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那股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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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孤城的眸子睜開了一線,呈半眯狀態,這是芙蓉園暗侍們特有的對於同門逝者最高的敬意。

    天地大風,冰冷刺骨。

    他褲腿上的血跡已經凝固,殘血浸染的戰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幾乎沒有呼吸的聲音,臉色更是煞白得滲人。

    常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是呼吸急促的,不過他是暗侍,天大的事情在他的心裏,可能都是過家家。

    子衿沒有說話,隻是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他。

    方才獨孤城是借助月光回溯的神通,窺探百裏之外發生的事。

    這種神通乃是芙蓉園暗侍特有的手段。不過它是有局限性的,隻有月光才能回溯清晰,其它的光源浮出的畫麵是極其模糊的。

    當然了,諸如此類的神通在民間是禁術,除了皇權特許,很少有人敢私自習練。因為它有一個比較官方的名字叫虛魂殘遊。

    所謂虛魂殘遊,顧名思義,就是能夠元魂出竅,留下軀體在原地,由於那出竅的元魂隻是魂魄中最虛幻的一律,對身體沒有支配作用,所以也叫虛魂。

    聽說這種虛魂能進入他人的夢境中。在許多演義傳說中,有人在夢中遇到世外高人點撥,醒來後就意外獲得一些神通。這可不是人為瞎諞,多半是在夢中不小心吞噬了高人的虛魂。因為那虛魂出竅以後便很難受身體控製,遇到陽氣重的人就會遭到反噬,所以此類神通是有一定風險的。

    也有那些居心不良之人,習得此神通之後,專門趁方齡女子熟睡之際進入她的夢境中,行齷齪之事。女子醒來,隻當是春夢一場。

    基於以上兩點,朝廷便三令五申,哪怕是道德頗深的遊方和尚道士,也不得私自習練。

    至於芙蓉園的人則是例外,他們作為朝廷抗衡鏈刀門的爪牙,自是神通越大越好。

    “怎麽樣了,他們得手了嗎?”

    夢語殿下的聲音突然在倆人身後響起。

    子衿怔了一下,慌忙轉身看去,也不知夢語殿下是何時站在他們身後的,自己竟然一點察覺也沒有。

    獨孤城倒是顯得頗為鎮定,夢語殿下這樣的操作,他早已見怪不怪。

    見子衿訝異的表情,夢語殿下的視線移到了他的身上“怎麽,子衿少俠有疑問?”

    子衿搖了搖頭,反而淡然道“沒有&nbp;!”

    獨孤城已經轉過身來,對著殿下行了一禮,神色凝重道“回殿下,皆以吞噬&nbp;!”

    “嗯。”夢語殿下滿意地點了點頭,冷笑道“不愧是暗侍,都是好像的,我大周之幸。”

    說著,她伸出纖纖玉手搭在獨孤城的肩上,表情同樣凝重,她問道“你怕了嗎?”

    “不怕&nbp;!”獨孤城麵無表情,回答得很幹脆。

    一旁的子衿淡定地看著他們,好像是在聽啞謎。“很好&nbp;!”夢語殿下伸回了手,縮進袖袍,雙臂微微垂下,冷冷道“明天早上派你去給回春那老兒送一份大禮,你敢不敢?”

    “有何不敢&nbp;!”獨孤城躬身道“殿下請吩咐&nbp;!&nbp;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nbp;!”

    這話倒像是說給子衿聽的,不過他並沒有在意。

    夢語殿下轉身往營帳裏走去,一邊走一邊道“把這些屠血奴烤肉給他送去,就說下一個就輪到他&nbp;!”

    “是&nbp;!”獨孤城應了一聲。

    子衿望著夢語殿下慢慢變小的背影,心裏生出許多莫名的情愫,忽然覺得眸子裏這個人很陌生&nbp;!

    ……

    ……

    翌日清晨。陳倉沃野的上空,亮起了一道熾烈的芒,起初,那是一道極細的火線,以均勻的速度劃破天幕,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那道火線開始加速,如書法家寫到興處,酣暢淋漓的一筆,遒勁而又風韻。

