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徐輝祖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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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對地主來說,年年都會存很多糧,表麵上說是為了應對天災,其實他們巴不得有天災,到了那時候,糧食就是命,糧食就是地。那些沒有糧的人,為了活命,賣兒鬻女,賣器賣地,跟地主換糧食。
徐家多方下注這種事,表麵上是徐增壽跟朱棣關係好,但背後則是家族利益考量。
再比如,辦過育嬰堂的柳大善人家,對外宣稱活命無數,但背後的真相卻是,災荒戰亂年代,為了家族的延續,為了孩子能活下來,逃荒、逃災的人,將所有家當送給了育嬰堂,以換取孩子活下來。把家當給了育嬰堂後,至於孩子的死活,誰會關心呢?那些父母大都死在了逃荒、逃難的路上。
這樣的事情,能在書裏寫,留下文字嗎?當然不能,隻能靠父子口口相傳,大家心領意會而已。
這個世界有時候,並不想我們想象的那麽美好,有很多陰暗的事情。
“孔子曾經說過,與人交往,要聽其言而觀其行,因為言為心聲,行為誌表,為人處世,當聽其言而察其心,觀其行而知其誌。無論是言、還是行,最終都落在了一個心上。”
“李雲睿我見過很多次,在我印象中,他是個溫文爾雅,謙謙君子的模樣,放在勳貴子侄的人堆中,除了英俊一點,沒有什麽出挑的地方。”
“就在短短兩天之中,南京城裏,他的名聲已經臭大街了,成了紈絝子弟、失心瘋、傻子、白癡的代表。但你親眼見過他,你覺得這些詞,能用來形容你見過的那個人嗎?你有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麽?”
徐輝祖捋了捋自己最下麵的胡須,看著徐景昌問道。
聽了徐輝祖的話,徐景昌沉下了心,沿著這個思路想了下去。
有一點可以肯定,李雲睿絕對不是傻子,徐景昌沒見過像李雲睿這麽聰明的傻子。一個人不是傻子,卻自毀名聲,這是為什麽呢?
曆史上自毀名聲的人有,比如蕭何、比如王翦、還有郭子儀,這些人都是怕帝王猜忌,才用自汙的方式,來讓帝王放心。
但李雲睿一個孩子而已,還輪不到皇帝上心啊?李雲睿準備幹什麽呢?
徐景昌想不通,抬起頭來,看了看自己的伯父。
徐輝祖看著默然不語的徐景昌,微微笑了笑,說道,“你們兩個年紀相仿,你可有這份心智?你可有這份城府?”
聽到徐輝祖貶低自己,徐景昌並不服氣,反駁道,“伯父,這一切難道就不能是曹國公安排的嗎?”
“就憑那個草包李景隆?他要是能想出這麽好的點子?那麽白溝河之戰,就會是另外一個結果,你姑父恐怕早就上了斷頭台。”徐輝祖一臉鄙視的樣子,頗為不滿。
草包……
聽了徐輝祖的話,徐景昌有些不好意思,李景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一點早就被很多人詬病,畢竟六十萬大軍被十幾萬打得屁滾尿流,一般人還真幹不出來。
“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智計之深,令人歎為觀止啊!”徐輝祖臉上露出佩服的神色。
“可是伯父,李雲睿為何要這樣幹呢?”徐景昌還是沒想明白。
“景昌,你可知道,曹國公府其實也是危如累卵?而李景隆卻兀自不知。”徐輝祖怎麽說也是從太祖時期過來的人,看多了各種陰謀、算計和風雲波譎的朝局。
“怎麽可能?伯父,您是不是搞錯了?曹國公貴為朝臣之首,一時風光無二,怎麽可能麵臨危險呢?”徐景昌詫異的說道。
“你姑父起兵後,第一戰是耿炳文,耿炳文全死了;盛庸在濟南擋他幾次,不也自殺了?我抵擋了幾次,現在被削爵。而白溝河之戰,李景隆幾乎要殺死你姑父了,你以為他會放過李景隆嗎?”徐輝祖開始給徐景昌上起課來。
“可是曹國公打開了金川門,迎接姑父進城了!”徐景昌有些強詞奪理,雖然他明白徐輝祖的意思。
“你爺爺當年立了那麽大功勞,不也是被逼死了?功勞在帝王眼中都是虛妄,在上位者的眼裏,仇恨才是深入骨髓、痛徹心扉。李雲睿說過一句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孩報仇,從早到晚。你可以細細品一下這句話。”徐輝祖並沒有批評徐景昌。
有些東西可以教,有些東西需要悟,而有些東西則需要血與火的經曆才能明白。
徐景昌雖然心裏已經認可了徐輝祖所說的道理,但他還是不能接受,徐輝祖讓自己認李雲睿當大哥的事。
臉上鬱鬱寡歡。
“景昌,用李雲睿的話說,伯父留下來的時日不多了,伯父在時,你有難題,伯父還能為你參謀一二;若是伯父不在了,你一個小孩子,哪裏去找依靠?你認了李雲睿當大哥,他就會成為你的依靠。”徐輝祖拍了拍徐景昌的肩膀,說道,“你說姑父自私也罷,你說我見利忘義也好,為了你堂哥他們,我必須像你爺爺一樣,做出自己的犧牲,這一點我希望你能明白。”
“伯父……”聽了徐輝祖的話,徐景昌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竟無語凝噎。
“人,早晚都得死,早一點、晚一點而已。但如果早一點死,能為家族換來機會,這是值得的。景昌,這一點,希望你能記住,並傳之子孫。”徐輝祖雙手背在背後,看向了門外。
“嗯,伯父,我一定好好記住,教給子孫後代。”徐景昌深吸了一口氣,將眼淚憋了回去,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很好,所以,好好跟著李雲睿學,把本事學到了,到時候你堂兄他們有難,你要伸手幫幫他們。”徐輝祖長籲了一口氣,吐出了許久以來心中的不快。
今天聽到徐景昌帶來的信息,徐輝祖覺得人生算是完美了,唯一可惜的就是自己的兒子,不能給李雲睿當小弟。
“伯父,李雲睿裝瘋賣傻到底是為了什麽?”徐景昌提出了自己心中最深的疑問。
“他應該是有自己的計劃,這一招,你那位姑父當年也用過。”徐輝祖笑了笑,他也看不出李雲睿想做什麽,說道,“不過,你天天跟著他,他想做什麽,你不就知道了嗎?正好也是你學習的一個機會。”
好像是這麽回事哦!徐景昌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