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知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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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二樓布置也極其簡單,大堂中央擺著一條長木凳和圓桌,桌上除了一個茶盞茶壺外,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塊醒木了。
酒樓裏男女老少皆有,分別圍坐於圓桌四周。
子衿和高有狐登樓,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好碰上那說書先生說完一場,現如今中場休息正是喝茶潤喉的時候。
那說書先生穿著一身古樸黑袍,頭上一頂青綠色的綸巾洗得發白,年歲也不大看上去與高有狐相差無幾。隻見他站起身端起茶盞輕呷一口,隨後又一撩後袍擺慢慢坐下,倒頗有幾分大儒的派頭。
四周的聽客也是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一陣聒噪。
子衿與高有狐坐定後,看向大堂中央,正好與那說書先生視線相遇,兩人隨即相視一笑,那說書先生輕輕一點頭,算是回敬。
休憩之餘,子衿與高有狐從一老牌聽客口中得知,這位說書先生名叫知白,是兩年前才來到這塗山城的,與其他說書人不同,他的故事都是小說演義裏不曾有過的,像是來自一個不為人知的域外世界。
這個叫知白的說書先生還是塗山城有名的神算,在塗山城人的心目中,沒有什麽是知白先生掐指一算而不得知的。
這樣就不得而知,大冬天的還有那麽多聽客,想必多是慕名而來。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這屋內突然響起一道醒木撞擊桌麵的聲響,沉悶而有力,方才還熱鬧如市井的大堂內所有的雜音瞬間戛然而止,像是突然從中攔腰斬斷,不留一絲餘地。
可見這醒木還是具有一定的權威。
等到這醒木的餘音驟停後,知白先生並沒有直接開始講下一個故事,而是抬頭掃視了一圈大堂內的所有聽客,然後輕輕放下醒木。
知白先生見聽客們的注意力已經集中,便開口道:“老規矩,誰接住這醒木,今日免費一卦就歸誰!”
這話比方才那醒木聲更具權威性,聽客們的目光頃刻便聚集到堂中央,像是饑腸轆轆的群狼盯上一隻落單的小鹿,眼睛都放光,堂內靜得出奇,落針可聞。
那些饑餓的目光就等著那塊仿佛具有魔力的醒木主動送上門投懷送抱。
子衿和高有狐雖聽懂了意思,可還是感覺一頭霧水。
萬眾矚目中,隻見知白先生雙手卷起袖袍,抬手隨意往人群中一扔,那塊神秘的醒木便脫手而出呈拋物線急急墜向人群裏。
出乎人意料的就在那醒木墜落之際,竟然沒有一隻手去哄搶,而是所有人都睜大眼睛靜待那幸運之符砸中自己。
這也是知白先生算卦的規矩,全憑天意,搶的不算。
思緒浮動間,那醒木已然墜落到子衿懷裏,子衿下意識地伸手按住醒木,一臉茫然。
周圍隨即響起一陣喝彩聲,所有聽客都投去羨慕的眼神。
而那不知何時混作聽客擠在人群中的店小二,卻一臉鄙夷地看向子衿,心裏不禁咒罵道,這小子真是踩狗屎了,才剛進來這天大的好機會就落到他手裏,自己這樣蹲守了兩年卻一無所獲。
“好”知白先生的聲音突然響起:“請這位小兄弟待會兒散會時留下,我可以免費為你算上一卦。”
“多謝!”子衿拱手一禮,輕聲道。
那店小二冷哼了一聲,旋即屁顛屁顛地走出堂內,隻當是晦氣。
片刻後,知白先生收回視線,重新開始說下一個故事,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個進京趕考的家道落魄書生,途中荒廟過夜與化作人形的女鬼相愛的故事。隻不過也並非女鬼曖昧之後就吸走那書生的陽氣,反倒是有許多癡情的橋段:
那女鬼與書生有過一夜之情後,便化作書童陪那書生進京趕考,途中徹底淪陷愛河。不過那書生卻落第未曾高中,於是一人一鬼便連夜趕回這塗山城,不巧的是塗山城來了一群給亡故老城主做法事的牛鼻子老道,那些老道一眼便識別出書童是厲鬼所化,隨即不顧那書生阻攔當街做法收服女鬼還驅散其魂魄。
從此以後那癡情書生整日裏瘋瘋癲癲鬱鬱寡歡,最後被人發現後竟死在了一條小巷裏,屍體被無數蛆蟲分解,糜爛不堪,臭氣衝天籠罩整個塗山城,數月無人敢出門。
後來幾場秋雨過後終於壓製了那臭氣,不過後來塗山城就有人莫名失蹤,城主無奈隻好找來牛鼻子老道做法,可是那個夜晚所有老道竟被那書生的冤魂殺死……塗山城籠罩在恐懼之中。
更為可怕的是滿城之人竟在那一夜全部淪為喪屍,相互咬殺白骨堆滿街道。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變成喪屍厲鬼後,這城裏的人反而比以前過得更幸福滿足。他們晝伏夜出過著神仙般的日子……
知白先生眯著眼說得津津有味,人群中卻有個老頭突然打斷了他,那老頭一臉氣憤道:“知白先生,你說的這個故事真的在塗山城發生過嗎?”
