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白雪如夢,擁你入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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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飄出懸崖邊後,子衿的身體開始往下疾速墜去,腦海裏盡是那種懸空的失重感,淩冽的寒風讓他的嘴唇有些變形。

    那隻兩足白貓看似毫無章法地向前踏出兩步,一圈肉眼可見的雪霧頓時彌漫開來。

    喵&nbp;!

    那道空靈的聲音再次響徹山崖,憑空帶來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白貓已經走到懸崖邊,眸子裏閃出一抹詭異的光,然而它的上半身卻是紋絲不動。

    子衿的身體忽然停止下墜,他能明顯感覺得到風速的驟減。睜眼看時,他的衣領剛好掛在半山崖的一棵枯鬆末端。

    而那枯鬆的另一端,夢語殿下的雙手死死抓住樹幹,她的指甲已經嵌入樹皮深處,指踝關節上的血跡已然幹涸,然後又添新紅,淺淺流淌。

    “殿下!”

    子衿費力地喊了一句,他的臉色極其陰沉,眸子裏驟然無光。

    更可怖的是他的衣襟哢哢作響,隱隱有布棉撕裂之聲響起。

    子衿下意識地一把拽住枝幹,輕微扭動身體向著殿下攀附過去。

    幸好那枯鬆並非尋常朽木,在承受倆人的極限掙紮時,仍然沒有絲毫要斷裂的跡象,隻是著力點偏激,有些晃蕩得厲害。

    “子衿少俠,救……救我。”夢語殿下有氣無力地喊道。她的嘴角烏青一片,不知是凍傷還是體力不支所致。

    靠近時,倆人的腳底皆是懸空踏雲的狀態,夢語殿下的手臂已經麻木得沒有知覺,死死拽住樹幹成了一種本能反應。

    子衿的手臂卻是抖動得厲害,肌肉已經驟縮成一團,身體裏的虛熱熬成了灼熱,嘴角也順應著手臂的節奏,顫動不止。

    “該死!”子衿的意念微動了一下,承影劍卻沒有任何反應,興許是已經墜落崖底。

    夢語殿下的精力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耗,她感覺眼皮越來越重,好像隨時會塌陷,徹底覆蓋住那水靈的眸子,永遠暗無天日。

    “殿下,你堅持住,我很快就會想到辦法救你上去。”子衿的一隻手已經抓住了夢語殿下的腰身,試圖給她減輕一些墜落。

    而就在這時,夢語殿下原本無光的眼神裏,忽然閃出一抹異彩,直愣愣地凝聚到子衿的臉上。

    那是一種邪惡的意念。

    子衿還來不及反應,一股錐心的疼痛感,忽然就從肩上迅速傳遍全身。

    夢語殿下咬爛了他的肩。

    然而子衿卻沒有叫喊出來,隻是輕輕地痛哼了一聲。

    等他徹底反應過來時,夢語殿下的雙腳已經盤在他的腿彎,雙手死死勒緊他的脖子,鋒利的牙齒又咬上了他的另一隻肩膀,如巨蟒吞噬藏羚羊一般。

    “殿下,我,我是……”劇烈的疼痛感已經讓子衿的意識有些模糊,他的聲音已經很難串聯起來。

    啊&nbp;!

    子衿終於還是喊了出來。那喊聲回蕩在山穀裏,震得崖邊積雪簌簌顫下。

    緊接著便是一道哢哢的骨頭斷裂之聲。樹幹徹底斷裂。倆人的身體也似隕石般疾速墜了下去。

    ……

    子衿醒來的時候是一個人躺在山穀裏的,他的身下是厚厚的積雪,一道雪白的人形印記橫空鋪在雪毯上。

    他雙掌反撐於地,直至把積雪壓到厚實貼地,方才著力襯起身子。

    就在他翻身之際,身體的骨骼皆發出黃豆炸裂般的低鳴,卻沒有任何疼痛感。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奇怪的是肩上竟完好無損。

    “殿下?”

    子衿的腦海裏忽然又浮現出,夢語殿下死死咬住自己雙肩的畫麵。

    “莫非這是幻覺?”子衿的臉上泛起一抹迷茫之色。

    基於之前種種的幻覺,子衿這麽想並不是不無道理的。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這次還真不是幻覺,因為他的雙肩在沉默片刻後,忽然那傷口又炸裂開來,他的袖袍上很快便鮮血淋漓。

    那股錐心的疼痛感忽然又席卷全身。

    袖口滴落的血線很浸入地麵積雪裏,原本雪白的世界在子衿模糊的視線裏,一點一點黯淡下去,好像變成了緋紅。

    子衿忽然感覺眼皮上似是有千斤重物壓墜,那種突如其來的疲憊感,令他有些心力交瘁。

    終於,在轟然一聲崩塌裏,子衿搖搖晃晃的身體終於還是不堪重負,如巨人般倒在雪泊裏。

    片刻之後,就在他身體的不遠處,夢語殿下忽然支楞著站了起來。

    “子衿少俠?”

