煉丹了,甚至使用法器符咒,都難以完全發揮出效能,會嚴重損毀法器。
並且劍修的天劫從來都是很強的,隻要轉化了法力成為真正的劍修,哪怕從未出過山門造過殺孽,凝結金丹的時候天劫之強都遠超其它修士。
“難怪作為玄黃世界創始道統的劍修,幾乎都快此界絕跡了,這付出的代價未免有些大了。不過,這也不過是燕藏鋒的一家之言,能夠創造出那麽輝煌強盛的曆史,也必有其可取之處,曆史上那些最強大的劍仙,似乎也不不乏擁有強大法寶的存在。”
“先是說‘冰冷無情鋒芒畢露’,其後就是這篇劍氣形質轉化的法門,看來燕藏鋒當年私下裏也是夠糾結的,當時他沒有築基機會尚且如此……”張烈閱讀過了那篇劍氣形質轉化秘法,對照作為自身根基的地煞劍經,總覺得燕藏鋒的領悟似是而非,似乎在哪裏出現偏頗了。
但是限於自身修為眼界,他又一時找不出哪裏有問題。
好在,築基這種事情離自己還遠,自己至少要先領悟出金行法意。
不如此的話,張烈評估自己現在服用築基丹築基,至多可以晉升神通築基,還是根基不是很堅厚的那一種,領悟得神通如何,其中有一部分運數的作用。
而若是領悟金行法意之後,張烈覺得自己就有機會一窺那號稱“根基第一”的大道築基了。
與此同時,在張烈在大型靈舟的中下層,仰躺在床上看書、思索的時候。
大型靈舟上層的亭台樓閣間,一眾金虹穀宗門執役修士正在恭迎紫府境師祖王婉儀的暫住。
近段時間,王婉儀有事返回金虹穀,處理過後又登上靈舟重返礪鋒山,事實上她是不大喜歡礪鋒山的,靈脈靈氣不及金虹穀強盛,住起來也不舒適,然而因為幽冥地淵任務的牽連,她不得不戴罪立功,去礪鋒山吃幾年的苦頭。
此時此刻,這位玄衣女修也在翻讀著經典道藏,在房間內的假山當中,一條生鱗長角的青色大蛇,正在遊動,它於驀然間一撲,將假山上站立著的一隻靈鳥咬住,任憑其怎樣掙紮都不肯鬆口,直到將其完全吞入腹中。
而對於此,玄衣女修喝著茶,翻閱著手中道藏,眼都不肯側一下。
半日之後,天光漸暗。
“老祖說我根基淺薄,若不磨練彌補,此生境界將止步於紫府。我能想到的磨練方法,便是多做事多讀道藏,可是……這樣真的用處嗎?”
“我要看上多少年,一百年還是兩百年?用我一生道途,去賭一個可能性?”
終於,長長吐出一口氣。
略有些煩躁的書冊扔於麵前玉桌之上,她已經看了很久了,但直到現在卻是一無所得,難免會煩躁。
“就連七煞那個殺才,都已經成功突破紫府境了,他的突破未使用任何輔助靈物,未來潛力驚人,就連老祖都要高看一眼。而我王家修士豈可落於此人之後?”
就在腦海當中思緒翻飛,令王婉儀感到有些心煩意亂的時候,外麵,突然有渺渺歌聲隱約傳來。
這是隨行侍者忘記提升隔音法陣,若是完全開啟了,是不可能有聲音傳進來的。
“這是什麽聲音?”
一手撫著樓閣紅柱,一手輕撫額頭,長發玄衣的女修這樣皺眉問道。
聞言,在左右服侍的侍女麵麵相覷、有些驚惶時,一名宗門藍衣執事立刻就跑入進來,他恭謹行禮後這樣言道:
“稟告師祖,是幻心宗搭乘靈舟的修士,正在舉辦千秀法會,這是慣有的常例了,卻是疏忽驚擾到師祖,徒孫立刻就出去把他們遣散。”
“……倒也不必了,既然是慣有的常例,那也就不需要因我的到來而做出改變。”
紫府境的上修,若是靜得下心,就算是山崩於身側也不會影響他們的心神專注。若是自身靈台攪擾,那麽外界如何的清淨也是沒有意義的。
王婉儀自己手中清楚這一點,揮一揮手讓那名宗門藍衣執事退了下去,而她自身也來到亭台樓閣的欄杆前,向下方望去:
隻見處處飛燈懸掛,一片通明,人頭攢動,異常熱鬧。
而這時張烈也身在其中,靈舟中下層的房間可是沒有隔音法陣的,聽到外麵輕歌曼舞之聲,張烈也不是非得在這個時候刻苦,合上了劍譜,他便走出了房間。
大型靈舟的甲板極為寬敞,並且完全是金虹穀宗門地界,安全上也有保障,所以邊邊角角處甚至有人擺攤兒交易,草藥、法器、靈符,雖然都不是很高階,但也一應俱全。
“晚會、夜市?”