“嗯”知白先生緩緩一點頭:“千真萬確!!!”
話音剛落地,人群中頓時一片騷亂,準確的來說是恐慌。
在他們的記憶裏,知白先生從未講過這個世界裏的故事,今日怎麽……?
莫非這裏有什麽玄機?
子衿一臉茫然地看向議論紛紛的人群,但是他沒有插嘴的習慣。
一旁的高有狐卻眼皮都不眨一下,一臉不屑地看著知白先生,顯然是對這樣的故事無動於衷。
那老頭又問道:“敢問知白先生,既然那事確實發生過,那麽又是什麽時候呢?老朽活到這把年歲,卻從未聽及城中有人談論過這樣的事,莫不是先生胡編亂造,故意驚嚇我等?”
此言一出,人群中的騷亂立時止住,所有的目光都齊聚到知白先生的臉上,等待著他開金口。
然而知白先生卻不緊不慢地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茶後,淡淡地吐出平日裏街市上那些算命先生故作深沉的一句話:“天機不可泄露!”
“咦……”
人群裏唏噓聲此起彼伏,隻當是聽了一場癡人說夢。
殊不知塗山城確有其事,隻不過是還並未發生,故事的主角也不是那落第書生……
片刻之後,唏噓聲驟停,然而知白先生卻不再開口,隻是抬手輕輕一拂,子衿手裏的醒木便被吸到那圓木桌上。
對於這樣的騷操作,聽客們早已習以為常,並沒有什麽大驚小怪。
倒是子衿臉上浮現出了異樣,就在他手裏的醒木不翼而飛的那一刻,他便感覺得此人不簡單,不僅僅隻是一個普通的說書先生,或許修為比自己還有高出一籌。
要知道此刻的子衿已經恢複了九重天的修為,在這凡土之上已是屈指可數。
知白先生照例站起身,示意今日便到這裏。
聽客們也都識趣地起身紛紛離開,他們都知道知白先生從不多言,因此就算故事沒有說完,他們也不會有任何的閑言碎語或是不滿。
兩年以來,這像是一場俗成的約定。
子衿自然是要留下的對象,而高有狐作為同伴也留了下來。
待到所有人都走完後,知白先生方才抬起頭看向子衿,臉上露出少有的笑意,不過他的視線稍稍偏離一點點看道高有狐時,臉色頓時僵住,他毫不客氣道:“你為何還不走,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日接住醒木的是你旁邊這位小哥吧?”
沒等高有狐開口,子衿便站起身解釋道:“這位是我的結義兄長高有狐,我倆是一起的,我的卦他聽了也無妨。”
“哼”知白先生冷哼了一聲,不屑道:“我管他是高有狐還是高有鳥的,到了這兒就得遵守我的規矩,你若是有卦想解,就讓他離開我的視線,否則一概不奉告!”
“你……”高有狐頓時氣爆,目露凶光,咒罵道:“你個老東西,我堂堂仙人之軀還輪得到你給我算卦不成……?”
“哎,有狐大哥”子衿製止了他,懇求道:“我看既然知白先生有他的規矩,我們就入鄉隨俗吧。要不你先出去等我一下,待我知道卦象後再告訴你也一樣。”
高有狐愣了一下,還是收住性子,沒好氣道:“我才懶得聽這老東西胡編亂造呢,子衿兄弟你看著辦吧,我先出去走走。”
說罷,高有狐便甩手揚長而去。
走到門口時,知白先生也不忘提醒他關門,愈發氣得他牙癢癢,恨不得一劍把這老東西砍成兩半。不過看在子衿的麵上他還是忍住沒發飆。
房門關了之際,子衿緩緩走到知白先生麵前,知白先生神情平淡,老生常談道:“小兄弟想問什麽隻管說罷,僅此一卦。”
子衿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年輕的先生,反問道:“知白先生是本地人?”
聞聽此言,知白先生臉色突然一沉:“這就是你要問的卦?”
“不是”子衿神色平淡,道:“知白先生若是不便奉告,那就算了,當我沒問。”
知白先生還是不動聲色,平靜道:“請說卦!”
子衿也不打算在這個無聊的問題上深究,便直接問道:“我聽說贏魚和玄龜這兩個上古異獸就鎮壓在這塗山城,先生神通廣大,煩請告知它們具體鎮壓在什麽地方?”
此言一出,知白先生一向平靜如水的臉上忽然泛起一縷波瀾:“你想放出上古異獸?”
子衿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進一步道:“先生知道它們鎮壓的位置?”
知白先生神色一凜,還是那句故作深沉而此刻又顯得很有分量的話:“天機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