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暴風雪來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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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孤城走後,一向精明的夢語殿下神色有些恍惚。此刻回想起與西域妖僧的巧遇,她又覺得疑點重重。可具體是哪裏出了問題,她心裏卻又沒底。

    這是江湖而不是朝堂。俗話說得好,大人物博弈於朝堂,小人物行走於江湖。如果把這兩者比作一盤棋,那麽前者便是下棋之人,屬於操控者;而後者便是這棋盤上的棋子。

    話雖如此,不過下棋之人可不是一個人在博弈,而是有對手,基於這樣的限製,棋子自是不能隨意擺布,而要講規則。往往這規則又是下棋之人琢磨不透的,搞不好滿盤皆輸。

    夢語殿下此刻就是麵臨這樣的一盤棋,她手裏的車馬將仕都齊全,至於該如何一步步渡河碾碎對方,完全靠自己摸黑行走。

    暴雪很快就會來臨,她心裏明白,能不能順利扛過去,皆在自己的一念之間,因此凡事她都必須格外小心。

    夢語殿下輕輕歎了一口氣,旋即離開中軍大帳。

    ……

    ……

    紅幕很快退卻,黑幕隨即粉墨登場。天際像是被打潑的墨汁塗了個遍,黑得透底。不過在那片黢黑的領域裏,潔白無瑕的雪花依舊從中簌簌落下,像是畫家故意的留白,隻是肉眼上卻沒有黑白相間的感覺。

    冷風從四麵席卷而來,吹得帳篷獵獵作響。這樣的夜晚是沒有月亮和星辰的。不過這片沃野上卻透著些許亮芒,興許是雪花的故弄玄虛。

    站崗的兵士們冷得瑟瑟發抖,心裏都祈盼著這場該死的戰爭趕緊結束。

    夢語殿下盤腿坐在自己的帥帳裏閉目養神。由於帳篷特殊的材質,隔聲效果極好,因此她聽不見半點風聲。

    卻在此時,一個黑甲侍衛匆匆走了進來,神情嚴肅地跪倒在她身旁,湊到她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

    侍衛說完後便輕輕起身離去。夢語殿下旋即緩緩睜開眼睛,臉上露出詭異之色。她沒有猶豫便起身朝著中軍糧營走去。

    那裏囤放著大軍所有的糧草,自是有重兵把守。

    還在老遠的地方,夢語殿下便看到糧營外的火光,心裏不禁咯噔了一下。她沒想到自己也有失算的時候。

    數百名手持長槍舉著火的兵士,把糧營圍得水泄不通。

    包圍圈裏,那八個獨臂糧掮客像失去羽翼的鳥兒一樣,被網在鐵鏈編織的籠子裏。他們驚慌失措地在裏麵躥個不停,好似一群受驚的老鼠。背上的黑鍋更是碰得劈啪作響。

    聽說那黑鍋是隕鐵打造,不會被任何東西腐蝕。而那獨臂糧掮客背著黑鍋到處走,竟隻是為了偷運糧食的時候餓了,就地取材煮上一鍋填飽肚子。

    這個說法十分荒謬,若不是親眼所見,誰又能想到這世間真有如此奇葩的人呢?

    夢語殿下已經來到人頭攢動的包圍圈外,兵士們認出了她,紛紛把視線轉到了她身上,正欲俯身行禮時,她卻擺手示意免了。

    人群中讓開一線,夢語殿下冷著臉走了進去,那條線便很快又縫合。

    獨孤城就守在包圍圈裏,看到夢語殿下走了進來,慌忙上前深深一禮“殿下,這幾個狗東西果然早就與叛軍沆瀣一氣,企圖偷走我們的全部軍糧。被我逮了個正著,請殿下發落。”

    夢語殿下嗯了一聲,冷冷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誰的糧食他都敢偷。”

    說著,她便借著火光冷瞥了一眼籠子裏,已經放棄了掙紮的八人。目光鋒利道“你們說像你們這樣的狗東西,我是烹了你們喂野狗好呢,還是把你們剁成肉醬,直接給你們的主子送去得好呢?”

    那所謂的“主子”自是指回春。

    聞言,那八個獨臂糧掮客瞬間癱軟在地,哆嗦個不停,齊聲道“殿下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nbp;!”

    “哼&nbp;!”夢語殿下目光愈發犀利,冷哼了一聲,反問道“這世間難道還有你們不敢的事兒嗎?”

    此話猶如五雷轟頂,獨臂糧掮客們被嚇得不輕,隻是一個勁兒地磕頭討饒。

    夢語殿下心裏也是大為震驚,這樣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謀生的人,竟也會怕死?

    這比起她手底下那些麵對駭人的砂魔豬兵,也不皺皺眉頭而壯烈犧牲的暗侍,反差的確有點大。

    夢語殿下最為痛恨這種貪生怕死的人,因此臉上的冷意又多了幾分。這要是擱在往常,她早就挨個踩碎了他們的腦袋。但是她現在不能這樣做,因為這些狗東西對她還有用。

    見獨臂糧掮客們幾乎都被嚇尿了,夢語殿下也不再多言,她覺得是時候收網了。於是便朝獨孤城使了個眼色。

    獨孤城立時明白過來,便裝腔作勢道“殿下,像這樣的狗奴才應該把他們剁成肉醬,然後烹熟了再給他們的主子送去。”

    此言一出,更如火上澆油,那幫膽小如鼠的獨臂糧掮客愈發不可收拾,額頭磕破不說,就差沒把自己腦漿也磕出來。

    “哦?”夢語殿下故意問道“為何要烹熟了才送去呢?”