甲板上的兩側橫擺著長桌,長桌之上各種美食應有盡有,隻是大部分都並不是靈食,僅僅隻是普通的食物。
而在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卻是那些幻心宗修士的歌舞了,幻心宗的男性修士長於長琴蕭笛等等樂器,此宗的女修則長於歌舞,那些體態婀娜長裙飄動的美貌女修飛天而舞,雖然有靈光遮掩,裙下實際上看不清楚的,但是還是很引人駐足。
“啊,這樣的法會也沒有什麽成本,金虹穀出地方,幻心宗出人手,賺到了靈石官方、管事,兩宗做事的人都可以分潤好處,甚至提升了多數人乘坐靈舟的體驗,的確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供養宗門的大型靈舟,極為消耗靈石,因此不可能是隻拉金虹穀、幻心教這些宗門修士的,普通的散修修士也要拉,既起到了作為交通之中轉樞紐的作用,又可以收取靈石添補消耗。
在四周的人話語聲中,張烈已經知道這個夜市被稱之為千秀法會,已經舉辦過多次了,在場甚至有人是專門來參加這個法會的。
“對我來說算是意料之外的餘興節目,增長一下見聞也好。”
目光一一掃過甲板上那些散修攤販的地攤,發現並沒有什麽可以讓自己心動的東西,對此張烈也並不覺得意外,好的東西通常都是在店鋪裏,散修修煉艱難一個靈石恨不能掰成兩塊花,想在他們的手上撿漏?其實是頗不容易的事。
買的沒有賣的精,多數情況下不被他們給坑了就已經不容易了。
轉了兩圈,發現實在是沒有什麽讓自己心動的物品。張烈就來到了接近甲板中央,那些幻心宗修士正在進行表演的區域。
就在這時,公眾表演恰巧結束,水行法陣升起,這個時候如果不交靈石獲得玉符走入其中,通過水幕就隻能看得隱隱約約,聽得不甚清楚。
要的靈石也不算多,隻是兩塊下品靈石而已,張烈交了靈石走入水幕當中,隻覺腳下一軟,才發現不知何時甲板地麵上鋪滿了大量繽紛的花木。
緊接著,穿著清涼的幻心教美貌女修們歡快的飛落進來,就像一群無憂無慮鄰家女孩,亦或一群神話傳說中的山鬼。
奔跑到中途時,她們的身子突然靜止了。
兩條光潔蓮藕般地玉臂緩緩伸展向上,就像徐徐綻放地花枝。一支支纖纖玉指或並或立,手形不斷變換,便如驕傲地孔雀舞蹈。
身披輕紗,但在她們的手腕腳腕上都係著金色的鈴鐺,指甲也是金色的,在月色下顫動,閃爍著冷冽地光澤: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
“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留靈修兮憺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
配合著四周琴聲蕭笛的伴奏,這群幻心宗的女修仿佛將眾人帶入了一片迷離靜謐的夢境當中。
就算是張烈,也不得不承認眼前聲色悅耳入目極妍,尤其是幻心宗一眾女修當中,乘赤豹而領舞的女子。
黑發如墨,玉肌如雪,在她的身上既有著少女的天真,又有著女孩的清澀,還有著婦女的豐韻,甚至還帶著母性的美感。
隻有可以探索生命進化的修仙世界,才會有這樣的經曆,孕育出這樣的女子。
她可能已經身為人母了,然而修為突破築基成功,再返歸青春年華,因此才能做到同時兼具女性各個時期的美感。
“生能盡歡,死有何憾?在愛欲性靈的光輝之下,暢飲美酒縱意高歌,直至不朽。”
“如此的自然天真不染於物,已近乎道了。不過這種道路,無論怎麽看還是帶著一些魔道的影子,並不是大多數人玩得好的。”
心中雖然做出這樣感慨判斷,然而張烈也並不否認眼前的景色極盡悅目。
他因此一時間覺得有些寡淡,翻手從坤山戒取出一葫蘆酒,打開塞子,一股辛辣的酒氣飄出,張烈舉起仰頭吞服,咕嘟咕嘟得暢快痛飲。
“你這個人倒是膽氣不小,如此低弱的修為佩戴一枚三階中品的戒子到處亂跑,也不怕丟了性命嗎?”
就在這個時候,身旁傳來這樣的話語聲。
張烈循聲望去,隻見是一名戴著鬥笠遮住麵容的黑衣玄服修士。
“這枚戒指靈機隱晦,而且是我的戰利品換取下來的代價最小,更何況我長期呆在宗門當中,應該沒有誰會為一枚三階中品的戒指殺到金虹穀去。老兄,喝酒嗎?我自己泡的燒刀入喉,嚐一嚐。”
會交靈石進入這裏觀賞美人如玉的,當然就是乾修,張烈隨手將手中酒葫蘆擲了過去,那名黑衣修士翻手接下。
“生能盡歡,死有何憾?隻為你這句話,我便與你共飲一杯。”說著黑衣修士舉起酒葫在未接觸自己的情況下,將辛辣酒水傾倒,酒流如注如鯨吞吸。
喝完之後,黑衣修士將已然空了的酒葫還擲給張烈,然後就轉身離去了。
隻留下張烈拿著已然空空如也的酒葫一臉懵逼:“我隻是讓你喝一口,沒有讓你全喝光啊。真的都喝光了,一口都沒給我剩?”
張烈高舉晃了晃酒葫,發現真的是一滴酒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