    那火線很快便分出許多枝節,中央凝出一團團知白的鋒芒,邊緣處卻是大放光明,將空間酌成緋紅一片,然後一點點扭曲剝落,似是凋零的殘花。

    在子衿視線的前方,獨孤城帶領著兩名青衣侍衛,載了一輛馬車朝著商洛城疾去。

    淩冽的鞭聲響起,馬兒飛快馳騁。而馬車裏載的就是那些已經烤焦的屠血奴屍體。

    馬車進城以後,徑直朝著城主府駛去,一股刺鼻的烤焦味兒惹得路人紛紛捂鼻歎息。以為是賣熏臘肉的小販。

    這幾日雖大戰在即,商洛城裏反倒恢複了往日的繁華與寧靜。可見回春為了安撫民心也是煞費苦心啊。

    大清早的,回春接到線報說是夢語殿下派使者來送禮,他感到很好奇,這個稚嫩的小殿下要搞什麽名堂?便早早立在府門外等候。

    獨孤城與那兩名青衣侍衛駕著馬車,拐角城主府官道以後便下了馬車,他牽著馬走在前麵,兩名青衣侍衛分別走在兩側。倒頗有幾分押送金銀珠寶送禮的樣子。

    馬車停在城主府大門前,回春背負雙手朝著馬車走來,臉上露出猥瑣的笑容。

    獨孤城則是怔怔地看著他,眼皮兒都不眨一下,外界傳聞,回春嗜殺成性,換作別人單槍匹馬前來,估計已經嚇得尿褲子了。

    回春走到馬車前,看了一眼白布覆蓋的馬車,轉而他又把視線移到了獨孤城身上,歎了一聲“好強的殺氣&nbp;!”

    獨孤城僵硬的表情微微鬆弛了一些,冷笑道“蘇城主是說在下嗎?”

    回春不屑的神色又進了幾分,他反問道“閣下配嗎?”

    獨孤城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麵色凝重了些許。

    回春瞥了一眼那兩名青衣侍衛,目光很快又收回到獨孤城身上,他又問道“說吧,你們那個貪生怕死的小殿下,派你們三個不怕死的廢物,給我送來什麽大禮了?”獨孤城手指了一下馬車,冷冷道“殿下吩咐,禮物太過貴重,請蘇城主自己扯開遮羞布查驗。”

    “遮羞布!”回春冷笑了一聲,緩緩道“有點兒意思&nbp;!”

    說著他便上前兩步,一把拽住那白布的一隻角,猛掀了一下,那白布似紙糊般碎裂一地。那股令人窒息的刺鼻烤焦味兒瞬間彌漫開來。

    回春下意識地以袖袍捂了一下口鼻,斜眼望去時,馬車上竟然是一堆烤得焦黑,卻依舊輪廓清晰可辯的屍骨。

    那屍骨肉質已經濃縮成一團,黢黑一片,看不起具體是何人。不過那幾雙錘子狀的拳頭倒是完好無損,齊整整地堆砌在一起,極其醒目。

    回春霎時明白過來,原來他昨夜派出去的屠血奴,已經被那個小殿下烤成了熏肉。他瞬間氣得臉色血紅,像是野豬麵臨死亡時的麵色猙獰。

    “對了,蘇城主,殿下讓我轉告你。”&nbp;獨孤城冷冷道“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獨孤城說這句話的時候,麵色毫無變化,隻是深邃的眸子裏浮現出一抹狠厲的光,似是深夜的群狼遇到了落單的野豬。

    回春的麵色極其陰沉,臉頰上的青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戾起來,他的手指私下裏彎曲成鷹鉤,指縫間隱隱有黑氣湧出。

    下一刻,他忽然一掠而起,一個移形換影,身如鬼魅般分出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影,出現到那兩名青衣侍衛麵前。

    那兩名青衣侍衛還沒反應過來,脖子上的喉骨便已被捏碎,發出黃豆炸裂般的輕微脆鳴,身體搖搖晃晃地不甘倒地。

    而此刻,獨孤城的長劍已經出鞘。

    回春的身影合二為一,緩緩向獨孤城逼近,在距離獨孤城僅有一劍之距的位置停了下來,獨孤城的劍尖剛好觸到他的衣領上。

    兩人冷眼相對,回春問道“是我動手,還是你自裁?”

    獨孤城麵不改色,緊握長劍,冷冷道“怎麽,堂堂蘇城主竟要殺一個使者?”

    “哼&nbp;!”回春冷哼了一聲,苦笑道“看你有幾分殺氣,戰力自是不俗,竟也會卑微到要拿出,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樣的條條框框來保命嗎?”

    “那倒不是&nbp;!”獨孤城依舊冷聲道“我隻是好奇,一個吃了五屍散魂的人,到底有多大能耐?”

    話音剛落地,獨孤城頓感手裏的長劍,好像被什麽東西纏住了,分量極重,臂膀有些吃力。

    他下意識地轉動了一下劍柄,朝前刺了過去。然而這一劍卻是刺了個寂寞。

    長劍懸空,獨孤城定睛望去時,回春已經在他的麵前消失不見。他的臉色瞬間大變,還沒來得及回頭時,便感覺後背一陣發涼,似是有無數蜈蚣順著脊椎往上爬。

    那是一股冰冷的殺氣,獨孤城縱橫江湖多年,經見過的殺氣自不是少數,然而卻都沒有現在感受到的這股殺氣那麽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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