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蛻變:間奏——首盟LoveMIkeG漢總加更(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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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代外科的技術講究細致輕柔,不論是對待神經、血管,還是對待皮膚、筋膜、肌肉都是如此。

    這是源於穩定的麻醉環境,比如深度入眠的誘導鎮痛、安靜得沒有絲毫反抗的肌鬆。也源於先進的手術器械,比如電刀的快捷凝血、縫合針線的精巧堅韌、各類方便的吻合器等等,同時更源於外科醫生們先進的解剖學知識和對手術的理解。

    手術的每一步都在主刀的管控之下,新出現的出血點會在第一時間被封堵住,    組織中暗行的血管也會被輕鬆避開。

    在這樣的多重加持下,一台普通擇期手術,包括像剖宮產這樣深入腹腔內部的手術,隻要不出現意外,出血量都非常少。當然術前醫生依然會選擇備血,但真正需要用上這些備血的手術寥寥無幾。

    然而19世紀的病人就沒那麽幸運了。

    希爾斯的思路在和卡維嘴裏那兩句“子宮下段”、“腹直肌旁切口”的幹擾下,引導手術刀在諾拉的肚臍邊劃出了一條古怪的弧線。這條切口雖然也算腹直肌旁切口,但總給卡維一種髖臼骨折手術的即視感。【1】

    看著很像,    因為他見過。

    但卡維沒有進一步思考深究的時間,因為刀刃很快就穿透了皮膚下的軟組織和筋膜。

    希爾斯確實得到了伊格納茨的真傳,手上的動作迅速流暢,在外人眼裏很具有觀賞性,但在卡維看來就顯得非常粗糙。

    伊格納茨年輕時因為沒有麻醉,一直追求手術速度,但麻醉的興起讓他意識到速度並不是一切,到了現在這個年紀,他已經開始改走更接近現代外科的精細化操作。

    當然為快而快的特點依然存在,粗糙是難免的。隻是這種粗糙是伊格納茨刻意控製後殘留下的產物,對手術本身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而一心求快的希爾斯就不一樣了。

    他對於皮下出血點,一般選用布料壓迫止血,或者索性就不止血。隻是卡維邊說著鴉喙鉗,邊把東西塞進了他的手裏,這才很不情願地用上了鉗子。

    “這裏把鉗子用了,接下去的子宮怎麽辦?鴉喙鉗隻有七把。”

    “放心,你結紮掉兩個大的出血點之後就能鬆開鉗子了。”

    希爾斯很不情願地按照卡維的要求夾住了出血點,然後又接過護士遞來的針線:“你隻要把我做的過程陳述給他們聽就行,    什麽時候用鉗子,    什麽時候用紗布是我說了算。”

    “”

    “這種出血點根本沒必要做縫合,到時候切口撐開的時候就能做到壓迫止血。”

    話倒是沒錯,但卡維也是為了穩妥起見。現在的外科環境根本沒有備血一說,血液總量是固定的,能省一點是一點

    算了。

    見他縫合時臉色不佳,語氣又異常堅定,卡維也隻能歎口氣,繼續扯開嗓門:“希爾斯老師的手法和伊格納茨老師如出一轍,快速且犀利。切口已經完整地破開了諾拉的皮膚,我們甚至能看到裏麵的腹直肌鞘。

    現在到了第一個關鍵點,接下去老師會依次分開前腹壁、腹直肌喂”

    卡維之前的解說詞還能走在希爾斯前麵,時不時給他避避坑。

    可到了真正手術的時候,希爾斯的動作就像脫韁的野馬一樣,完全和他溫文儒雅的外型不搭調。卡維的話還沒說完,手術刀尖已經進入了腹腔。

    這一刀直接穿透了前腹壁、腹直肌、腹直肌鞘、腹橫筋膜,可謂是把“快刀”這個概念發揮到了極致,就像費爾南揮刀切豬腿一樣,    爽快。

    可這位能繼承伊格納茨“快刀”頭銜的希爾斯醫生,現在卻並不那麽爽快。因為剛才入刀太快,沒有做必要的鈍性分離,    也沒有探查血管走形,刀刃直接切斷了腹壁下的血管。【2】

    頓時鮮血直流。

    這是非常重要的血管,負責前壁肌和外部皮膚的營養,以及下腹及會陰周圍的血液循環。承擔了這種責任,血管自然細不了。

    現代剖宮產中的橫切口也會斷掉這些血管,隻是在有準備的情況下,做結紮後離斷。卡維知道希爾斯、赫曼對腹腔的解剖學了解不夠,已經選擇了不太容易切掉腹壁下血管的縱切口,可事情依然朝著他無法改變的方向飛速狂奔。

    “來兩把鴉喙鉗!”現在已經不是和希爾斯玩手術扮家家遊戲的時候了,“紗布,趕緊的!”

