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卡維去哪兒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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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1章397.卡維去哪兒了
    巴黎夏無酷暑,冬無嚴寒,四季溫差不大。
    城裏沿街兩旁有不少樹木,甚至還有像布洛涅森林那樣漂亮的地方,可能一夜暖風吹出滿眼綠芽,就會讓人覺得春天已經悄然降臨。
    但1867年的春天來得很不幹脆,幾場寒風外加大雨,很快就把剛露頭的春色打回原形。
    人們都覺得去年遺存下來的冬季似乎永遠看不到盡頭,甚至可能直接持續到5月中旬。每當冷雨下個不停,一次次逼走春天,多愁善感的巴黎人就會把它看作是一個剛成年的年輕人忽然離世那麽悲傷。
    好消息是,氣象意義上的春天在四月還是來了。
    壞消息是,這次春天體感上更像是雨雪季節的延伸,大家都穿著厚厚的外套,打著黑傘,像活在滿是雨水霧氣裏的倫敦人。巴黎從來沒經曆過這樣的春天,街上充斥慘淡的氛圍。
    這種氛圍更加重了壓在法蘭西第二帝國頭頂的陰影。
    不喜歡雨雪的拿三皇帝還是樂觀的,常感歎自己的英明神武,世博會的延後完美避開了春天的糟糕天氣。
    但一些悲觀主義占主導的報紙,以及無所不在的當局批評者,早在延期通告出現時就心急火燎地做出預言:被拿三當做政權上一顆璀璨寶石的巴黎世界博覽會很可能會分散走市民的一部分注意力,卻永遠不會取得任何意義上的成功!
    還有人評價這場世博會完全是在趕工中進行的,他們仿佛參加了一場“病重孩子將死前的洗禮”。
    五月接近尾聲,一直沒怎麽露臉的太陽忽然跳了出來,將全部陰影一掃而空。世博會開幕式的準備活動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為這座富麗堂皇的世界第一大都市即將展現出的奇觀而努力。
    “找過了,全找過了。我派了人去過火車站,去過銀行,也去過他之前最愛去的幾家咖啡館和餐廳.”
    亨利畢恭畢敬地站在皇帝的辦公桌前,簡單講述了這幾天的工作內容:“現在畢竟是世博會開幕式前夕,警察到處檢查找人很容易被有心之人說三道四。”
    “那天您和我說了之後,我就找人畫了肖像,然後帶去裏昂問了,沒見過這樣的奧地利人。”
    亨利做了近半年的代局長,轉正一事拿三不說他也不好提,反正就是吊著。
    他也想過讓原來的頂頭上司幫忙自己說說好話,可眼瞅著謝巴斯托從能蹣跚地走兩步變成隻能坐著,還把法語說出了德語的感覺,這事兒就隻能作罷,獨自麵對拿三。
    亨利不再言語,而是轉而開始簡述6月1日開幕式的遊行路線和相關安保配置:“開幕式會在6月1日上午9點開始,屆時會有超過20000名參會者和受邀嘉賓進入會場,將會有一支騎著黑色軍馬的斯帕希騎兵和巴黎警衛隊保護”
    自從原警察局局長謝巴斯托喝酒摔了一跤把腦子摔出問題後,托了卡維的福,撿回一條命,但術後恢複得不太好,行動說話都不太利索。他很快就從局長位子上退了下來,他的副手,一個叫亨利德莫尼的胖子馬上就替了他的位子,成了代局長。
    整座城市就是個患了拖延症晚期的無賴中年人,麵前擺滿了工作條目,眼看著時間耗盡,沒有絲毫作為。
    這一回,那些悲觀者的預言錯了。
    拿三根本沒心情聽這些。
    然而,拿三皇帝的喜悅很有限,因為結石的痛苦依然存在,連帶著他的書房裏的氣氛也變得奇怪了。
    “可能是穿著和發型的問題”拿三嘴裏嘀咕了兩句,拉開抽屜,取出帶有帝國標誌的銀質煙盒,拿了支塞進了嘴裏,“怎麽會不見了呢.對了,維也納的人來了麽?”
    當拿三發現自己甚至無法順利地從杜伊勒裏宮乘坐馬車前往戰神廣場時,他的怒火在第二天就使得500名勞工被指派前往清理各處街道。與此同時,帝國委員會也早早集結了一支規模更大的世博會服務隊伍,在展覽會場進行準備工作。
    拿三很了解子民們的套路:“說我們是偽裝出來的自由國度,是警察國家?”
