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陰兵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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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血紅的光線變得愈發真實,像是剛從血囊裏浸出的鮮血,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滿三人的臉頰,他們都可以清楚看清對方臉色的變化。

    “嗯?”高有狐神色一緊,語氣中頗有幾分急切想知道答案的意味。

    子衿卻是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祭天王子,好像是想從對方的眼底直接拷問出他心底的秘密,可是他的目光才一勾連上對方,還未來得及探取一句成型的話語時,那光線便在這一瞬裏黯淡了下去。

    那是二層小樓裏擠出的光線。

    此刻小樓的裏間掛滿了燈籠。它們燃起火之後更像是一枚枚紅通通的柿子,那光線便透過薄薄的柿子皮鋪就開來,給人一種空靈無根的錯覺。

    而那光線的根就在燈籠的火光裏,子衿一開始便看得透徹,隻是他萬萬沒想到,等候他們的居然是這個讓人摸不透徹的樓煩國王子。

    祭天王子的視線也隨著那如潮水般忽然退卻的光線移去,最終停留在樓閣之上。

    子衿兩人也隨之望了過去,隻是還沒等他們定睛,那最後一抹血紅的光線便從樓頂縮了下去。

    一切發生的太快太急,就連思維也是零碎的,根本無法腦補出那些光本來的麵貌。

    祭天王子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收回視線,臉上強行擠出一抹笑容,然後看向子衿,問道“你知道這些燈籠的來曆?”

    子衿的視線也收回到了祭天王子的身上,有意無意地吐出了四字“熾血紗紅。”

    熾血紗紅,這正是那些燈籠的名字,江湖傳聞樓煩國有一懸壺濟世的醫師研製出了此物,可以保住一切易腐爛的東西,哪怕是死人的容顏,隻要經這光一照也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子衿進來時看到這些血紅的光線便想到了一點,那就是獨臂糧掮客已經被人殺死,而他們駝峰下的極寒風暴毒汁就在這光下儲藏,可以完好無損。

    當時他還以為是回春要用那毒汁與他們做一筆交易,直到祭天王子的忽然出現,他才改變了這種看法,他不禁有些錯愕,竟然有人敢在回春眼皮子底下幹出這種事?

    “不錯!”祭天王子眯眼一笑,嘖嘖讚歎道“你果然是好眼力,那你應該也猜到了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了吧?”

    子衿有些不可置信道“你想背叛回春,投靠到夢語殿下這一邊?”

    “聰明!”祭天王子愈發佩服眼前這個白衣少年,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炙熱,竟毫不掩飾道“那這筆買賣你是做還是不做?”

    一旁的高有狐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祭天王子是想用解藥換取他們的引薦。他知道夢語殿下信任子衿,因此想從子衿身上尋找突破口。

    夢語殿下是出了名的“惡毒之人”,對待叛徒向來沒有絲毫的手軟,特別是像祭天王子這種兩邊搖擺的狗尾巴草,若是輕易又投靠過去,沒有人做擔保,恐怕殿下一怒就直接踩碎他的腦袋。

    而子衿是個耿直之人,向來一諾千金,由他出麵擔保,祭天王子便可高枕無憂,做一回真正的狗尾巴草。

    子衿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饒有所思地低下了頭。

    高有狐見子衿猶豫不決,便開口問道“你隻是想讓殿下保住自己的腦袋?”

    “不不不”祭天王子連連搖頭,卻是快人快語道“還有我樓煩國的萬千子民,以及宗祠祖嗣不能遭到任何破壞,事後兩國依舊交好,誰也不能秋後算賬。”

    高有狐聽後也拿不定主意,心裏卻咒罵他想得倒是周全。

    子衿猶豫了片刻,突然抬頭道“把解藥給我,保你樓煩國無事。”

    “此話當真?”祭天王子有些驚訝道。

    子衿鄭重其事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得到保證後的祭天王子,臉上明顯多了幾分血色,他還想說什麽,卻被高有狐打斷了,他有些不解道“回春還沒有戰敗,你為什麽就忙著倒戈,你不怕操之過急?”

    祭天王子聞言後卻是哈哈一笑道“勝敗不是已經很明朗了嗎?”

    高有狐道“我看未必吧?回春很快就會煉出蠶殮雪母,到那時一切生靈都難逃他的魔爪,就算夢語殿下的毒被解了,不是也一樣難逃一劫嗎?”