    希爾斯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兒,瞬間閉嘴跟著一起做止血。

    卡維速度飛快。

    趁著希爾斯和赫曼吸幹血液的瞬間,兩把鴉喙鉗就像長了眼睛一樣,直接卡在了切口冒血的位置,瞬間做到了止血:“剛才希爾斯醫生切到了一根小血管,我不得不幫忙做結紮,好在問題不大。”

    在短短的幾十秒的時間裏,希爾斯還沉浸在自己的失誤中,卡維的操作就已經完成了,他甚至都沒來得及驚訝。

    看著嘩嘩流淌血液的血管斷端被鎖死在了鉗齒之間,他接下去要做的就是拿好針線,盡快縫掉血管。

    “原來還沒進子宮啊”赫曼喘了口氣,小聲嘀咕道,“嚇死我了。”

    “哪兒有那麽快進去的。”希爾斯有些不甘地做著最普通的縫合工作,告誡道,“縫合線很粗,你鬆鉗子的時候要小心,當心血管再次破開。”

    “我懂”

    處理掉了一個麻煩,卡維繼續說起了解說詞:

    “希爾斯老師一次性做了大切口,好在出血量並不多,除了剛才腹壁下的血管外,並沒有其他值得縫合的出血點。現在兩位老師會慢慢拉開周圍的皮膚和肌肉組織,盡量擴大切口處的視野,然後暴露出諾拉女士膨大的子宮。

    如果是坐在前排的觀眾,應該還能看清子宮的規律收縮,這便是產婦臨產時的宮縮”

    剛才的腹壁下血管給希爾斯的觸動很大,他似乎吃了一塹,縫合完血管後,動作就慢了許多。這就像是在高速行駛時,一腳將刹車踩到底的感覺,節奏忽然就斷了,讓卡維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

    “老師應該在進一步判斷胎頭的準確位置,以保證自己接下去做的切口不會損傷胎兒的皮膚和腦袋。隻要找到位置,用兩把鴉喙鉗做好子宮漿膜層的提拉,就能逐層切開子宮”

    卡維急了,自己說到了這個份上,把整個過程全都說了出來,是個人都該會做了,他為什麽不做?

    台上眼巴巴看著手術區域,場內鴉雀無聲。

    卡維沒辦法,隻能繼續說道:“子宮收縮會影響子宮切口位置,也會進一步影響探查子宮的後續操作。希爾斯老師需要等待收縮結束後再做合適的子宮切口。”

    圓場詞很自然,語氣也很平緩,但他心裏卻壓著一團火:你t倒是切啊!

    希爾斯非常想切開子宮,也想盡快把裏麵的孩子拉出來。但接下去的手術是他的盲區,需要切開子宮,做止血,做縫紮,做取胎,然後再做縫合,每一步都是空白,也都需要他一個人完成。

    他需要在兼顧快速的前提下做到盡可能的精確,每一步錯了都會讓諾拉直接死亡。

    希爾斯看著睡著了的諾拉,手在微微顫抖。

    恐懼,這是一位新晉外科主刀在麵臨陌生手術時都必須經曆的過程。

    “希爾斯”卡維走到他身邊,喉嚨裏準備了良久的訓斥瞬間變成了安慰,“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不舒服的話就在旁邊休息會兒。”

    希爾斯搖搖頭:“沒什麽。”

    手術開場了十多分鍾,總算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台上觀眾不希望被人這麽吊胃口。但出於基本禮貌,他們最多就是小聲交流兩句,不會多說什麽。

    但一旁的瓦雷拉沒那麽好說話:“你們都在等什麽?在等孩子自己蹦出來麽?”