    “卡維呢?這小子怎麽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拿三看著這些天抽抽停停的雪茄就快見底,心情格外煩躁,“你們到底去火車站找過了沒有?”
    “馬賽.”亨利支支吾吾,“前幾天就已經找過馬賽警局了,還,還沒有回應。”
    在開幕前僅僅10天,街道上還堆積著大片淤泥和垃圾。絕大多數是那些入城馬車帶進來的,也有些是之前雨水泛濫殘留下的結果。
    事實上,巴黎的辦事效率也的確和1855年一樣糟糕。
    他的注意力不是放在疼痛的小腹和腳趾關節上,就是放在卡維的行蹤上:“從他的行程來看,肯定是走意大利那條線路,經馬賽到的巴黎,你們有沒有去馬賽問過?”
    “那裏昂呢?”
    “來了一批,都住在酒店裏。”
    拿三沒拿點火器,隻是叼著煙,繼續問道:“你問過麽?他們有沒有見過卡維?”
    “問過,回答都很一致。”亨利咽了口口水,下意識地抹掉了臉頰上滑下的汗,“他們都說已經有兩月沒見到他了。”
    “兩個月兩個月就算是做獨輪車都該到巴黎了!”拿三算了下日子,越發覺得不對勁,但又毫無辦法,“算了算了,確定一下幾位君主的行程吧。”
    “維也納方麵因為匈牙利的事情,應該是六月中下旬到,普魯士和沙俄可能會早些,聽說已經在準備啟程了。”亨利總算鬆了口氣,繼續說道,“屆時還是原來的安保規格,加上他們自己的,肯定夠用。”
    “街上得清幹淨。”
    “一定一定。”亨利不敢怠慢,“瘋瘋癲癲的流浪漢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那些街頭藝術家也規定了活動範圍,至於他們的私人展覽,要不要在那幾天裏停辦?”
    “那種小展覽就算了,留著吧,活動範圍也沒什麽必要,讓他們把嘴給我閉緊一些,別鬧騰。”拿三擺擺手,還是想要個好名聲,“清掉那些流浪漢就行。”
    “好,我知道了。”
    這時,侍官敲門走了進來:“陛下,斯朗先生來了。”
    “斯朗?哪個斯朗?”拿三皺著眉頭,把煙又從嘴裏拿了下來,回味著煙頭的香味,也在回味這個名字,“估?.哦,是巴黎銀行的那個副行長斯朗,他有事兒麽?”
    “他說他有卡維的消息。”
    縱觀整個巴黎,除了拿三之外,最關心卡維行程,最在意卡維現在在哪兒的人可能非納雅莫屬了。但她又非常清楚,卡維為什麽要早早離開維也納,又為何對她是這種態度。
    “他到底去哪兒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貝格特給她倒了杯紅酒,“自從回到維也納,他就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你是說他身份和地位變了,所以想的和做的事情都不一樣了?”
    “也許吧。”
    納雅很清楚自己和卡維之間的差距,不僅僅是爵位和在皇宮裏的份量,還有生活習慣和個人追求。也許後者才是橫亙在她和卡維之間不,或許是橫亙在卡維與所有人之間的一堵高牆。
    他會為了工作和商業投資參加拉斯洛的晚宴,也會參加自己家族的招待會、慈善晚宴、舞會等等社交活動,卻很少和她一起出現在別人的視野裏。
    他有醫院的工作,有手術要做,要管著藥廠、器械廠,要管著科赫的實驗室。卡維有太多事情要做,根本沒辦法把精力放在男女感情上。
    這是卡維的真心話,也一直留在納雅的腦海裏,隻不過這位嬌生慣養的小姐並不明白他的真正含義:“貝格特,什麽叫體現自我價值?”
    “我也不是很清楚”貝格特坐在一張全新的美式搖椅上,來回晃著身子,“這椅子真不錯,搖晃幅度比以前的老式設計要大得多,感覺整個身子都像鑽進了雲彩裏,飄啊飄啊。你要不要也來試試?”
    納雅沒功夫關心椅子:“那你的價值是什麽?”
    “我的?”
