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憂國憂民李景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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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宋賢弟,太過意氣用事,曹國公貴為朝臣之首,他這樣出言諷刺,就算這次中了進士,仕途怕也是堪憂!”一位年近四旬的舉人,手捋胡須,搖了搖頭。

    “兄台所言差異,宋兄風骨錚錚,乃我輩楷模,曹國公即便是朝臣之首,也不能肆意妄為,更何況他本來就是賣主求榮、苟求富貴之人,有何顏麵在詩會上品評我等士子的文章?”有人在一旁反駁道。

    對於宋文成,支持者有之,反對者有之,更多的人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想看看李景隆如何丟臉,畢竟一個高高在上的國公,朝臣之首,在眾人麵前丟臉,是一件讓人感覺很爽的事情。

    解縉與胡廣二人,此時比較尷尬,畢竟他們在文會中,處於評判者的角色。好在,宋文成比較機靈,沒有指名讓他們點評。

    略帶尬色,解縉看向了李景隆。

    李景隆雖然打仗不行,但自小也是家學淵源,被名師教導過,經史子集讀了不少,這麽淺顯易懂、直白的詩句,他自然懂得背後的含義。這是在打臉,赤果果地打自己臉,揭自己的傷疤。

    李景隆從來不認為白溝河之戰是自己的失敗,。因為當時戰場的情勢,燕軍已經瀕臨絕境,馬上就要被全殲了,活捉燕王朱棣就在眼前。突然間天降大風,把自己的大纛刮斷,造成軍心不穩,讓朱棣有了可乘之機,此乃天亡我,非戰之罪。

    至於打開金川門,穀王已經暗中投降了朱棣,準備打開金川門,說句實話,沒有李景隆,金川門也會開,李景隆為了家族繁榮考慮,不得不做出選擇,做出對曹國公府最有利的選擇。

    眼前這個宋文成,誦的這首詩,就是在暗諷自己沒有骨氣,猶如秦檜一般,李景隆有些生氣。

    但氣歸氣,李景隆還是麵色如常,因為李雲睿提醒過他,文人的尿性就是願意貶人抬己,靠著踩別人上位。李景隆要想混文人圈,鑒於他不光彩的經曆,肯定會成為別人的靶子,被人踩來踩去。

    李雲睿說了,這個時候一定要裝孫子,裝做滿不在意,不要對人家表現出敵意,等展現才華時,才能出其不意,這叫什麽一時爽,打臉啪啪響。

    深吸了一口氣,李景隆微微笑道,“這位士子的詩,好在氣節,若論文采,尚需努力!”

    眾人一聽,愣了!李景隆居然說得很中肯,宋文成的詩文采確實不咋地,唯一可取之處,也就是對秦檜這樣的禍國奸臣的憎惡,可以襯托詩人高尚的氣節。

    但所有人都明白,這首詩是借秦檜的事情諷刺李景隆,是個人就能聽得出來!李景隆卻不以為意,莫不是他不懂其中含義?再轉念一想,李景隆一個武勳而已,還是草包將軍,他能有什麽文采?他有什麽資格評判誰的文章好?還“江西三才子”呢?

    於是,有人就出聲說道,“文會,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參加和評判的……”

    說話的聲音有點大,文會的氣氛頓時異常詭異。

    李景隆當然也聽到了,他看到現場鴉雀無聲,心想,反擊的機會來了。

    輕輕咳了兩聲,李景隆正了正臉色,說道,“且不說我是左柱國、文臣之首,有為朝廷發掘人才之責。這位士子說我沒資格評價,不如我做一首,請這位士子評價一下如何?”

    對方隻是一個前來參加科舉的士子,而李景隆貴為國公,身份差距如此之大,被人攻擊了,李景隆還不惱怒,就憑這唾麵自幹的淡定,在場的所有人高看了他三分。

    李景隆轉身對著奔騰而來的長江水,恰巧水麵之上有一艘小船,上麵有兩個老者在喝酒。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李景隆開口說道。

    解縉、胡廣都是才子,一聽這大氣磅礴的氣勢,被鎮住了,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大草包有詩才?難道是深藏不露?

    士子們也心道,這曹國公肚子裏有點料啊。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李景隆臉不紅,心不跳。

    此時在周邊圍觀的士子,都側耳細細傾聽,聽李景隆“做詞”。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背完這首《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李景隆看了看眼前的這群士子。

    聽完李景隆的詞後,包括解縉在內,現場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什麽叫深藏不露?什麽叫大智若愚?眼前的李景隆,活脫脫的上演了一幕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戲碼。

    抬頭四十五度望向天空,李景隆一副悲苦之象,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世人都說我與穀王開金川門,是首鼠兩端、不忠不孝。但當時那種情況下,陛下靖難大軍壓境,將南京城圍得水泄不通。城內有數十萬百姓,若戰火一起,多少百姓會家破人亡、多少人會流離失所?”

    “你們當中有河北、山東、直隸的士子,想必應該有體會?打仗帶給百姓的是什麽?是妻離子散,是親人陰陽相隔!”

    “說句難聽的話,我可以選擇率兵抵抗陛下的大軍,看著那些士兵流血犧牲,看著百姓屍橫遍野,用你們的話說,我這是盡忠。我也可以用這個理由,去搪塞那些失去丈夫、兒子、父親的士兵家屬,失去親人的無辜百姓。我會活得很好,即便抵抗失敗了,我也能活下去,因為我是開國功臣之後,享有子孫免死的特權。”

    “但是,我想問你們一句,你們所謂的忠,是忠於什麽?是忠於某一個人?還是忠於大明的萬裏江山、億萬百姓?”

    “我父親追隨太祖,為的是驅除韃虜,恢複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我父親完成了前半句,立綱陳紀,或許我做不到;但救濟斯民,我做到了!這天下還是大明的天下,但南京城無數的百姓和守城的兵丁,他們活了下來。”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避趨之!”李景隆又想起了昨天李雲睿教他的一句台詞。

    好一段慷慨陳詞,讓很多士子深受感動,沒想到曹國公竟然是為了百姓,才忍辱負重。很多家鄉飽受戰火的士子,聽了之後,更加深有感觸。

    戰爭是要死人的,他不分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大人還是小孩、男人還是女人。尤其河北、山東兩地,曆經四年戰火,不能說十室九空、千裏無人煙,說民不聊生絕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