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青鸞神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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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的店小二晚上的屠夫,莫名其妙的說書先生……子衿驚訝地發現,這塗山城裏所有的人都透著一絲詭異。

    尤其是眼前這看似不起眼而又自稱本天君的店小二,他的每一個動作表情都與自己酒樓小廝的身份極不相符。

    街上稀疏的行人神態木訥動作僵硬,好似都是來自陰曹地府的孤魂野鬼。

    莫非這本就是一座死城?

    子衿忽然想起上次在陳倉沃野與夢語殿下醉酒後,兩人同時在夢境裏看到的那座死城,而那未點睛的火鳥此刻在糅雜的記憶裏好似客死他鄉,或是隻存在於無妄的感知裏。

    思維的火花風暴般在他的識海裏拚湊著,隻是它還未成形掙脫苦海,便被那店小二接踵而至的一刀斬得七零八碎。

    這看似簡單近乎平淡無奇的一刀,卻夾雜著毀天滅地的殺氣,這是那店小二還是屠夫時的看家本領,他苦練了大半生,隻為出刀時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

    他甚至堅信這一刀下去,眼前這個礙眼的毛頭小子就會人頭落地,然後他的心裏便可以得到莫大的安慰——自己方才那落空的一刀隻不過是個意外而已。

    不過再次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這一刀同樣落空,而且軌跡與自己預想的竟會偏差的如此離譜。

    他驚愕地發現,眼前這可憐兮兮幾乎瘦弱得隻剩下皮包骨的毛頭小子,出劍竟比自己更快,他的刀還在順勢向上撩起時,那劍已經快觸及自己的眉心。

    “青鸞何在?”

    那店小二突然一聲暴喝,腳下的青磚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掀翻開來,繼而從地麵冒出一個遮天蔽日全身流淌著火紅烈焰的巨大黑影。

    子衿看得真切,這便是那日裏他與夢語殿下在夢境中斬落的那隻火鳥。

    而此刻那火鳥已經衍生出了雙目,它的眼神裏滿是凶惡之火,仿佛隻要一眨眼,這個世界就會被它的憤怒徹底埋葬。更令人窒息的是它那全身流淌的真實焰火,似火山熔漿那般傾瀉而下,落在地麵也是生出一堆堆熾熱的篝火,明滅可見。

    那熾熱的火光以巷道為中心迅速朝著全城彌漫開去,宛若曇花一現,竟給這偌大的塗山城帶來了片刻的光明。

    那火鳥驟然爆發出來的力量竟將子衿催飛數丈之遠,他的靴底與地麵摩擦出一條長長的火線。與此同時,那店小二手中的殺豬刀又同時切上。

    隻是這一次他的速度明顯放緩了許多,倒是像一個從未捉過刀剛入行的生瓜屠夫,從持刀到出刀破綻百出。

    這讓剛踉蹌著站穩腳跟的子衿頗為費解,他看著那店小二笨拙的模樣,心底不禁生出一絲鄙夷的念頭,仿佛隻要他隨意刺出一劍,就可以把這不知死活的胖子直接戳死!

    然而現實很快打臉,就在那突然病懨懨的店小二慢吞吞地補來第三刀,而那刀還未欺身之際,方才已經振翅飛走的那火鳥不知何時已經繞到子衿的身後,殺了個回馬槍。

    子衿驚駭地發現,此刻自己已經處於進退兩難的境地,前麵是那店小二不要死命的殺豬刀咄咄逼近,後怕亦是一片火海。

    無論前進還是後退,等待自己的都將可能是死無葬身之地。

    那店小二看到他這般焦急的模樣,不禁再次冷笑出聲,臉上邪惡的笑容如花般綻放,被那突兀而來的火光無限放大,仿佛要填滿整條巷道。

    “定風波三十六式!”然而就在這生死存亡幾乎隻在眨眼一瞬的時刻,子衿的腦海裏突然湧出這個久違的詞。

    這定風波劍法原本他隻習得三十五式,而這最後一式他沒想到的竟是要以九重天的內功才能催發!

    劍人同時掠過巷道。

    那店小二驟然停下了如蝸牛般爬行的腳步,他的雙目圓睜得如銅鈴般大小,臉上盡是難掩的驚駭,持刀的手不住地顫抖。而他的下體已經開始不動聲色地潰爛開裂,宛若被突然撞得粉碎的蛋殼,一點點剝離精華。

    緊接著,他的脖頸以下的身體也同時碎裂,他整個人就像是塌方的礦井,一點點淪陷下去。他甚至試圖伸手去抓住自己潰爛的胸腔,卻發現為時已晚。

    巷道的盡頭裏,子衿刹住了腳步。

    而那店小二此刻隻剩下一顆懸空的頭顱,他那兩顆裝滿憎惡的眼珠子,像兩個極小的燈籠那那般亮著,光芒卻比一般燈籠要亮得多。

    那是火鳥撲來時投下的亮芒。

    麵對張開血盆大口,向著自己撲來已經近在咫尺的火鳥,那店小二原本沮喪的臉忽然變得興奮起來,他狂喜道:“你殺不死我!!!”

    這話不知是對子衿的妄語還是對那火鳥的遺言!