    看著茫茫的雪白世界,夢語殿下的腦海裏同樣浮現出,半山崖那枯鬆上的一幕。

    不過,夢語殿下腦海裏的記憶,並不是她咬爛了子衿的肩,而是子衿忽然獸性大發撲向了她。

    世界忽然漆黑了下去。

    後來的記憶皆是一片模糊,眼前依舊是緋紅。

    山崖上,那白貓伸出倒勾密布的舌頭,卷到鼻子上抿了抿,然後一聲不吭地轉身離去。

    天地暈眩間裏,夢語殿下的視線忽然鎖定了,如拓荒者般躺在雪泊裏的子衿。她沒有絲毫的猶豫,便拖著疲憊的身軀走了過去。

    “子衿少俠&nbp;!&nbp;你醒醒&nbp;……醒醒!”夢語殿下雙膝跪在雪地裏,扶起僵硬的子衿,使勁兒地搖晃著。

    “咳咳。”子衿忽然輕咳了兩聲,那厚重的眼皮也慢慢重新撐開,思維也隨之掙脫了那片緋紅世界的束縛。

    看著子衿醒來,夢語殿下的臉上又浮現出了那抹久違的笑意,她激動道“子衿少俠,你終於醒啦&nbp;!”

    “你,沒事兒吧?”夢語殿又補充了一句,然而這一句她卻說得很牽強,一向冷漠的臉上居然泛起嬌羞之色。

    因為此刻她的腦海裏,好像是子衿與她的歡好之事,畫麵極其模糊,而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卻是如此的真實。

    剛剛蘇醒的子衿,似是看出了殿下的心思,趕忙掙紮著站起身來,慌張道“沒,我……沒事兒。”

    “殿下,你沒事兒吧?”子衿隨後又問道。算是緩解尷尬。

    但是兩人的尷尬是不同的,子衿的尷尬是源於,孤男寡女共處於荒無人煙的世界裏。而夢語殿下的尷尬,則是意識中的子衿對她“動粗。”

    夢語殿下愣了愣神,還是道“我沒事兒,幸好下麵積雪很厚,要不然我們早都粉身碎骨啦!”她故意這樣發散話題,無非也是為了緩解尷尬。做為一國之君,她冰冷了數十年,忽然身體一下熱了起來,給她帶來的自是一種局促。

    “哦,對了。”子衿忽然問道“殿下,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我也不知道啊!”夢語殿下撓腮想了想,有些不確定道“我好像在寢宮裏做了一個夢,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掛在了那枯鬆上。然後就見到了子衿少俠。”

    “哦?”

    子衿困惑道“殿下沒有經過那條暗道嗎?”

    “暗道?”

    夢語殿下一臉茫然地看向子衿。

    她自是不知道子衿所說的那條暗道,放眼整個朝堂上,估計也沒有達官貴人知曉。平日裏他們隻在乎自己的俸祿以及職位升降,對於眼皮底下的窟窿,自是看不見的。

    “哦,沒事兒。”子衿也不做任何解釋,隻當是自己說了胡話。

    夢語殿下突然道“那子衿少俠是怎麽來到這兒的呢?莫非少俠也是做了同一個夢?”

    “那倒不是。”子衿搖了搖頭,道“我在夜間裏行走,忽然聽到殿下的求救聲,然後便不知不覺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帶到崖上,好像是一隻白貓把我推下了懸崖。”

    說到白貓,夢語殿下忽然心頭一緊,因為整個皇城就隻有一隻白貓,就是嬋娟殿密室那一隻。

    那本是一隻流浪貓,還是殿下微服私訪之際,在一個旮旯裏撿到的,她心疼那隻白貓,便把它帶回皇宮。

    那白貓頗有幾分靈性,竟會變化成雕像,晝夜守候在密室裏,陪伴著殿下,每到中秋月圓之夜,竟還會憑空消失在密室裏。

    夢語殿下甚是喜愛那隻白貓,又害怕那白貓月圓之夜走失,再也找不回來。於是便頒布聖令皇城裏不準有毛色雪白的貓。

    庶民們紛紛議論,可能是殿下嗜好白色,而白貓剛好衝撞了殿下,為了避諱也隻好忍痛割愛,把自家白貓活埋。

    殊不知那隻是殿下一個荒唐的想法害怕毛色混搭,找不回心愛之物。民間流傳的窮盡帝王家,奢靡無度,大抵是如此的。

    當然也不乏一些聰明過度的人,竟將自家白貓染成其他花色。不過,在暴雨之夜衝刷後,那家人自是難逃一死。

    夢語殿下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那是一隻什麽樣的白貓?”

    “很大,與那野象無異。”子衿盡量從腦海裏掏出記憶的真實印刻“隻有兩腿,腿上也沒有絨毛,與那長頸鹿也無異。”

    子衿像是在講童話故事一般,夢語殿下聽得一團霧水。她的那隻白貓雖有些詭異,可也不像子衿說得那麽誇張呀!

    說話間,夢語殿下的雙目突然圓睜到了極點,臉色刷的一下變得煞白,眸子裏竟是恐怖之意,身體倒也沒有顫抖。

    子衿看出了夢語殿下的異樣,於是問道“殿下,你這是怎麽了?”

    夢語殿下盡量壓抑著臉上的恐懼,抬手指了指子衿的身後,顫聲道“子衿少俠,那……那白貓好像就在的你的身後。”

    此言一出,子衿隻覺得後背一陣虛熱,那處在冰天雪地裏的寒毛,也肆無忌憚地豎了起來,像是一幅細膩到感官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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