    祭天王子依舊笑道“我看你是高估了回春吧,他這個人就是太過婦人之仁,做事優柔寡斷,即便是給他回天之力,恐怕也難逃慘敗的命運。”

    對於這一點,祭天王子是深有體會的,從一開始他便不太看好這個城主,他之所以出兵相助,完全是受他的父皇蠶食國王的命令,不得已而為之。

    若是他有選擇的權力,他在第一次試探回春過後,便會義無反顧地選擇不與回春同流合汙。

    不過也就是在那一晚陳倉夜戰,回春大敗之後,蠶食國王見勢頭不對,才令祭天王子找機會向夢語殿下靠攏。

    大國內戰,小國往往隻不過是牆頭草罷了,隻要不站錯隊,夾縫中也能生存。作為小國的精神領袖,這樣淺顯的道理祭天王子自是早已深入骨髓的。

    高有狐不再多言,不過他打心眼裏是鄙視眼前這個尊貴王子的。

    子衿依舊臉色凝重道“我會勸殿下接納你們的,隻要你做內應打開城門。”

    “那是自然,城門一事我早有策劃。”祭天王子熱忱道“煩請少俠在殿下麵前多多美言幾句,我這就去把解藥拿來給你們。”

    子衿重重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許。

    拿到解藥後,祭天王子把子衿與高有狐扮作自己的隨從,親自送出了城。

    ……

    ……

    夢語殿下服下解藥後,臉上的浮腫的跡象立時消失,那絕世容顏依舊如畫,每一寸肌膚都嫩得貌似可以捏出水來。

    在短暫調息後,她的精神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子衿見她無事便頭也不回地默默走出了營帳。

    夢語殿下見狀,疑惑地看向一旁的高有狐。

    高有狐便走到榻前,低聲給她講述了雅魚遇害的事情。

    夢語殿下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後,臉上竟多出了幾分從未有過的訝然之色。

    老實說她心裏是希望子衿與雅魚結束戀情的,不過她並不希望是這種方式,哪怕是公平競爭她也不懼。

    驚訝之餘,高有狐還把在地下城與祭天王子交談的事兒同殿下複述了一遍。

    夢語殿下聽後,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就按子衿少俠的意思辦吧!”

    高有狐也不再多言,以老熟人的姿態問候了一句“那殿下好生休息,我便先告退了。”

    就在高有狐走出營帳之際,呆愣在床榻上的夢語殿下忽然回過神來。她的眼眶竟破天荒地濕潤了一片。

    隨後便是兩行晶瑩的水珠汩汩而下,一直淌到咽喉上,然後在一聲哽咽裏支離破碎。

    ……

    這天夜裏,陳倉沃野上刮起了罕見的大風。

    風卷殘雪,漫過天際,鋪天蓋地的雪溜子敲打在營帳上,像是千軍萬馬在廝殺,足以摧毀一切。

    這是子衿心裏的大風,刮了好多年,卻從未如此驚天動地。

    子衿一個人坐在案前沉默不語,腦海裏卻竟是雅魚的歡聲笑語,他不敢動彈一下,生怕那聲音會突然被打斷,永遠接不上軌。

    不知何時,夢語殿下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前,她並沒有打斷他的思維,而是靜靜地看著他發呆。

    最後還是子衿發現了她。

    子衿有氣無力地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夢語殿下便直接席地而坐,與之相對。

    倆人相視一眼,皆是沉默不語,眼底卻顯現出相似的同情之色。

    沉默了片刻之後,夢語殿下還是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一定親手宰了回春那賤骨頭,祭奠雅魚的在天之靈。”

    “不必殿下親自動手。”子衿神色迷離道“他的狗命隻屬於我一個人。”

    “嗯”夢語殿下輕聲道“一定會如你所願!”

    就在這時,獨孤城忽然走了進來,見此情景,他本想退避,卻被夢語殿下叫住了。

    獨孤城有些錯愕道“殿下原來在這兒啊!我方才去了中軍大帳找你。”

    夢語殿下轉過身招手示意獨孤過來說話。

    等到獨孤城走到她的身旁,她便收斂起臉上的悲色,冷冷問道“那麽晚了找我還有什麽事?”

    獨孤城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子衿,還是道“殿下,我想到了另一隻幫手。”

    “哦?”夢語殿下把視線移到獨孤城的臉上,揶揄道“說下去。”

    獨孤城道“我之前聽家師說,就在這陳倉沃野的西側空地上,有一處古戰場,那裏曾是我大周開國與南方蠻夷的終極戰場,當時兩軍交戰三天三夜,引發了天雷,我大周最尖銳的玄甲驍騎全部命喪於此地。由於都是冤死,因此多年以來一直陰魂不散,隻要在雨雪之夜便會形成陰兵借道的景象。”

    “陰兵借道?”夢語殿下霎時臉色大變。在她的印象裏,這樣荒唐的事好像隻存在於傳說演義中。

    獨孤城接著說道“方才有探子來報,說是無意中親眼目睹了陰兵廝殺的景象,我才想到了這一點。”

    夢語殿下的語氣拉長了幾分,問道“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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