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鬼侍與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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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那氣勢淩人的劍氣斬落之際,回春臉上的狂傲之色斂去,身形一動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現時,他同樣斬出驚天一刀。

    那是以子衿身軀為中軸線的一刀,用意也很明顯,就是要將這個死纏爛打的無知少年一刀斃命。

    而子衿先前斬下的那撲空一劍,此刻方才餘力發酵,劍氣掠過的冰麵如骨折般肝腸寸斷一瀉千裏。

    不過那冰麵塌陷帶來的震撼並沒有使子衿喪失躲避的意識,就在回春刀鋒逼近頭顱之際,子衿速然掐了一個劍訣,同樣原地消失不見。

    那一刀無可厚非地撲了空,隻是那狂亂刀氣又給厚實的冰麵補了個巨大天坑。

    回春雙手緊緊攥住樸刀,淩厲的目光如炬火般燃燒起來,仿佛隻要他輕輕一眨眼,腳下那冥頑不化的冰麵就會徹底破碎。

    片刻之後,子衿出現在了他的前方,對準他的眉心直接了當地刺了過去。

    回春好不容易錯開要害,肩膀卻還是被子衿懸崖勒馬的回旋一劍刺中,一股冒著熱氣的黑血隨即“嗤”得一聲飆射而出。子衿借機推進手勢,那一劍直接刺穿回春的身體,劍尖自後背肋骨處凸出,夾雜著黑色黏血,卻依舊寒光逼人。

    “看來是我低估了你!”回春身子一斜,單膝下跪,震得冰麵滿是蛛網裂紋,他麵露痛苦之色,獰聲道:“沒想到你的修為竟會如此突飛猛進……!”

    子衿臉上怒意未減半分,他並沒有與回春廢話,而是猛地抽出那劍,隨即朝著他的喉嚨處刺了過去。那一劍精準無比,竟毫無偏差地給回春的脖子來了個對穿。

    “呃……”

    回春雙目圓睜,雙頰扭曲到了極點。

    然而那黑血卻不再湧出,好像脖子這樣致命的部位對於這個血魔來說也算不得器官。

    子衿驚詫之餘,卻是感覺到承影劍好像在輕微地顫抖,等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時,被那一劍串成糖葫蘆的回春已然變成了一個全是流淌著青綠色黏液的怪物。

    “暝天敕魂散!”子衿的腦海裏忽地騰起這個可怕的念想。

    出乎意料的是回春的身軀竟忽然消失在那黏液裏,好像被黑洞吞噬一般,不留半點痕跡。

    “哈哈哈……”

    黑夜中,一連串恐怖的笑聲突然響起,那笑聲裏透露出一股非同尋常的詭異:“想要殺死我,你終究還是嫩了點兒!”

    回春陰冷地笑著,身影時而出現時而隱沒,每次都能擦著子衿的劍尖精準逃避。

    子衿每一劍都凶狠無比,可又每一劍都劈砍上了無形的空氣。

    他好不容易恢複修為,擠壓已久的熱血在全身沸騰,像是螞蟻上了熱鍋,每一刻都無法停止跳躍,然而此刻他好像都不能真正酣暢淋漓地爆發出來。

    當然,他心裏也清楚,這是回春對於自己不純境界的壓製,那九重天的修為本就是速成得來的,要到了真刀真槍的境地,卻是要比純境界遜色得多。

    不知是揮砍了多少劍,子衿忽然感覺持劍的手臂一陣發麻,像是被無數針芒刺中。等到他徹頭徹尾地感受到痛意時,手裏的承影劍已經脫手而出,重重地插到了冰麵上。

    伴隨著“哢”得一聲巨響,子衿的身形也倒飛了出去。

    回春玩得興致正濃,想再對著他的胸口補上一爪,讓那毒得不能再毒的暝天敕魂散,徹底侵入他的心髒骨髓。因為此刻獨臂糧掮客已經全部殞命,沒了解藥便隻能等死。

    可是就在他已經下定決心準備抓去時,眼前忽然閃過一陣虛晃的白光擋住了他的視線。等到他被迫收手時,那白光裏忽然走出了兩個人。

    來人正是夢語殿下和獨孤城。

    子衿早已站起了身,方才那一擊並不算致命,對於他現在的修為來說頂多是不小心被瘋狗撓了一下,無傷大雅。

    先前在終南山禁地,墨染上仙那一劍廢去了他意外得來的修為,可那畢竟是上古神器指天劍所為,就算墨染上仙本人恐怕都抗不過那神器的銳傷。

    子衿加入到兩人的行列中來,與回春形成三對一之勢。

    見此情景,回春不怒反笑:“看來老夫今日要大開殺戒啦!你們以為就憑你們幾個初出茅廬的菜雛就可以輕易殺死我嗎?”

    “死到臨頭了還嘴硬!”