    貝格特兩手捏緊扶手,坐直身子,停下椅子後說道:“履行塞萊斯廷家族成員的義務,維護家族榮耀,不讓族徽蒙羞。”
    “.”納雅沒接受過這種教育,不是很明白,“具體點。”
    “最簡單也最直接的做法就是在曆史上留下名字,讓後人提起我的時候也會想起塞萊斯廷家族。”貝格特想了想,補充道,“我是醫生,自然是救治病人,在外科手術的曆史上做出足以讓後人津津樂道的貢獻。”
    “可他已經做到了啊!”納雅不理解,“他現在可以稱得上是最好的外科醫生了吧。”
    貝格特點點頭:“雖然很多人都不願承認,但我相信他們的心裏是清楚的。”
    “那又何必再逼著自己不停工作下去呢?”
    納雅說得那麽直白,就差把“談婚論嫁”貼在臉上了,貝格特當然明白她是什麽意思。同時,他也知道卡維為什麽會這麽做,因為就連他都能做到為了實現自我價值放棄感情和私生活,如此成功的卡維自然也能輕易做到。
    他不知道該如何向這位傻姑娘解釋其中的邏輯關係,隻能旁敲側擊地說些別的:“你知道最近半年巴黎的姑娘們最喜歡做什麽事兒麽?”
    “什麽?”
    貝格特歎了口氣:“那看來你並不知道這份隻屬於巴黎姑娘們的盟約。”
    “哈?那是什麽東西?”
    “這是一份非常簡單的盟約,簡單到隻有一句話,簡單到加入時隻需要在這份盟約文本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納雅似乎有些明白了:“什麽話?”
    貝格特清了清嗓子,讓聲音盡可能變得莊重動人:“盟約文本上寫著:‘我發誓!一生鍾情於卡維弗裏德裏希海因斯伯爵,至死不渝’。”
    “這”
    原本想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納雅,忽然發現自己反而成了掉隊的那位,一種獨自在看不見盡頭的黑夜裏摸索前進的孤獨感油然而生:“不過是些野女人發泄情緒罷了。”
    “哦不,納雅,裏麵可能會有些所謂的不那麽正經的女人,但更多的還是那些身份尊貴的貴婦人、交際花,甚至還有邦聯小國的公主。據說這半年以來,在上麵簽字的姑娘已經超過了200位.”
    貝格特能明顯感受到納雅的表情變化,知道自己說得有些過火了,連忙擺明態度:
    “我真的很喜歡,我也知道你喜歡卡維,但喜歡他的人實在太多了。我發誓,剛才所說的話隻是陳述,並不是在詆毀卡維先生。正相反,我一直都在以他為目標,也從沒想過要破壞你和他之間的.”
    “好了,我知道了。”納雅喝了口紅酒,靠在窗台看向遠處的塞納河,“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貝格特鬆了口氣:“那份盟約文本應該在她們郊外聚會的莊園裏,如果你感興趣的話,等開幕式結束後去一次,就是簽個字而已。”
    納雅喝掉紅酒,轉身拿下衣架上的披肩和遮陽帽:“走,去叫馬車。”
    “現在就去?”貝格特有些為難。
    “不,我對那東西不感興趣。我隻是想去看看塞納河,聽說西岱島上的炸魚不錯,我想去嚐嚐。”納雅戴好遮陽帽,拿起自己的小挎包,“你去麽?”
    “去!當然去!”
    也許所有人都不會想到,現在的卡維正住在巴黎老城區的一間地下室裏。
    他坐在陰暗的角落裏,手裏是一塊幹巴巴的麵包。麵包表麵塗了層最廉價的黃油,也沾過奶酪,但仍然隻是塊麵包而已。
    卡維咬了兩口,感受著不同於以往麵包的嚼勁,然後看向坐在他麵前的那些人說道:
    “我還是那句話,你們是綁架,不是搶劫。綁架有綁架的規矩,不能像豺狼對待兔子那樣不管對方死活。綁架就得有耐心,得懂得照顧像我這樣身體孱弱的肉票。要給予充足且營養均衡的夥食,不能讓我生病,更不能把我餓死。
    不然肉票死了,誰還送錢給你們?以後還要不要綁架別人賺錢了?
    之前我說了毆打的危害性,以及及時送醫救治傷員的重要性。接下去,我要說的是飲食種類,以及蔬菜、肉類存在的必要性,就算是幾片菜葉子,一兩口肉湯,也總比幹吃麵包要強。
    瞧瞧你們一個個瘦成什麽樣了,怎麽有力氣去綁那些成天大魚大肉,把牡蠣當麵包屑一樣倒進嘴裏的有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