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章 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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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域,高昌。
    杜預赴任安西都護已經一年了。
    原本西域諸國戰戰兢兢,生怕杜預會清算。
    但他卻什麽都沒做,一心屯田,安撫陣亡將士家卷。
    河中之戰是大秦一統天下以來少有的大敗,高昌不少人家沉浸在失去兒子、丈夫的悲痛之中。
    這次大戰失敗的最大教訓就是別人永遠靠不住,隻能靠自己。
    如果當初不召集西域諸國的兵力,尹春的一萬七千府兵對上五萬薩珊軍未必會失敗,不過這世界沒有後悔藥。
    這一戰,傷了西域秦軍的元氣。
    除了陣亡的幾千人,還有傷殘的將士,以及積累六七年的糧草、軍械。
    “河中大敗,爾等可曾心服?”尹春怒道,半張臉猙獰如鬼。
    一場大敗,讓他失去了左手,半張臉被薩珊人火箭燒傷,在床上躺了一年,終於被大興趕來的醫學士從鬼門關拉了出來。
    憤怒在每個人心中傳染著。
    然後幾千支拳頭舉了起來,“不服!”
    “爾等可敢雖某報仇雪恨?”
    “願、願、願!”
    府兵之間多有血緣聯係,往往是舉族遷徙而來,多是叔伯子侄。
    “請都護下令!”尹春衝杜預拱手。
    “尹將軍免禮。”杜預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轉向台下的人群,“朝廷沒有忘記爾等,陛下更不會忘記爾等,戰馬、軍械、糧草都在運來的途中。”
    朝廷的尚書令都派來了,可見對西域的重視。
    “那些欠我們的,遲早會歸還。”
    杜預說話不溫不火,但每個字都蘊含了無窮的力量。
    大秦、陛下……
    這兩個詞語說出口,讓在場之人頓時感到無比的安穩。
    “報仇雪恨!”府兵之中仰天發出狂吼。
    “人心可用也!”杜預低聲道。
    “大都護,我等也願為國家效力!”十幾個蓬頭垢麵的奴隸跪在木台之下,為首之人三十左右,生的倒是高大,但麵有菜色,讓他看上去略顯消瘦。
    背後幾人看上去,也頗為彪悍。
    “來人,將他們叉下去!”行軍司馬張卓不滿道。
    當即就有數十個軍士提著長槍前來驅趕。
    “我等亦是秦人,為何不能殺敵!”為首的高大漢子不甘心的掙紮道。
    “哼,你也配,休要多言,此地沒有你這罪人說話的份兒!”
    軍士連推帶打,將十幾號人向外驅趕。
    “等等,你們是什麽人?”這麽大的動靜,當然引起了杜預的注意。
    西域缺的就是人,而起他們還是秦人。
    “稟都護,這些都是罪人,發配此地,為首之人鄧朗,乃罪將鄧艾之孫……”
    “鄧艾!”杜預一愣,旋即長歎一聲,“讓他近前說話。”
    曆史上鄧朗的死也是一樁懸桉,原本被司馬家赦免了,回到中原,準備赴任新都太守,卻在途徑襄陽時,與其母突遇火災,鄧朗一家老小,隻有一個兒子鄧端逃了出來……
    鄧艾得罪的人太多,很難說不是有人報複。
    司馬家的朝廷幹出這些事來,太正常了,一介寒門,死了也就死了,無人問津。
    “大都護,我父子雖是罪人,亦願為國家出力!”鄧朗臉上早已淚流滿麵。
    三十多歲的人了,委屈的像個孩子一般。
    不過聯想到他這些年在高昌為奴的待遇,也就不奇怪了。
    他身邊的人也跟著一同哭泣,這些人全都是鄧朗的子侄。
    他把一家老小都拖出來了,可見他的決心。
    “你可會武藝?”杜預是安西都護,又是尚書令,皇帝授予他最高規格的假節鉞之權,如皇帝親臨,代表大秦最高的權威。
    赦免一個罪人,自然不在話下。
    “自幼讀書習武!”鄧朗拱手道。
    “某麾下有敢死營,卻一都尉,爾可有膽量?”
    “謝大都護!”鄧朗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身後的子侄們也跟著磕頭。
    “好!”杜預令親衛取來盔甲、長槊、戰馬、寶劍,“這些都是陛下親賜的上品,今日轉贈於你,大秦的二十四轉功勳,爾必知曉,在我大秦,奴隸亦可為上將軍!”
    話說到這個份上,誰還不知道杜預是有心提拔鄧朗?
    鄧朗激動的全身顫抖,淚水又奪眶而出,“屬、屬、下必粉、粉身碎骨,以、以報都護大、大恩!”
    也不知是激動的語無倫次,還是鄧艾的口吃被遺傳,鄧朗居然也期期艾艾起來。
    杜預微微一笑,“報效某就免了,要報效大秦,報效陛下!”
    鄧朗穿上盔甲,翻身上馬,將門子弟,果然非比尋常。
    領了一千部眾便歡天喜地的下去了,周圍的人羨慕不已。
    這隻是一場小插曲,關注的人並不多。
    大秦的規矩,在戰場上以實力說話。
    尹春道:“屬下思前想後,當初河中兵敗,背後定是大宛、康居從中作梗,也是他們最先逃竄!”
    杜預揮了揮手,讓士卒散去,“若大秦取河中,則大宛三麵被包圍,康居腹背受敵,當然不願見大秦戰勝!”
    “那麽都護此戰當以大宛開刀?拿下大宛,居高臨下,可橫掃河中!”
    “大宛、康居不願見我們拿下河中,西域有些人也不願我們成功!出兵之前,當先整肅西域!”杜預眼神深沉起來。
    河中之敗,讓西域有些國家開始動了心思。
    尹春忽然知道自己跟杜預的差距。
    自己是一名合格的將才,衝鋒陷陣攻城略地不在話下,但杜預卻是帥才,全方位的那種,上馬治軍,下馬治民,才來西域一年,就讓西域秦人重拾信心。
    連西域的奴隸、罪人都要為國家征戰。
    這一點,尹春自問做不到。
    “召集所有西域所有國君,前來高昌議事,包括大宛、康居,不來者,視為背叛大秦。”杜預一臉威嚴。
    “唯!”尹春拱手。
    一場暴風雨正在西域醞釀著。
    整個高昌,算上杜預帶來的人,一共也才兩萬人,加上夏國、於闐的兵力,總共五萬人左右。
    而薩珊人經過上一次大戰,明顯加強了河中的防備,增加了兵力,又與大宛、康居暗中結盟,手上兵力更為雄厚。
    這一戰不僅僅是擊敗敵人,還要滅他們的國,占他們的地,五萬人有些捉襟見肘了。
    杜預從不好高鶩遠,戰爭不能沉迷於以少勝多,而是集中所有力量擊敗敵人。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就算要流血,也盡量少流秦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