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1:我也有資格叫那家夥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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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騫錦很想把剩下的火焰箭一股腦傾瀉在都尉那邊,就算炸不死也能炸個半殘,可他的目標是賢神教益州分舵的主祭。

    並不是主祭的地位比都尉更高,或者主祭才是敵人主心骨,而是源於更現實的考慮。

    跟州軍群龍無首比起來,賢神教眾群龍無首更有利。軍團可以放心的跟州軍硬碰硬,而不必顧忌術士的各種花招。

    軍團也有術士,劉十旺的三大隊收容了二十來個,但都是隻會一種術法的三腳貓,而且法器大半壞了。

    相騫錦的目標是狙殺主祭,這個目標對他而言是巨大挑戰。仔細推演後,他不認為自己強到了關二爺那個程度。唯一的機會就是快速突襲,趁敵人不備偷一把就走。

    所以時間最寶貴。

    這幾天來不斷有輔兵逃到老寨送上情報,結合他幾次和巴嬋的空中偵查,可以確定主祭就在那架馬車上。

    不過即便他舍棄了都尉直奔馬車,無數攻擊劈頭蓋臉轟擊而來,還是讓他感覺到了莫大危險,有偷不著米還要蝕個向點點的可能。

    這還是他深入坡地中心,隻被賢神教眾圍住的結果。攻擊他的術法數量少了很多,還沒有大規模範圍殺傷術法或者牽製類術法。

    閃電、火焰、冰凍、小號龍卷風乃至投石攻擊,靠著鱗皮和超凡體質還能擋住。戰鬥本能加持下,揮舞長刀也能替向點點化解直奔頭部的攻擊。肚腹之類的位置他就照顧不到了,隻能靠向點點自己硬扛。

    向點點得了相騫錦朊基強化,強悍程度遠超一般野龍鳥。可麵對這麽凶猛的術法圍攻,它也有些慌神。相騫錦還得靠絨大傳輸意念,幫它穩住心神。

    這又產生了新的問題,絨大自己都在呱呱驚叫。相騫錦用頭盔裝著它,把它背在脖子後麵。偶爾一發電光射中頭盔,也把它電得羽毛亂飛。

    “乖……乖啊……”

    助理這時候發揮出關鍵作用,死死壓住了絨大鬆開觸須驚飛上天的衝動。

    不過它也在叫苦“最多十秒,再長我也壓不住了,要知道動物本能是最凶猛的。”

    十秒……

    離馬車隻有二三十米遠,都能看清那個老頭驚慌失措的表情,也就是說隻有打個照麵的機會。

    賢神教眾的攻擊越發猛烈,相騫錦都在懷疑還有沒有機會跟對方打照麵。

    角上泛起細密異感,因為熟悉而覺舒爽。周圍的賢神教眾卻驚慌起來,不少人高舉法器向天射擊,就見一頭大白鳥載著纖纖身影直撲而下。

    巴嬋來了,她見相騫錦幾乎被各色彩光吞沒,把叮囑丟到一邊,驅策白隼衝下來幫忙。

    趁著火力稍緩的間歇,相騫錦一口氣把剩下的火焰箭都射了出去,把附近的賢神教眾炸得上下亂飛。

    看到白隼避開攻擊振翅高飛,他鬆了口氣。

    可惜沒辦法重演對陣賀天雄的那一戰,落到他身上的術法大多是他有了的技能卡。少數沒有的助理也騰不出算力吸收轉化,穩住絨大確保與向點點的意念連接更重要。

    向點點的奔跑依舊穩定,轉眼與主祭近到十多米。

    主祭臉上的慌亂驟然消散,手中法器平端,亮起的光芒卻不是剛才卷起颶風的綠光,而是熒熒黃光。看這老頭鬥篷敞開,腰間紮著排頗像彈匣袋的皮囊,竟然隨身帶著若幹件法器。

    黃光並未凝結成光束,而是像手電筒般散射,連人帶鳥整個罩住。

    像是無形巨人一腳踩下,地麵轟然下陷,相騫錦和向點點的身體重了無數倍,差點當場仆街。

    這家夥竟然也會引力操縱!