    天地大風,滿目瘡痍。

    那火鳥竟一口吞下店小二身體僅剩下的頭顱,然後又朝著子衿振翅撲去。

    那極寬的巷道也容不下它巨大的火羽,振翅之際巷道兩側的院牆順帶著淪為一片廢墟。

    子衿的身邊,積雪也被轟然而來熱浪壓垮融化,死亡的氣息如秋原上焚起的火線那般逼迫而來。

    然而他幾乎沒有猶豫,掌握定風波劍法總決式的他,此刻無論如何也有十足的把握將這不要騷命的蠢鳥一擊斃命。

    就在那死亡氣息湧到鼻孔時,他幾乎一瞬間便躥到那火鳥身後,懸空而立。接著他立刻掐了一個劍訣,以劍域護身,那火鳥掠過之際遺留下的焰浪一時無法突破劍域,皆如突然被阻擋的瀑布,沒有絲毫的湧動。

    子衿趁勢悍然出劍,那火鳥還不知此刻人已經繞到了它的身後,竟還一個勁兒地傻飛。伴隨著一陣滔天的颶風拂過,那劍刃斬出的劍氣凝成一條透明如薄膜般水龍,嘶吼咆哮著撲向那火鳥的尾羽。

    嘎!

    一道地崩山摧般的慘叫聲隨即響徹夜空,震得滿城在意識的形態裏搖搖晃晃。

    那水龍直接咬斷了那火鳥的下體,它卻似乎隻是感覺到撕裂時瞬息的疼痛,沒有片刻的停頓便振翅摶扶搖而上衝破蒼穹。

    最終,在一個火星亮芒驟然一逝淡出視野之際,那火鳥的身影便徹底消逝在了茫茫黑夜的盡頭。而那紅月也似被削弱了光輝,方才還不可一世的猩紅之色也隨之黯淡下去。

    子衿身子一躍,跳回那巷道裏,眼前一片漆黑,微弱的星光隻是讓人勉強能辨別出方向。

    黑暗中,他明顯能感覺到有人在向他慢慢靠近,那人就在他的身後。

    “誰?”他轉身持劍問道。

    “是我!”劍鋒所指的方向,一個熟悉的聲音隨即響起。

    “有狐大哥!”子衿放下了手中的劍,驚呼出聲。

    劍鋒未熄,高有狐就已經走近他身旁,聽得出他在笑:“子衿兄弟,原來你在這裏呀,我去你房間裏等了許久,你都沒回來,聽到這裏有慘叫聲我便趕了過來,沒想到是你呀!發生了什麽事嗎?”

    子衿也不賣關子,直言道:“方才我被一隻火鳥偷襲,險些丟了性命!”

    “啊?”高有狐訝然道:“那你有沒有受傷呀?”

    “沒有!”子衿淡聲道:“那火鳥被我打成重傷逃走了。”他本想說告訴他那店小二的事,不過轉念又一想,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覺得此事有蹊蹺,好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在沒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他隻能相信自己一個人。

    所謂吃一塹長一尺,他開始意識到有些東西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都不一定是真實,而人在這樣的狀態下,唯有不動聲色才是王道。

    高有狐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喃喃道:“我們先離開這吧,白日裏我聽那店小二說這巷道裏玄乎的很。”

    子衿沒有多言便在他的牽引下走出巷道,然後徑直朝著那錦上添花酒樓走去。這個世界忽然又亮了許多,起碼他們都能看清對方的臉。

    子衿問道:“有狐大哥,你來的時候看見衝上蒼穹那隻火鳥了嗎?”

    “看見了。”高有狐也不藏著掖著,一本正經道:“那可不是普通的凡鳥,它可是傳說中赫赫有名的青鸞神鳥。”

    “青鸞神鳥?”

    子衿停下了腳步,一頭霧水地看向高有狐:“這青鸞神鳥是何出處?為何我總感覺它好像一直都在暗中跟著我,好多年了,隻是以前都是在夢裏照麵,今夜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世界裏交鋒。”

    高有狐雙手環於胸前,遲疑道:“這青鸞神鳥乃是西王母的坐騎,按理說不應該在這凡間出現呀!又怎麽會暗中跟蹤你呢?”

    子衿陷入了沉思。

    從他記事以來,這隻該死的鳥好像就一直出現在他的夢境中,像癩皮狗一樣揮之不去,而方才斬出的那一劍雖重創了它,可那種被時刻尾隨的感覺還是擠壓在心裏,分毫未動。

    “不過,我聽家師說過,那青鸞神鳥喜歡吞噬太陽之靈。”高有狐進一步道:“莫不是你身上有什麽釋放太陽之靈的東西?”

    “沒有啊!”子衿這才回過神來,攤手道:“我身上除了這承影劍以外,就隻剩下一個青銅羅盤,但它屬五行,不會釋放什麽太陽之靈。”

    “那就奇怪了。”高有狐猜測道:“又或許是你直覺出現了問題,那青鸞神鳥本就沒有一直尾隨你,隻不過是今夜在這裏偶遇罷了。”

    “嗯!”子衿無奈歎息道:“或許吧!!!”

    “對了。”高有狐突然問道:“你方才是去找知白先生嗎?”

    子衿愣了一下,還是道:“我還沒進去便遇到了這青鸞神鳥,給打斷了。”

    高有狐微怔:“我聽那店小二說這知白先生來無影去無蹤,晚間沒有人能尋覓得到。瞧我這記性,都忘了交代你。”

    “為何?”子衿不解道:“不是說知白先生就住這巷道裏間嗎?”

    高有狐搖了搖頭,遲疑道:“那店小二倒是沒說!”