    夢語殿下冷笑了一聲,譏諷道:“可惜你這老東西算計了一輩子,到頭來還是一無所有,就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知去向,一定很遺憾吧?”

    此言一出,回春滿是笑意的臉忽然陰沉了下去,失子之痛本就是他的軟肋,這樣惡毒的話語,比在他的傷口上撒鹽還要令他痛上幾分。

    “那我就先殺了你們幾個賤坯子!”

    回春伸手一攝,那柄樸刀便飛回到他手裏,他的眼神始終盯著三人,臉眼皮兒都不眨一下,怒道:“等你們死了我就把你們的屍體丟到這冰麵下喂魚,然後在你們的眼皮下大搖大擺的去找我的兒子。”

    “癡人說夢!”子衿等仨人幾乎同時出聲,長劍直指回春麵門。

    麵對這樣的逼人之勢,回春卻依舊鎮定自若,等到三人悍然出劍時,他忽然身形一閃,隨即分出數十個與自己一摸一樣的人,手提樸刀砍向三人。

    子衿三人皆是側身一避,然後全力劈出那驚世駭俗的一劍。

    那劍氣著實不凡,差點兒把整個渭河河穀地帶的冰麵徹底震碎。

    回春流水般的影子凝聚成形重歸於一體,緊接著便一刀劈出。三人雖早已有了防備,慌忙急急後撤而去,可還是被那刀氣的餘韻震倒在地。

    回春輕蔑地笑了笑:“等你們死了,這天下照樣是我的,所有的法則都應該由我來定,像你們這樣自詡偉大的人,都會被我無情的殺害,就連屍體也要挫骨揚灰。”

    他笑出了咆哮的味道,像是隆冬裏醉酒的寒梅,笑得花枝亂顫。隻是他心底還是有些遺憾,就是眼前這些礙眼的坯子全部暴死在自己的刀下,還是比不了與蘇掩團聚更讓他為之動容。

    不過也沒關係,殺了他們奪得天下,然後找到蘇掩大張旗鼓地迎他回來做皇太子,同樣是光宗耀祖的一件愜事。

    回春這樣想著,而眼前,寒意再次逼至。

    子衿拖劍而來,身子一躍,雙手持劍當頭劈下。

    這麽漏洞百出又通俗的姿勢,回春看了隻覺得可笑,好像自己隻要隨便伸出一根手指頭,就能將這狂妄無知的小子奪死呢!

    但很快,他的神色突然變成了驚恐。

    那當空一劍不過是虛晃,真正的殺招是夢語殿下同獨孤城破釜沉舟的兩劍。一劍劃開他的小腹,腸子淌得一地,一劍劃破他的雙眼,眼珠子怦然碎裂。

    而此時,子衿虛晃的那一劍忽然化作實打實的一劍,直刺回春心窩處,心髒被串成血葫蘆。

    “呃……”回春臉上的驚恐化為怒意,意味深長道:“我還是低估了你們這幫狡猾的坯子。”話音未落,他便不甘倒地。

    一代城主兼梟雄就這樣死於非命,直到死前他還是一口咬定死於對方狡猾的算計,多少有些淒涼。

    說到算計,對於自己好兄弟妙手與情人秋娘的死,他好像並無半點悔過之意。

    夢語殿下收起王劍,看向子衿,似是關心似是在乎道:“你……你沒事兒吧?”

    子衿冷瞥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回春,嘴角泛起一絲慰意,收回視線:“我沒事兒!幸虧殿下你們來得及時,否則我恐怕此刻已經成了這老兒的刀下鬼。”

    “都沒事兒就好!”一旁的獨孤城忽然開口道,言語裏多有幾分妒意。

    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準對於殿下他是出於何種心意?隻是他不想看到殿下對別的男人太好,但君臣有別,這樣亙古不變的道德體係又深入他的骨髓,導致他的思想停滯在咬牙切齒不前,很難再邁出一步。

    ……

    ……

    三人回到商洛城時,兵士們正在打掃戰場,房屋在大火中搖搖欲墜,火光衝天,把整座城照得亮如白晝。

    沿街的路上,似是有無數雪白的燈籠慘慘地晃著。

    那長街的盡頭,火光裏忽然走出一個又一個行屍走肉般的身影,他們的目光死死盯著領頭的兮甲將軍,穿過重重夜色後消失在夢語殿下身前。

    這些陰兵化為了鬼侍,永遠守護在大周的疆土上。

    夢語殿下眼眶有些濕潤,她故意加快了步伐,自言自語道:“該來的和該走的,一個也無法阻擋也留不住!”

    江湖,風急浪大,老輩人總是苦口婆心的對年輕人說“江湖險惡”四字。夢語殿下這次確實深有體會。

    不過令她最欣喜的是江湖“情”也深,這個“情”字的背後,就算是她這樣冷漠孤獨慣了的人,也會生出一層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