    相騫錦倒是可以靠輕靈對抗,向點點卻承受不住。

    距離還不理想不過相騫錦不能再等了,成敗在此一舉。

    他從腋下的皮套裏拔出一件武器,對準主祭。

    主祭臉上正遊動著得手的喜悅,被相騫錦指住的時候也毫不慌亂,顯然早就備好了防禦術法。

    可看清相騫錦手上的武器,主祭的臉頰驟然僵住,兩眼也直勾勾的差點蹦出了眼眶。

    輕微的嗡鳴聲中,紫光自相騫錦手中的激光槍射出。

    主祭驚醒,尖聲高叫,臉麵和身上肌膚覆上一層鱗片,也泛著粼粼紫光。

    可惜射來的紫光是激光,如透紙般射穿鱗片,自胸口貫通後背。再將牽引馬車的一匹角馬射穿,才落在地上炸出淡淡煙塵。

    角馬悲鳴著到底,把車廂也拖得斜倒。主祭身軀抖了抖,變作沒了生氣的麻袋,栽倒在車廂裏。

    四周悲聲大作,教眾們紛紛搶上來查看主祭情況,一時顧不上攻擊。

    相騫錦沒了補刀的機會,感覺這一槍足以將對方斃命。不敢繼續戀戰,驅策向點點轉頭衝向側麵,自防禦最薄弱的方向突出敵陣。

    天上白隼長鳴,地上號角連天,黑夜軍團全軍出擊。

    坡地右側是州軍主力,正在少數賢神教眾掩護下緩緩進逼。

    原本他們麵對的隻是普通弩箭和少數神火弩攻擊,程度勉強算得上騷擾。但號角一響,數百上千山賊湧出,先以辣椒粉開路,再是神火弩攢射,神火弩陣頓時陷入混亂。

    沒等州軍各部官穩住陣腳,山賊猛然前出。刀斧長矛一通亂殺,把前排陣勢殺得七零八落。

    等這些山賊如潮水倒卷嘩啦啦退回林中,各個部官即便有心也約束不住手下。一個個神火弩陣散作鐵甲激流,跟著衝進林中。

    坡地上常都尉並沒傳下命令,部官們顧不上更多,揮兵跟進。

    他們自然不清楚,此時常都尉根本顧不上指揮全軍。

    相騫錦一擊得手利落跑路,賢神教人心大亂。常都尉目睹主祭被怪異武器殺死,趕緊招呼親衛結陣抵擋,同時調動緊挨著坡地的州軍。

    坡地上下賢神教狼奔豕突,州軍急趕又擁擠不堪,就在混亂之時。以四頭野龍鳥為引導,上千甲士衝出,劈開亂糟糟的神火弩陣,直奔常都尉而去。

    其實是奔著常都尉身邊的州軍大旗而去,神使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輪到黑夜軍團幹自己的活了。

    “石大錘別跟我搶!”

    四丫早就瞅準了自己的目標,這時候也沒什麽可指揮的了,她滿腦子想的就是兵對兵將對將,作為代軍團長,幹掉對方主將才是她的工作。

    “這事可不論官大官小!”

    石晃卻不服“先到先得!”

    “那你可休想!”

    四丫哼著一馬……一鳥當先,撞飛一隊州軍,直麵剛剛列好陣勢的親衛。

    一波神火箭攢射而來,四丫趕緊低頭,同時伸臂護住向滴滴的眼睛。幾枝神火箭同時射中手臂、肩頭甚至頭盔,即便是兩層鐵甲一層皮甲,燃燒的箭頭依舊穿甲而入燒灼皮肉。

    “舒坦——!”

    四丫連人帶鳥撞上親衛,對方不愧是都尉親兵,被撞開偌大破口的同時,也成功的讓向滴滴停了下來。

    四丫一跳而下,給絨鳳和野龍鳥同時下令“自己回去!”

    她嘿呀大喝,鐵甲聳動身軀漲大一圈,卻馬上恢複了原貌。接著她揮出的大榔頭像被巨人加持,擋者就如輕飄飄的氣球四下橫飛。

    她衝破了親衛的防禦,直麵那個比石晃還高還壯,長相也更凶惡的都尉。

    “這幫紫角奸人!”

    常都尉環顧左右,想呼叫賢神教眾出手,看到的景象卻讓他氣血翻騰怒罵出聲。

    大半賢神教眾已經跑下了坡地,剩下的司祭弟子們也沒理會山賊,而是把馬車往坡地下推。

    主祭死了,他們不再理會都尉號令,先得顧著上司的遺體,回去多少還能有些交代。

    凜冽勁風攔腰掃過來,就聽脆亮嗓音得意的道“你是我的戰利品了!放心我不會砸得太爛會留你的全屍!”