    獨孤城有樣學樣道“殿下,聽說回春那老兒喜歡吃生肉,咱們也不能事事遂了他的願,煮熟了侮辱性才大呀!”

    “嗯,有道理&nbp;!”夢語殿下稍加思索道“就按你說的辦,跺些細省得磕牙。”

    語落,夢語殿下佯裝要離開。獨孤城卻突然一改口風道“不過,殿下,看他們如此怕死的份上,其實烹了他們意義也不大,幹脆留他們一條狗命,為我們所用,若是立下功勞便將功折罪饒了他們。”

    “對對對&nbp;!”獨臂糧掮客們順勢道“殿下與其殺了我們,倒不如讓我們為殿下做一些事兒。小人們這次在也不敢蒙騙殿下了。”

    “哼!”夢語殿下冷笑了一聲,也不再廢話,便直言道“口說無憑,讓我怎麽相信你們?”

    “這……”獨臂糧掮客們瞬間啞口無言,他們也不知如何讓殿下信任他們。畢竟叛徒被公認的天生反骨,一旦被貼上這個標簽,便很難洗白。

    獨孤城忽然道“殿下,不如讓他們服下腐蝕散,若是他們敢背叛我們,便讓他們自取滅亡,若是他們立了功回來,便給他們解藥。”

    “嗯?”夢語殿下冷眼瞥向了獨臂糧掮客們。

    獨臂糧掮客們立時明白過來,趕忙應承道“小人們願意,請殿下開恩&nbp;!”

    得到了獨臂糧掮客的承諾,夢語殿下便頭也不回地走了,隻是擺手示意獨孤城看著辦。

    她沒想到這樣一場危機就這麽輕鬆化解了,倘若這顆炸彈沒有被發現,那麽帶給他們的將是毀滅性的傷害。

    不過夢語殿下現在沒有心思糾結於這些事情,因為眼下還有一件更為要緊的事,那就是西域妖僧。

    西域妖僧在得知獨臂糧掮客是回春的狗腿子時,已經畏罪潛逃了,兵士們搜遍了這個陳倉沃野,就是不見其蹤跡。

    他原本隻是想討得殿下歡心,立下一點功勞,謀個一官半職的,沒想到出了這麽個幺蛾子。他擔心殿下懷疑他也是回春的狗腿子,殃及池魚,於是便玩起了消失術。

    夢語殿下之所以不殺他,完全是因為擔心靈蟲沒有人喂養,若是撐不到把回春大軍引出城,那麽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此刻,夢語殿下的腦海裏隻有“靈蟲”二字。那是致勝的關鍵所在。

    很快,她便來到了西域妖僧的帳篷。如她所料不假,帳篷裏已是空空如也,那西域妖僧在緊急逃命時,也不忘了帶走他的寶貝疙瘩。

    不過,那東西是好東西,可是帶在身上也會給自己帶來殺生之禍,西域妖僧隻是個純粹的商人,凡事以利益為主,甚至生命都置之度外,自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夢語殿下走到西域妖僧放過靈蟲的案前,單膝半跪在地,兩手攤開指尖撐住地麵,身子前傾耳朵貼緊地麵,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沒多時,她的腦海裏便有了一個人拎重物疾跑的聲音,腳步雖急促卻也能感覺到極其穩重。她可以斷定那便是西域妖僧。

    夢語殿下施展的是“化瘀開地望氣術”。

    原理很簡單,倒不是利用地力回溯展開追蹤。而是利用天地陰陽之氣與識海氣機的融合,尋到要追蹤者身上的氣息,丹田就會趁機洞開一道口子,把那個人的影像捕反射到口子上。便可觀察到此人的一舉一動。

    此類功法倒也十分常見,譬如終南山的弟子,昆侖山的道士,以及東海玄女派的女修皆會。不過要運用自如,甚至成像卻是不容易,特別是成像。

    就拿方才夢語殿下來說,她所施展的也並未真正看到西域妖僧的像,而僅僅是從腳步聲來判斷。因為成像的時候會耗損陽氣,所以很少有人用身體的代價換取這樣的信息。

    至於夢語殿下為何會這門功法,她自己心裏也沒有底。用她的話來說就是自從那場大病痊愈後,她整個身體就已經不屬於自己了,因此是不是她本人在施展功法,已經不重要了。

    不過那西域妖僧也甚是狡猾,他似是感知到了有人窺探他的動機,便故意分出兩律殘魂擾亂夢語殿下的視線。

    當然了,夢語殿下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這種障眼法在她眼裏,純屬魯班跟前弄斧子,分不清祖師爺。

    就在西域妖僧慶幸自己快要逃出這片是非之地時,他的兩律殘魂忽然回歸本體,其中還有一律已經被震傷。

    “想逃?”夢語殿下緩緩睜開了眼睛,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下一刻,案桌前的地麵忽然裂開一道指縫般大小的口子,就在那口子閃過一縷亮芒之際,夢語殿下的身體也憑空消失不見。周圍的一切也隨之變得模糊起來,像是有大霧彌漫&n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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