    “手術有難度,希爾斯老師需要安靜。”卡維解釋道,“就和你窩在辦公室裏憋稿子時一樣。”

    眾人一時不知道他是在幫希爾斯還是在損他,但可以肯定的是,卡維已經對瓦雷拉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可惜今天我並不想寫稿子,沒有伊格納茨的剖宮產注定會失敗。”瓦雷拉往嘴裏灌了兩口麥芽酒,又繼續補充了一句,“當然,就算他來了,成功幾率也很可憐。”

    “主持人”

    見卡維要動真格了,瓦雷拉這才認了慫:“好吧好吧,我閉嘴。”

    “請你在手術完成之前都別再說話了。”卡維警告了他一句,換回了好臉色:“諸位,剖宮產之所以叫剖宮產,就是需要將子宮暴露在”

    “好了,卡維。”

    等待良久,希爾斯才再次開口:“赫曼,把你手裏的鉗子全交給護士,去拿抽吸泵來。”

    “恩。”

    “卡維幫忙做紗布填壓止血,接下去我會切開子宮,鮮血將會染紅這張床的每一個地方,一定要止住它。”

    “你放心。”

    卡維看著還縮在腹腔內的子宮,拿起了兩塊紗布疊成小方塊,遞給了希爾斯:“我記得伊格納茨老師之前說過,想要徹底暴露子宮,還需要做一些填塞抬舉的工作。”

    “他說過麽?”

    “肯定說過。”

    希爾斯點點頭,按照他的說法將子宮墊高,加上切口向外拉開,子宮已經充分暴露了出來。接著希爾斯和赫曼找準胎頭,一人選中一個位置,做了漿膜層提拉,手術刀很快就在中間劃出了一個切口。

    沒有多少羊水,有的隻是子宮切口帶來的鮮血。

    卡維速度很快,兩手齊上,很快就用紗布保護住了切口邊緣。而赫曼訓練了一個多月的抽吸工作也幫了大忙,往外流淌而出的血液很快就在把手的飛速旋轉下,離開諾拉的身體。

    希爾斯麵前是一片空曠幹淨的子宮,以及宮腔內發黑的胎兒頭發。

    出血並不算多,胎兒還在動,一旁給諾拉不停算著心率的護士也沒有發出失血過多的警告。似乎這台剖宮產手術的一切都正巧落在了最好的位置上,唯一有瑕疵的就是剛才那根腹壁下血管,但無傷大雅

    希爾斯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切會發展得那麽順利,接下去隻要取出胎兒,縫合上子宮,手術就能大功告成。

    這肯定是全vna,不,應該是全奧地利最成功的剖宮產,母子平安!就連他的老師,伊格納茨都沒能做到的超難手術,竟然在他手裏完成了!

    勝利就在眼前,希爾斯反複告誡自己,手術並沒有結束,千萬不要被勝利衝昏頭腦。

    他連續做了四次深呼吸,終於伸手探進了子宮腔。

    他摸到了胎頭,摸到了小孩兒的肩膀,摸到了他幼小的軀幹。位置不錯,切口大小也合適,胎頭應該能出來。希爾斯試著伸出了另一個手,一起進入宮腔,希望兩手並用,一起把孩子拽拉出來。

    “不行,切口位置不夠,我的手太占地方了。”

    赫曼忽然抬起頭:“我手小,要不我來?”

    希爾斯搖搖頭:“不行,你的恐怕也不行,再說你還得管好抽血泵。”

    “先試著擠一下,子宮壁很有彈性,可以把孩子的腦袋擠出來。”

    卡維說著現代剖宮產的做法,並且很快幫忙推動了子宮體。然而外科的不確定性又給他們狠狠上了一課,切口並沒有像卡維說的那樣有彈性,胎頭仍然卡在了切口處出不來。

    卡維第一個反應就是麻醉不徹底,子宮在收縮,但他的反應還是沒能跟上希爾斯的決定。

    “擴大切口!”

    這是希爾斯能想到的唯一正確的做法,從下決定到拿起手術刀,中間思考的時間不超過五秒。卡維剛要說先做個宮內探查,確定一下胎盤的位置,手術刀已經切了下去。

    外科的每個操作都伴隨著風險,主刀能看到的隻有眼前那一塊區域。剖宮產從來就不是直視手術,除了子宮切口那一點兒地方,宮底、子宮另外半部都是看不到的。

    而死神恰恰就待在陰暗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