    在四丫眼裏,這個倉皇四顧的豬頭都尉儼然就是個無能鼠輩,揮揮手就能拿下。

    先砸右腿膝蓋,再是左腿,就這麽簡單。

    她是這麽想的。

    卻聽對方嗤笑了聲,身軀一抖,振蕩出洶湧勁氣。

    接著寒光瞬閃,感覺不妙她下意識收住大榔頭,豎起長柄護在身前。

    鏗鏘爆鳴,火星四濺,四丫踉蹌退步。

    她的長柄大榔頭通體都是鐵造,鐵柄在寒光下一分為二,連她胸口也泛起了絲絲涼意。

    眼角瞥了下,四丫臉色變得異常凝重。

    兩層鐵甲一層皮甲都被剖開,就連她下意識激活的黑亮鱗皮也多了道灰痕,溢出微微血跡。

    差點就被開膛了。

    “臭哄哄的低賤黑角,居然還有點力氣。”

    都尉手中多了把長柄大刀,刀身刀刃浮動著瑩瑩藍光,正是鋒銳之力。

    “龜孫你惹毛我了!”

    四丫勃然大怒,她自己都不清楚怒火是來自“低賤黑角”,還是“臭烘烘”。

    她索性一手短榔頭一手鐵棍,腳一踩炸起大團泥土,整個人如弩箭般射了過去。

    叮叮當當的金鐵交鳴聲如疾風驟雨,眨眼兩人就交手了數十招。等兩人陷入相持時,大刀深深嵌進大榔頭,上麵的藍光已經黯淡下來,刀刃有了多處缺口。

    四丫啊啊大喝,都尉嗯嗯低叫,兩人都是臉紅脖子粗的拚上了全力。一時地麵草根跳動,泥土飛舞,竟然不相上下。

    “這家夥居然還有蠻力!”

    意識到無法壓倒對方,四丫有些氣餒。

    怎麽是個人都能跟她拚得旗鼓相當?

    要知道她的蠻力已經升了級。

    雜念一起,都尉的大刀緩緩下壓,刀刃不斷逼近四丫的脖頸。即便她拚盡全力,也難以逆轉形勢。

    一發神火箭射中都尉額頭,終於給她解了圍。

    “代軍團長……”

    石晃跳下野龍鳥,端著大錘站在另一側,嘿嘿笑道“看來還是得分我一份。”

    “啷個廢話那麽多!?”

    四丫沒好氣的道“小心這家夥既有蠻力又有鋒銳,棘手得很!”

    石晃點點頭,握緊大錘微微下蹲,盯緊了對方。

    都尉喘著氣打量四周,愕然發現坡地上已經陷入亂戰,甚至州軍已經是少數。

    再望了眼遠處,州軍大隊已經深入密林,但密林中卻不是洶湧殺聲,而是各種驚叫和哀嚎聲。

    “你的人已經完了!”

    四丫趕緊打擊他“千泉大山的林子有多可怕你現在應該很清楚,可對我們這些低賤山賊來說,林子就是我們的家。跑進我們家裏,鐵甲再厚神火弩再利害,也完全沒了用處!”

    四丫這些話完全沒有誇大,在都尉沒看到的密林裏,州軍官兵們正遭受著各種折磨。

    要麽是被大片蠕動的藤蔓枝條纏成人繭,要麽是被來自頭頂和腳底的利刃貫穿頭顱和腳板。還有的掉進陷阱裏被宛如猛獸大嘴的食人草木啃噬。

    之前他們有賢神教眾輔助,這些攻擊不是早早被化解就是有抵擋之法。可沒幾個賢神教眾跟他們入林,這時候才體會到那些趾高氣揚的紫角有什麽好處。

    然而他們已經無法挽回和補救了。

    “怎麽會這樣……”

    都尉緩緩後退,已有了退意。

    他想不通戰局怎麽變成了這樣,一刻鍾之前他還手握三千州軍,另有賢神教一千教眾。而根據賀家宿老的供述,伍家老寨最多上千丁壯。即便加上各家降人,也絕不可能超出兩千。

    現在大半州軍陷進密林,坡地這邊剩下一千出頭的州軍,打上坡地的山賊數目也差不多,怎麽就敗了呢。

    對了,賢神教……

    回了益州城,得狠狠告賢神教益州分舵一狀。主祭無能教眾無誠,敗仗之責全在他們。

    “想跑?”

    一眼看出都尉的心思,四丫蓄力準備衝上去,至少纏住這家夥。“那可不得行!”

    “不得行!”

    另一個人跟著四丫吆喝,卻是伍三德,帶著花妹堵在了都尉身後。

    “賀家幾百口的命,有你一份!”

    賀天雄衝上了坡地,帶著甲士們圍住另一側。

    都尉眼珠滴溜溜轉著,急速思索對策。

    石晃問四丫“誰上?”

    這家夥已經是甕中之鱉,但還有點反抗之力,得小心謹慎。

    四丫瞪眼正要說當然是自己,天上大白鳥飛過。

    “射!射死這龜孫!”

    她趕緊招呼,再不弄死這家夥,功勞又要被大人搶走了。

    誒,大人?

    她又楞了楞,怎麽自己也學著巴嬋,把那家夥叫作大人了?

    都尉嗷的一聲大叫,舉起大刀,激發出最後的力量準備再拚一把。

    下一刻,就聽他身後發出怪異的聲響。

    像個長長的屁,還帶著噗噗後續。

    都尉的臉頰驟然扭曲,身體也僵住了。

    蓬蓬亂響,一枝枝弩箭射在他身上,炸起團團焰火。

    幾枝神火箭不過是撓癢癢,幾十枝上百枝就是另一回事了。

    片刻之間,都尉身上插滿了弩箭,如字麵意義上的被射成了刺蝟。

    點點橘黃焰火融作一團,在他身上燒了起來。

    都尉還不服輸的大喊大叫,揮著長刀胡亂劈砍。

    四丫等人自然懶得跟他對決,他進就退,他退就進,總之圍得死死的不讓他跑路。

    當然不能離得太近,不僅火勢越來越大,自那家夥身上溢出的臭味被焰火熏烤,端的是臭氣熏天。

    都尉就這麽被一箭箭射成了火人,漸漸被烈焰吞噬。最終他雙膝跪地卻沒倒下,隻聽到鐵甲之內劈劈啪啪爆著油。

    不知道誰嘀咕了句“火侯過了呢。”

    四丫捏著鼻子不迭後退,看大白鳥朝河麵飛去,像是追蹤潰逃的賢神教眾。

    真的贏了?

    這時候她才有了點真實感,然而恍然。

    “我這個代軍團長的代字可以去掉了啊!”

    眺望戰場,零零星星的州軍士兵正從密林裏逃出來,丟盔卸甲隻顧著跑路。

    四丫吐了口長氣,如釋重負的笑了。

    “那麽我也有資格叫那家夥……大人了。”

    大白鳥飛到了河對岸,追著那輛馬車飛得很低,低到不少術法都能夠得上。

    馬車上下簇擁著若幹賢神教眾,沒誰還有心氣出手,滿腦子就隻有一個念頭速速逃離。

    等大白鳥轉了幾圈遠去,眾人吐了口長氣。

    等到遠離河岸,再也看不到大白鳥了,還像隻破麻袋的主祭有了動靜。

    他吐出口帶著焦黑碎片的血水,低低呻吟“快……快給我療傷。”

    手下扒開他的衣袍,把藥劑往傷口上糊,同時給他嘴裏喂藥。

    忙了好一陣子,主祭臉上終於有了血色,呼吸也有力多了。

    換了個姿勢在馬車上躺好,主祭開始發號施令,一個個手下離開馬車。

    最後隻剩一個馬夫兩個手下,主祭安心的閉目養神。

    見他鎮定下來,手下也安心了。

    “驚天大亂!”

    手下卻不知道,主祭心中正電閃雷鳴。

    “紫夜聖女的隨身法器怎麽在那家夥身上?”

    “難怪聖女一言不發就走了,是吃了那家夥的大虧!”

    “連聖女都不敵,此人哪是凡夫俗子,必定是複蘇的偽神!”

    “可從古至今,還從未有過活蹦亂跳的偽神。”

    “大主祭之前說過,天下將要大亂,莫非就應驗在這上麵?”

    主祭暗暗長歎,卻又無比欣慰。

    “能在偽神手下保住性命,必然是賢神保佑,接下來就是大主祭傷腦筋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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